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展的法则渗透了我们周围的自然、社会关系、我们个体的存在。根据这个无所不包的法则,科学认识的基础便在于
把质归结为量的关系。这个法则也应该成为伟大的经典大师们艺术创作的基础。辩证法的世界观彻底消灭绝对的对立,不是孤立地,而是在整体的系列中分析每一个事物,给艺术家开辟了广阔的空间,使他能够全力表现细腻而深刻的感受、准确的观察和发挥再现观察与感受的技能……
在托尔斯泰的纯艺术作品中,一切皆发生在时间和空间之中,那里生活着一切,一切都在那里死亡……诞生与死亡、善与恶、美与丑、欢喜与悲哀,这些以及与其相类似的对立价值不是以绝对的、永恒的形式出现在我们这位天才的大师的作品里,它们不是不可调和的形而上学的本质,相反,是同一根活生生的连续不断的链条的各个环节,每一个单独环节的质皆由量的关系所决定……这也就是对事物的辩证观点……换句话说,托尔斯泰的创作如同科学研究一样,建立在经验上……遵循这种严格的客观方法,托尔斯泰是这个术语真实意义上的现实主义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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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读者原谅这段引文太长了。为了表明辩证唯物主义的行家们如何把辩证唯物主义应用到艺术问题上来,这是必不可少的。而马克思本人如何?莎士比亚是他最喜爱的作家之一,是个不容怀疑的现实主义者。事情也不在于马克思“承认了”莎士比亚或者把他看成是历史学家而给了他以应有的地位,甚至也不在于他从莎士比亚那里得到了深刻的审美享受,而在于他建议自己优秀的同时代人在现实主义方面效法他。不久以前发表了马克思和恩格斯给拉萨尔的信,马克思在信中联系到拉萨尔的剧本《弗朗茨·封·济金根》,建议他 “在想象中情不自禁地出现了这样一幅画面。
40年前,一位愤怒的道德说教者钻到
Ecolenormale(高等师范学校)的阁楼,在那里遇到一个生病的人,只见他周围放着无数烧瓶,便情不自禁地开始了雄辩的揭露。
他对科学家说道:‘您真不知羞耻,不知羞耻,您的周围是贫穷和饥饿,可是您却在搞什么糖和白粉的面糊糊。在您的周围,人们由于可怕的生活条件和疾病而遭受灾难,而您所关心的却是烧瓶底部为什么出现了这种灰色的肮脏物质。死神正在您的周围搜寻猎获物,夺去家庭的顶梁柱——父亲,从母亲的怀里抢去婴儿,而您却为您的显微镜底下一些小黑点儿是否有生命的问题而绞尽脑汁。可耻呀,您赶快把那些烧瓶砸碎吧,跑出实验室,分担劳动者的劳动,救助病人,在医生的技术无能为力的地方说一些安慰的话。’
落到愤怒的道德说教者头上的当然是美妙的角色,科学家不得不嘟哝着为自己那自私自利的无益的娱乐活动辩解。
可是,假如我们想象的两个人物过了
40年以后再次相逢,那么他们的角色就会发生多大的变化呀。那时,科学家大约会对道德说教者说出如下的一番话:‘您是正确的,我没有分担劳动者的劳动,——但我却为一群群的劳动者挽回了千百万的工资;我没有救助病人,但我却防止了许许多多居民染上疾病。我没有向悲痛的人们说些安慰的话,但我却为成千上万的父母挽救了他们已经注定要死亡的子女的生命。’最后,我们的科学家面帯宽容的微笑,补充说道:‘这一切皆归功于那些装着糖和白粉的面糊糊的烧瓶,归功于烧瓶底部的灰色肮脏物质、在显微镜底下动来动去的小黑点儿。’可以推测
,那位高尚的、愤怒的,但目光短浅的道德说教者这一次就得羞愧得无地自容了。
是的,问题不在于科学家和科学是否应该为自己的社会和人类服务,也不可能存在这样的问题。问题在于通过什么样的途径能够更便捷和更准确地达到这个目的。科学家要么是跟着那些讲究实际的日常生活的贤哲和目光短浅的道德说教者的指挥棒走,要么是不理睬他们的指挥和叫喊,沿着事实的内在逻辑所规定的科学发展惟一可行的道路走下去;要么是在复杂的、尚未经过科学分析的、尽管实际上很重要的现象周围固执地绕圈子,要么是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尽管表面看来远离生活需求,但弄清它就能提供解开一系列实践中的秘密的钥匙,因此提到日程上来的现象上。没有一个人会不同意科学有自己的无谓的琐事、自己的有时似乎无意义的娱乐行动,有闲的人用来使自己的技艺更娴熟;尚不止于此,科学跟任何力量一样,也有一批围着自己转来转去的谄媚者和吸它的血的寄生虫。当然,日常生活的贤哲也罢,目光短浅的道德说教者也罢,都不能对此分辨清楚,最低限度,真正科学的标准却不是表面上的狭隘的眼前利益,而伪科学的忠实信徒恰恰能够最成功地用来掩护自己,他们毫不费力就能让自己拙劣的可笑摹仿得到承认,被认为在实践中具有重要意义,甚至对国家大有裨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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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伟大的俄国科学家和我们的同志这些出色的和极其正确的热情洋溢的文字中把“科学”、“科学家”等词换上“艺术”、“艺术家”,就可以完全地和无一例外地用它们来批驳我们当代的超级功利主义者。有些时代和时期,实用艺术、实用科学、宣传鼓动作品、小品文、说教具有合乎情理的压倒一切的意义,——这时艺术家、科学家首先应该成为宣传家:鼓动家,理论的和具体的认识任务退居次要地位。有一些比较激烈的,但也很常见的情况:科学家和艺术家如果是活人并且愿意与未来的创造者们采取同一步伐,就不得不甚至连宣传鼓动传单都不写,放下手中的笔,拿起步枪,趴在机关枪旁。在这种情况下就连写作宣传鼓动传单都是犯罪。但是,如果有人因此而做出结论,认为应该取消艺术和科学,那他就是个最大的傻瓜,无须再说别的了。 “我们国家机关的情形,即使不令人厌恶,至少也非常可悲,因此我们必须首先认真考虑怎样来克服它的缺点,同时要记住,这些缺点根源于旧事物,旧事物虽然被捣毁,但是还没有被消灭,还没有退到早已成为陈迹的旧文化的阶段去。”(《宁肯少些,但要好些》)
请注意,列宁同志把与这种可悲的情形的斗争提到首要任务的高度:“应当及时放理智些”。根据这些论断,上述那个使人蒙受苦难的民警具有特殊的意义:他的出现并非偶然,而是与我们国家机关的一切缺点息息相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