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1930年代〕中国社会性质问题论战(资料选辑)(1984)

中国经济研究绪论(节录)

任曙



第三章 帝国主义与中国经济


一 把握着问题的中心


  根据上面的分析,人们关于中国经济研究,虽不无比较正确的意见,然而大体说来,错误的固然不能答复实际问题,就是比较正确的,亦同样不能就把问题解决了。这在上面我们已经相当的提到,因为从问题的出发,我感觉得他们没有把握中心问题——帝国主义问题。这里我们先把唯物论大师对于中国经济分析的方法摘录出来:

  “当着机器生产践〔随〕着手工业而扩大,那么其发展一定是很可靠的。这一个时期能够给出大批的利润,所以具有重要的意义。可惜在中国,这一个时期却便宜了其它国家,因为它们走上资本主义的道路,早过于中国。中国起来得太迟了,这也就预先决定了它今后发展的道路。资本主义固然征服了旧有的生产方法,然而这一个过程却在帝国主义时代与殖民地政策下进行的。”[1]

  这是他在距今五十年前所昭示我们研究中国经济问题的关键,亦即是在这里我们对于中国经济结构,应当把握着中心的帝国主义问题的原因。我们知道照前章的分析,在中国全部经济问题中是有许多问题的。而一般的着眼于农村经济及其特征来解决,事实上所得到的只是“失败”两字,这已可显见问题的中心是在此而不在彼了。

  这里我们还要说:撇开帝国主义,中国的经济性质实无从谈起;不能把握着帝国主义问题是一切问题的中心,亦限定了许多人不能前进而必复落于布尔乔亚的窝臼。为甚么呢?

  第一,不管你对于中国历史上的商业资本主义如何的估价,总不能不承认近八十年中国才有急剧的变动,而这一变动的原动力便是帝国主义经济的侵入。由此才有新的都市以及外与世界市场内与穷乡僻野相联系的新式商业,新式农业,新式工业,以及金融经济。这绝不是由历史上的商业资本主义诱导出来的。所以就把握着历史上的商业资本主义,亦不能说明现在的经济性质,必须把握着帝国主义问题。

  第二,自从近代资本主义经济开始繁荣之日,农村经济(手工业可以包含在内)便已逐渐失其对于整个经济问题的决定意义。一般的历史如此,中国历史也不能有例外。但近代资本主义在中国农村经济中取得支配地位,以及在全部中国经济生活中取了决定意义,不是由于中国整个资本主义内在的发展,而是因为帝国主义向中国输入商品的关系,这是尽人皆知的事实。因此,亦可明了许多人拿农村经济来解释整个经济以及其它任何部门,都是不可能的,而必须首先把握帝国主义问题。

  第三,关于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不是内在的而是外铄的,这一特性已久为谈中国经济问题者所公认,同时现在乃至将来关于中国资本主义,帝国主义的资本仍有伟大的作用与影响,想亦人们所不能否认。这样,又怎能仅看见中国资本主义而不看见在其上统治着和在其内盘踞着的庞大的国际资本帝国主义?这里,谈中国资本主义尚不能离开帝国主义,何况解决中国整个经济问题?因此,我们不应该单看国货的资本主义,亦必须首先把握着帝国主义问题。

  第四,至于从统治阶级的性质及其剥削方式等等为出发来解决中国经济的性质,毋乃太过滑稽。这在上面,我们已经说过,不复述。总之,这些问题在中国经济问题中不能同帝国主义问题对比,我们但由通常所说的“封建势力是帝国主义的工具”这样一句话,亦可明了了。因此最后还是必须把握着帝国主义问题,然后才能切实解答中国经济问题的症结。

  但这里我们不是说只把握着中心的帝国主义问题而撇开其它的一切,我们只说一切问题只有在这一中心问题之下才能得着解决。一切问题都得着解决了,当然整个的经济问题便自然而然不会没有正确的结论。直到此时才能扫除一切混乱的反动的资本主义经济学的荒谬理论,才能肃清资本主义的意识,才能使我们在阶级和政治的立场上坚定不移。同样,也许于研究才能在百尺竿头更勇猛的前进,而不是“进一步退两步”,或者徘徊折衷;才能于实际变动中得着教训——苦的真理,而不是东抄西袭,预先有了资本主义的偏见,只找些似是而非的事实来牵就“先天”的结论,或拿教条来作镇压真理的符咒。

