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Introduction
关于现代资本主义本质和发展的争论,开始于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以及由此产生的资本主义社会形式的理论,马克思常常把这一社会形式称作“市民社会”。[1]19世纪最后20年,当马克思的思想开始进入欧洲社会思想领域和进入政治斗争领域时,它们首先受到批判性地检验,然后又受到资本主义社会各种思想的反击。马克思的经济学理论日益被忽视——如琼·罗宾逊所评论的,马克思的经济学理论受到“轻蔑的缄默,只是在偶然的嘲弄性的脚注中才打破这种缄默”[2]——而大部分社会学家、政治学家和历史学家却继续关注马克思的思想,并受到马克思思想的影响。马克思主义思想被排除在经济学理论主流之外的一个重要情况就是,古典的“政治经济学”在一个世纪以前已转化为“经济学”。哈奇逊已注意到,在这一时期“经济学和政治学的相互联系和相互依存一直不足,而经济的政治结构和社会结构却显得相当地稳定”。[3]
从这以后,特别是从第一次世界大战以来,政治结构和社会结构已经变得极不稳定,经济上的国家干预迅速地增长,其结果就是,政治经济学(经济学家们更喜欢称之为宏观经济学)引人注意地复活了,其最显著的特征之一就是马[序言-1页]克思主义经济理论的复兴。屈内在对马克思主义经济学和“学院”经济学关系上所作的迄今最为详细的阐述中,“打算证明三件事”:第一,“正是马克思创立了现代宏观经济学的理论基础”;第二,“马克思不只是所有这些不同理论的先驱者,而且他还奠定了继续发展他自己概念的基础”;[4]第三,“尽管马克思对社会主义社会的前景保持沉默,但在《政治经济学批判大纲》中,马克思至少还对自动化时代社会制度的转化问题作了概述”。[5]
然而,马克思的资本主义理论,显然超出了纯粹的经济学分析范畴,甚至超出了“政治经济学”所可能充分包括的分析范畴。事实上,马克思的资本主义理论是一种把资本主义看作是一个“总体社会”的广泛的社会—历史理论,而这一“总体社会”有独特的发展过程。同样,其他各种主要的资本主义理论,也把资本主义当作一个独特的社会形式加以研究,在这一社会形式中,经济、政治结构及其他的社会结构、文化领域之间是相互联系和相互作用的。
在本书中,我在阐述马克思的资本主义及其“运动规律”的理论之后,将要考察某些关于资本主义主要特征和趋势的对立观点,其中特别要考察马克斯·韦伯、熊彼特和哈耶克的观点,这些观点对资本主义作了其他方面的思考——关于资本主义的合理性、资本主义的动态,或资本主义同个人自由的联系——这些思考一方面可以看作是对马克思理论的主要结构的证明,在某些方面或许是对马克思理论的主要结构的取代;另一方面,也可以看作是和马克思理论的同化,或者受到马克思理论的驳斥。
在对这些对立示例的批判性的评价之后,在本书的最后[序言-2页]两章,我将回过头来考察一下对以下问题的讨论中产生的有歧义的结论,这些问题就是:当前资本主义发展趋势问题,以及从中产生一种不同社会秩序(或者象葛兰西称作的“新的文明世界”)的可能性问题。对这些问题的探索,一方面需要研究20世纪以来资本主义的变化和一些概念——“有组织的资本主义”、“垄断资本主义”、“国家垄断资本主义”——的演化,马克思主义者用这些概念来表示资本主义当前形式的特性;另一方面,也要分析资本主义内部的对立的力量及它们在导致向社会主义过渡中的能量。
在这些总结性的章节中,我的目的是对真正分析当代资本主义内在本质的一些主要因素作一介绍。卢卡奇把这看作是一项主要的任务,在他看来,“到目前为止,马克思主义还没有实现这一任务”。[6]最后一章在对向社会主义过渡问题的讨论中,提出了许多论点;在本书的限度内,不可能对这些论点作充分的考察。在这里,我只限于研究有可能产生社会主义社会形式的那些发达资本主义国家内的社会条件和趋势,在极大程度上撇开了关于社会主义“形式”本身的性质这些复杂的问题,这些复杂的问题大多是在东欧、中国和其他“实际存在社会主义”的国家经历中提出来的。[7]
注释
[1] 19世纪70年代后期以前,马克思没有使用过“资本主义”(Capitalism)一词,这个词和他的俄国追随者关于俄国是否可能超越资本主义的(Capitalist)发展阶段相对应。总之,这个词在19世[序言-3页]纪后半期才得到广泛的使用。《牛津英文辞典》在1854年才首次开始提到“资本主义”(Capitalism, by Thackeray)。
[2] 琼·罗宾逊《论马克思的经济学》(伦敦,1942年)第Ⅴ页。
[3] 哈奇逊《经济学的政治学和哲学:马克思主义者、凯恩斯主义者和奥地利学派》(牛津,1981年)第Ⅵ页。
[4] 他引证了布朗芬布伦那的结论:“马克思的理论经济学体系……可以看作是一个小于充分就业的变动均衡体系。在这一点上,马克思的体系先于凯恩斯。在提出就业状况的随时恶化上,也超过了凯恩斯……这种水平必然不可能再保持下去……这是一个驱使这一制度停滞和最终崩溃的两难的困难……这一困境立即就成为经济学上的‘资本主义矛盾’和资本主义经济的‘运动规律’……”(《现代人理解的〈资本论〉》,载《科学和社会》1965年秋季号)。
[5] 卡尔·屈内《经济学和马克思主义》(伦敦,1979年)第4—5页。
[6] 乔·卢卡奇《历史与阶级意识》(伦敦1971年)第Ⅶ页。
[7] 这些问题将在另一部著作中作专门考察,那部著作是对目前研究的补充,见博托莫尔《社会主义经济的理论和实践》。[序言-4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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