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社会革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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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社会革命

　　“革命并不是思想的产物”，这是我们不可一刻忘却的话，革命离了民众是不能成功的。

　　固然在表面上看起来好像最初传播革命思想的人只是少数，其实在民众中间革命的暗潮已经在酝酿了。不过少数人有时看得远一点，把民众的要求用明确的形式表现出来罢了。

　　民众的绝望，他们对于当权者的憎恨，以及统治阶级长久把持特权的决心，这几层联合在一起便产生民众的暴动与反叛。

　　然而没有确定的目标的盲目的反叛并不是革命。革命乃是具有确定的目标的反叛。革命的目标如果是一个基本的变革，那么革命便是社会革命。因为生活之根柢是经济，所以社会革命即是一国的经济生活之改造，从而也就是全部社会组织之改造。

　　但是社会组织不是一朝就可以全部改变的，因此社会革命并不是一件偶然的事变，也不是突然发生的事，它先有酝酿期，发展期，然后才有成熟期。它像草木一样逐渐生长。社会革命乃是社会进化之结果。因为和平的，迟缓的社会进化受了阻碍，不能向前发展，才变成了急激的，暴烈的社会革命。

　　进化与革命并不是两个分离的东西。进化与革命是一个现象之连续的行动，进化先于革命然后演进到革命。革命不过是进化的沸点。

　　既然革命只是到了沸点的进化，因此你就不能够“制造一个真正的革命”，犹之乎你不能够使一把开水壶中的水沸腾得快一点。使得水沸腾的乃是水壶下面的火。水的沸腾之早迟全视乎火力之强弱为定。

　　一国的经济情形与政治情形便是进化壶下面的火。压迫愈厉害，生活情形愈困苦，则人民的不满亦愈大，而火势亦愈烈。

　　这样看来我们可知道革命虽然不能被人制造，但可以由某一些原因来促进：如从上面来促进：更多的政治的，经济的压迫；从下面来促进：更大的宣传与运动。

　　然而从上面来促进革命有时固然可以使革命早日发生，但有时也会使革命因此失败的，因为这类革命时常爆发于进化的过程还未有充分的进展之先。革命未到成熟期而爆发，便会是单纯的反叛，即是说它没有明确的目标。这类革命至多只可以获得暂时的安乐；然而斗争之真正原因依旧不曾解决，继续在活动以产生新的不满与新的反叛。

　　由此看来我们很可以明白，社会革命是可以预备的。所谓社会革命的预备功夫就是帮助进化的过程；使民众普遍地知道现社会制度之弊害；使他们明白基础在自由平等原则上面的新社会是可能的；使民众严密地组织起来以实现他们的要求。

　　这种预备功夫是少不了的，因为它能保障革命之安全，保证革命能够完成它的目的。

　　大部分的革命因为缺少预备功夫，便不免离开它们的主要目的，而走入旁道，而被引入迷途。俄国革命便是一个最好的近例。志在推倒专制政治之二月革命是成了功的。人民很知道他们的需要：即是废除沙皇政治。当时政客与立宪党领袖的一切努力都不能够抵抗民意而挽回罗曼诺夫朝的命运。二月革命之所以不流什么血就成功者，完全靠着革命有确定的目的，而民众深知自己的需要与力量。

　　过后人民决意停战，而临时政府的请求与威吓都不能够改变他们的决心。军队离了前线，由他们自己的直接行动终止了战争。深知自己的目的之一国民众的意志总是会胜利的。

　　没收土地又是民众的目的。农民果然把他们所需要的土地没收了。同样工人也把工厂和生产机械占有了。

　　一直到这时俄国革命还是完全胜利的。可是一到了民众缺乏确定的目的之时。革命就开始失败了。大半在这时候政客和政党就乘机来利用革命以谋自己的利益了。

　　我们且看那时候俄国革命是怎样的。农民获得了土地却没有他所需要的器具和机械。工人占有了工厂和机械，却不知道怎样拿它们来完成自己的目的。换句话说他还没有组织生产之必需的经验，他不能够管理他造出的物品之分配。

　　民众（工，农，兵）自己的努力打倒了沙皇政治，麻痹了临时政府，停止了战争，废除了私有财产制。在这一方面他们已经有了多年的预备功夫，多年的革命教育与革命活动。可是他们的预备功夫到这里就止了。此外他们便没有确定的目的与知识，所以政党便乘机插足进来从那发动革命的民众的手里把事务抓去。政治重新代替了经济改造，因此敲了社会革命之丧钟；因为人民是靠饮食，靠经济生活的，而不是靠政治生活的。

　　政府的命令不能够制造食物。法令不能够耕地；法律不能够转动机轮。不满，斗争，饥荒跟着政府的强制与专政而来。政治与强权又一次把革命之火暂时弄熄了。

　　民众对于革命的真正目标之了解与预备工作乃是革命成功之要素，只有由民众自己努力来实现他们的明确的意志才能够保证新生活之正轨的发展。否则革命必遭利用与摧残，而归失败。俄国革命所给我们的这个教训，大家都当牢记不忘。

　　好，那么让我们来预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