  这是我们由总的分析所得到的关于别人研究中国经济问题,以及中国经济问题应当如何研究的概念。以后我们便作进一步的考察。但这里我们还要补说几句,关于这一帝国主义问题,我们所要把握的是资本帝国主义的商品金融等关系。一切从政治关系入手,因而一方面虽然有些微的感觉到经济侵略之可怕,结果制出一个大小贫的破产怪论;另一方面看见帝国主义在中国的“根深蒂固”,尤其炮舰政策有“性命交关”,结果只有对着帝国主义发抖的那样又要打倒又要妥协的说法——那不是把握了什么帝国主义问题,只是证实“愈到东方资产阶级愈益无能”的表现。假使有人说那亦是把握了什么帝国主义问题,那么根本就表明他还不知道什么叫做帝国主义!

二 帝国主义在中国经济问题中的地位与对外贸易


  这里首先我们当然提出中心的帝国主义问题:

  “对于马克思主义者,就是在中国三年来的事件以前,已经很明显的可以看出——现在就是一个瞎子也明白了——外国帝国主义在中国内部生活上是一个直接的因素

  “现在中国所紧要的,就是要有国家的统一与经济独立,就是关税自主。或更正确的说:对外贸易的独占。这对于中国即表示从帝国主义下解放出来;因为中国现在仍是帝国主义财富的主要来源及生存之资料,并且也是今日之欧洲,明日之美洲资本主义内部爆裂危险之保险的活塞。”[2]

  以上又是我们在这一中心帝国主义问题中要认识的焦点。在过去,一般的情形,对于帝国主义问题,往往放松了经济的意义,[3]而着眼于政治和外交方面。因此,否认帝国主义者有之,又要打倒又不得不妥协者有之,公然投降者有之。这种对于帝国主义的求怜妥协以至于投降,无非在政治上企图取得同“洋大人”同起同坐的平等地位,既是所谓“一等国”待遇的地位。这在资产阶级的本身,当然是有利的,因他另外还从帝国主义方面取得了妥协的代价;但于整个经济前途,却是愈益殖民地化,这是我们先要指出的。以下我们开始研究对外贸易问题。

  关于这一问题——对外贸易,历来是很少人注意的;最多只附带的说到帝国主义的商品深入了穷乡僻壤,或者否认这一事实。至于帝国主义商品历来在中国整个经济中究竟起了如何的作用,农村的封建自足经济是否因此而彻底破坏,是没有人能够答复的。除了买办资产阶级大声疾呼的要发展对外贸易外,我们是没有看见一般讨论中国经济问题者(此地指我们这里批评的对象),分了一份精力来研究它;差不多两三年来我们只在某种月刊上看到一篇专门谈对外贸易的论文。单用这一点,已可显见中国学者中的中国经济问题的讨论,是必不会得出正确的结论的。

  对外贸易是中国经济问题的中心问题的中心,这是因为由于这一问题我们可以解决中国整个经济问题中,在过去的一切纠纷,在将来的一切疑案,特别是农村经济的性质问题。不但这样,根据我们研究的结果,关于失地失业,和农村的逃亡,目前最严重的粮食问题,以及农民运动不平衡的发展,农村中各种各式的斗争,我们都可以拿对外贸易一事为出发来作说明。自然,同时亦要注意其它各问题,一一给它一个总清算。这在我们全部经济研究中,便要详细讨论到。这里只简单的把它的重要方面说一点

  首先要说的就是一些人因要证实其发达商业资本主义的企图,于是拚命在那里宣传对外贸易的不振,必须有计划有组织的从事发展。另有一部份人因要证实其封建经济占绝对优势的主张,亦拚命追随着资产阶级之后,在那里大声疾呼说对外贸易的落后。这两种人的宣传,单从表面看来,都胃肠不持之有故,言之成理的。但你若把他的论据过细分析,便可显见其在故意曲解事实的无耻。这里我们且引出一点证据来:

