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为了99%民众的女权主义(2019年)
论题8:
资本主义起源于种族主义和殖民暴力。为了99%民众的女性主义反对种族主义和殖民主义。
当今,正如以前尖锐的资本主义危机一样,“种族”变成了一个热门话题,正在持续地升温,并充满激烈的争辩。一些煽动者声称要支持权益被侵害的大多数人,在他们的鼓吹下,咄咄逼人的族裔民族主义(ethnonationalism)的右翼民粹主义不需要再“单独”使用隐秘的“狗哨政治”(dog-whistle politics)手段,转而高声支持欧洲和白人至上价值。懦弱的中间派政府亦加入彻头彻尾的种族主义阵营,禁止移民和难民入境,扣押他们的孩子,让他们与家人分离,将他们拘禁在难民营中,或者任由他们淹死在海中。与此同时,巴西、美国和其他地方的警员肆无忌惮地置有色人种于死地,继续逍遥法外;即使监禁数字记录创下新高,刑期亦不断增加,法院仍将有色人种的囚犯关押在私营监狱。
许多人对这些事态发展感到震惊,也有些人试图回击。德国、英国、美国以及其他地方的活动家已经开始抗议警员的暴力和白人至上主义者。有些人正在努力为“废奴”(abolition)这个词赋予新的意义,要求结束监禁和废除负责执行移民限制的美国政府机构——美国移民及海关执法局(ICE)。然而,许多反种族主义的力量流于道德层面进行谴责,其他人则与欧洲左翼政党沆瀣一气,提议“拉拢”右翼、反对移民。
在这种情况下,女性主义者和其他人一样,必须表明自己的立场。然而,历史表明,女性主义者在处理种族问题方面的表现充其量是好坏参半。美国内战后,有影响力的妇女选举权支持者(suffragists)因无法与黑人男性一样获得投票权,而发表耳目昭彰的种族歧视言论。二十世纪初的同一时期,英国的主要女性主义者声称种族决定了“文明”程度,认为需要“将棕肤妇女从卑贱的状态中拯救出来”,以此为印度的殖民统治护航。即使在今天,欧洲国家的著名女性主义者也以类似的方式为反穆斯林政策辩护。
女性主义与种族主义的历史纠葛也存在一些“更微妙”的形式。即使他们没有明确或有意的种族主义,自由主义和激进女性主义者都错误地把中产阶级白人女性的状况当作是“放之四海皆准”的,并将此定义为“性别歧视”和“性别问题”。他们从种族(和阶级)中抽出性别,优先考虑“女性”摆脱家庭生活和“外出工作”的需要——以为我们都是住城郊中产区的家庭主妇!根据相同的逻辑,美国主要的白人女性主义者坚持认为,黑人女性只有将想象中不分肤色的姐妹情谊置于与黑人男性共同对抗种族主义的团结之上,才能成为真正的女性主义者。有赖于有色人种女性主义者数十年的坚决抵制,越来越多人才看清楚这些观点的真正意思,也让越来越多各种派别的女性主义者拒绝这些观点。
为了99%民众的女性主义直截了当地承认这段可耻的历史,并决心果断地与之决裂。我们知道在种族主义、帝国主义的社会中,根本实现不了值得被称为“妇女解放”的理想。但我们也明白,问题的根源是资本主义,种族主义和帝国主义与资本主义也是不可分割的。若是没有暴力的殖民掠夺、在非洲“捕猎黑人”、强行将他们纳入“新世界”的奴隶制以及对原住民的剥夺,这种以“自由劳动”和“劳资合同”为荣的社会制度根本无法开始。
但资本主义一旦起步就不会停止;从那时起,剥削有色人种,让他们失去自由、从属于他人,为未来对“自由劳动”的剥削提供了条件。自由地被剥削的“工人”和不自由地被剥夺的“他者”之间的分别意味着资本主义历史的不同形式,例如奴隶制、殖民主义、种族隔离和跨国产业链,而这些界线也会偶尔变得模糊,但在每一个阶段,都大致与全球的种族隔离相一致。在直到现在的每个阶段,剥削有色人种能增加资本的利润,因为资本能够征用自然资源和人力资源,同时不用支付这些资源的补偿和再生产成本。由于制度性原因,资本主义一直透过种族划分人的高低,贬低有色人种的工作价值,以更彻底地剥削他们。真正反种族主义和反帝国主义的女性主义也必须反对资本主义。
种族化的剥夺正在持续加固,这个命题到现在依然正确。今天的新自由主义资本主义(neoliberal capitalism)债务加剧了剥夺,并在全世界加强了种族压迫。在“后殖民”的南半球,助长债务的公司掠夺土地,驱使大量原住民和部落离开他们的土地——甚至逼到一些人自杀。同时,“重组”主权债务使利息占南半球国家的GDP的比率创下新高,迫使本来独立的国家削减公共开支,并使未来几代的南方工人将越来越多的劳动力用于偿还全球的贷款。种族化的剥夺通过这些方式继续存在,并与大量制造业的南迁一起推动进一步的剥削。
在北半球,这种压迫也在继续加速。随着低工资、零散化的服务业工作取代有工会领导的产业劳工,工资跌到人们无法体面地生活,这在有色种人种占多数的工作中尤其严重。这些工人不仅被迫从事多份工作,并以未来的工资为抵押以求生存,他们拮据的工资还成为了次级贷款(subprime loans)[1]的目标。社会工资(social wage)[2]也在下降,因为过去的公共服务的责任被转移到家庭和社区,也就是说,主要是少数族裔和移民妇女承担。同样,以前用于公共基础设施的税收被转用于偿债,这对有色人种社群极为不利,因为他们在公共空间中被隔离,得不到学校、医院、住屋和交通的经济援助,亦缺乏洁净的空气和水。在每个层面和每个地区,资本主义的金融化带来了基于种族的剥削。
这种全球金字塔计划的影响同样和性别有关。当今,数以百万计的黑人和移民妇女被雇用为护工和家庭佣工。她们通常没有合法身份,远离家人,同时被剥削和征用——被迫以廉价和不稳定的方式工作,被剥夺权利,并遭受各种虐待。在全球照顾链的推动下,她们所遭受的压迫为另一批享有特权的女性创造了更好的条件,让后者能够避免(某些)家务工作并追求高门坎的职业。讽刺的是,部分享有特权的女性还利用女性权利来推动政治运动,支持将黑人男性当作强奸犯监禁起来、迫害移民和穆斯林,并要求黑人和穆斯林妇女归顺主流文化!
事实是,种族主义、帝国主义和族裔民族主义是厌女与管控女性身体的基础。这些系统伤害了我们所有人,我们所有人都需要竭尽全力与它们战斗。然而,泛泛而谈的“全球女性的团结”(global sisterhood)其实和我们的初衷背道而驰,因为它营造了“所有女性都遭受同样的压迫”的幻象。现实是,虽然我们都在资本主义社会中遭受压迫,但这些压迫呈现出不同的形式。这些多样的压迫形式之间的联系并不总是可见,所以我们必须在政治上把它揭示出来——也就是说,只有通过有意识地努力建立团结,我们才能改变社会。
[1] 次级贷款是为信用评级较差,且无法从正常渠道借贷的人所提供的贷款,其利率与风险一般较正常贷款高。
[2] 社会工资指的是除了其他援助与福利外,向无法获得资源或没有最低收入以维持生活的个人或家庭提供的经济资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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