  “对外贸易的总额迄今也尚只十七八亿(?)内外。……以我国的人口虽占全世界人口之20%,而对外贸易额却不能占全世界各国贸易总额之20%。”——这里我要请读者注意,这是见于本年十一月一日出版的某种月刊上的。[4](保)

  这样的意见,不但显然错误,简直有意的捏造事实。我们根据不久以前出版的海关报告看来,1929年中国的进口贸易为十二万万六千五百余万两,出口贸易为十万万一千五百余万两,合计对外贸易总额约为二十二万万八千一百余万两:合银币三十四万万二千余万元。这里假使他说的十七八亿即十七八万万这一数目字为银两,则“迄今”却少报了五六万万两;若说的银币,则更少得多,差不多少报了十六七万万元,这是如何的自欺欺人!再说他的错误吧:这里他忘记了中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他以资本主义的意识出发,好象英美等帝国主义在全世界各国贸易总额占百分之十以上,中国亦同样要与英美并驾齐驱,顶好还要超出其上。这是多么的拟于不伦。果能这样,中国早就不应当叫作半殖民地而要号称头等帝国主义了!因如下表的数目字在1924年,英国不过16.51%,美国不过15.57%,如他们所幻想中国要占全世界贸易总额的20%,岂不要比英美的资本主义更为发展而统治全世界吗?

  这是人们附带的论到对外贸易问题的意见。以下我们再从年来独一无二的一篇论《中国对外贸易问题》的论文上引点于此,以见一般。这里,我们亦要请读者注意,以下所引的论据,在作者某君是目前中国经济问题论争方面的唯物专家,且与发表上面意见的某君,在政治的立场上完全处于两个极端。很有趣的我们亦可看出他们在经济方面,“心心相印”,意见完全一致。

  “譬如我们常听说中国是一个经济商后的国家,这句话在对外贸易的观点上说究竟是否正确呢?请看下表:

在世界商业中的百分比
国别19131924
英国15.2816.51
美国11.1815.57
印度3.603.73
加拿大2.783.58
日本1.803.32
比利时4.232.81
中国1.882.79

(此外还有德,瑞等国,因与此无多关系略去——曙)


  “就这个表看来,中国1913年的对外贸易,比英国差八倍,比美国差六倍。比比利时差两倍有余。至1924年中国对外贸易虽然有了很大的发展,但不过才赶上比利时,比英美各国仍然相差六倍有余。”[5](修)

  以上的意见,亦无非在希望中国对外贸易能与英美并驾齐驱,他的错误同上面那位某君没有两样。不过这里更可惜他已经见着中国的对外贸易比印度相差不远,印度人口亦在三万万以上,他不拿印度来对比,而必欲取英美的数目字对比,可想见他认为中国的经济必须发展到英美一样才算不落后。因此,十年前比印度相差一倍固然是落后;现在快要赶上印度,亦还是落后。这落后的解说,在中国本身是没有丝毫标准的。我们须知十余年来印度在世界贸易总额中说不上增加,而中国却增加不少,几与印度相等。我们由印度的经济情形,可推知中国的本身了。

  为要深刻的认识他的错误起见,以下再引点这位唯物专家的论调:

  “表面上中国已到了世界上的第十一位,实质上连第十一位还不配。若以人口为单位,计算对外贸易的平均数,则可知中国对外贸易又远在各国之下。

  “请看下表(以美金为单位)

“世界主要各国对外贸易平均每人约合数量表
 19131924
新西兰202.4325.9
澳洲154.3220.0
英国125.3192.2
墨西哥15.914.9
匈牙利38.631.8
希腊14.631.7
日本12.729.5
暹罗9.013,2
印度4.46.1
中国2.13.3
俄国1.92.4

(同样表上还有德,瑞等国,因无关系,故亦略去)


  “照上面这个表看来,……中国平均每人对外贸易约合美国三元有余,新西兰合三百二十五元,超过中国百倍。英国约合一百九十余元,超过中国六十倍。墨西哥,匈牙利,希腊,日本等国亦超过中国十倍。即暹罗亦超过中国四倍。

  “以上所说只是表面上的总的数目字的观察,这还不足以深刻认识中国与国际经济的关系,仍然不能深刻明了中国经济落后的程度。”[6](修)

  以上的意见不但错误,同样的企图蒙蔽事实。首先说他蒙蔽事实这一点,如上所述,中国在国际贸易居第十一位,这是不是事实呢?是的,但这是他要证实中国经济落后这一主张,以便他说明中国还是封建经济的理论,意识的引用过去五六年乃至十余年时的事实,而不引用在突飞猛进的中国对外贸易中关于近年的事实。这里假使你要证明中国经济的特别落后,老实说顶好还是引用十九世纪的事实好,因那时中国在国际贸易中还更落后以至于无地位可言。用过去若干年的事实,企图蒙蔽中国的现状,巧妙诚巧妙矣,其如一方面暴露了他的无知,一方面更暴露了其无耻何?

  再说他的错误:在上述的意见和表中,很明显我们可以看见他一方面认为中国对外贸易每人摊合的数量不及英日等帝国主义为可恨,一方面更认为连新西兰,澳洲和暹罗印度等殖民地亦赶不上为可耻。于此他很机械的犯了理论上的错误。前面的主张,是不明中国地位的资本主义意识,后面的主张,虽然相当的认识了中国的地位,但他不知道在新西兰和澳洲等地的土人久已被帝国主义者驱逐的驱逐,屠杀的屠杀,剩余无几。中国的地位虽是殖民地,究竟还是半殖民地,等不到新西兰和澳洲的前途,便已革命起来,而不会被帝国主义完全把全国民众用慢性的经济侵略这一毒剂消灭的。这样,又那能直接同这些帝国主义国家和殖民地对比,而不深一层研究其间运动的关系呢?但这并不是说中国的对外贸易完全不能同旁的国家对比。我们的意见:要吗同战前的帝俄,战后的苏联直接对比;要吗深一层研究中国对外贸易问题,而局部的抽出一些重要省区,有如研究俄国经济抽出欧俄一样,然后和旁的国家对比。只有在这种情形之下,才能考究中国经济在革命的意义上说来是否落后,乃至一切其它社会和政治问题。

  这里我们根据海关报告制出如下的统计来说:

民九及十八两年各省暨全国平均每人所占进出口商品数量的比较表[7]
省别民国九年(1920) 民国十八年(1929)
 关平两美金元 英金镑关平两 美金元英金镑
1江苏15.9119.73 5.4127.7117.73 3.60
2东三省13.5516.80 4.7126.5016.96 3.45
3湖北5.787.17 1.978.525.45 1.11
4广东7.138.84 2.427.624.88 .99
5河北6.177.65 2.107.104.54 .92
6福建2.693.34 .914.863.11 .63
7山东2.773.43 .944.763.05 .62
8浙江1.772.19 .602.711.73 .35
9云南2.803.47 .952.551.63 .33
10安徽1.652.05 .561.851.18 .24
11江西1.581.96 .541.711.09 .22
12广西1.832.27 .621.581.01 .21
13湖南1.291.60 .441.17.75 .15
14四川.46.57 .161.17.75 .15
全国平均4.245.26 1.447.384.72 .96

  从上表中,我们看见中国对外贸易的总数,按全国约计四万万人口平均计算,当1920年每人已占关平银四两多,占美金五元多,英金一镑以上。这同前面他人引证的战前后俄国不过美金二元左右,印度亦不过四元至六元美金的比较,到底是表现了中国经济什么样的情形呢?假使欲就这一问题而解答中国经济是否落后的话,那么俄国比中国更为落后,中国比印度大体上已不差什么了。若是我们再进一层抽出在中国整个经济体系中占支配地位的省区,如南方的江苏,北方的东三省来看,则在1920年每人平均摊合的对外贸易数量,不但要超过战前的日本,希腊和墨西哥等地,直超过战后的印度,苏联等好几倍。人们在这里又如何解答这一问题呢?落后吗,封建经济吗,一切这些不合实际的意见均须从实际中去修改一下吧!

  这里我恐上面从人们论文中所引来的“世界主要各国对外贸易平均每人约合数量表”,数字上或有错误,再从海关报告上摘录下表来,同我们制出的统计对照一研究。

战前(1912年)奥俄等国没人所占对外贸易表[8]
 先令 辨士
奥国(Austria Hungary)5 44
希腊(Geece)48 11
塞国(Servia)210 8
俄国(Russia)113 4

  上表和前面我们制出的统计,很明白的告诉了我们:(1)中国对外贸易的发展,在1920年前后同战前的俄国对比,已有同高或较高的程度。(2)局部的抽出来看,在江苏,东三省,广东,河北和湖北等全国经济中心区域,不但远超过战前的俄国,甚至与战前的粤(应该为“奥”——录入者),希,塞等国亦不相上下,或则同样超过之。这样,我们如何能不顾这种客观的事实,只是闭着眼睛,瞎讲中国的国际贸易不发展,因而经济还是落后等无稽的呓语呢?倘若你们不挂唯物招牌,不贴革命商标,那就由你们的理由去以帝国主义为中国资本主义发展与否的标准。

  关于中国对外贸易的发展,帝国主义的商品是否深入了中国的穷乡僻壤,以及在中国整个经济关系上起了如何的作用等问题,都是我们研究中国经济时首先要答复的。可惜人们始终对于这些问题没有深入的研究,而且还充满了一脑子的错误见解。例如我们再拿帝国主义的商品是否深入了中国的穷乡僻壤一问题来说,否认的人无非说中国农村还在自足经济时代,似乎不需要从外国来的商品。承认这一事实的人亦不过说些——中国很僻远的农村中都要购买洋油、火柴等日常生活工业品——不着边际的话,因此,问题终于不能解答。我感觉得到是资产阶级因与帝国主义在过去有利害冲突的关系,说了如下的话,替我们答复了不少的问题。

  帝国主义商品的输入,因在“光绪年间各通商口岸,都渐次成立。……逐年增加,不可响迩。……至宣统年间,输入则仍不失其增加之势。盖至此时,洋货已通行国内,人民亦习用之。且日常用品,当有不可一日缺者。”[9]

  “民国以来,进口洋货中,均以棉货类为大宗。盖别种货物,大抵销于有相当购买力之人;唯此类货物,则虽穷乡僻壤,贫篓之人,皆需要而无所省。”[10]

  这是资产阶级自己说的,假使读者觉得这是过去及现在的实际情形,那么,主张中国农村是封建经济占优势的人们,就得改正他的意见,否则主张中国农村是资本主义关系占优势的人们,亦得斟酌他的理论。因为我们已一再说过,离开经济是不能谈其它问题的。假使经济是封建的或资本主义的关系占优势,断未有社会和政治不与它相应,而是另一回事的。

  我们认为对外贸易是中国整个经济变动的动力,是过去和现在一切问题之症结之所在,故此不惮烦的把它提出来作多方面的讨论,在本书中占据了不少的篇幅;但毕竟还未能道其十一,这自然在我们的全部经济研究中还要专门叙述它。这里我们再同样引立场不同的两个极端的人物的说话,来把这一对外贸易问题作一个结束。

  (1)“现在的交易,最主要的是外国商品的交易。不独有外国工业品交换中国农产品,抑且中国工业品也有出口,外国农产品也有进口。国内农业生产无论如何衰落,外国商品的交易仍旧可以繁荣。外国商品进口及中国商品出口最多的都市,就是最有控制中国的势力的都市。”[11]

  (2)“在中国对外贸易上,可以看出帝国主义在中国经济上的统治。……总之,对外贸易是中国国民经济中的一个重要部门,在分析中国经济状况的时候一定要特别对它注意……经过对外贸易,使中国经济与国际经济发生密切的关系,使中国在经济上不能脱离世界的支配,成为世界的一部分。”[12](修)

  对外贸易既已在中国整个经济中占着统治地位,而竟无人特别注意研究它。当着决定中国经济性质时,大家都一致的抛开这一问题,把中国大门关闭起来,仿佛家丑不可外扬一般。或者无条件的主张是封建经济,或则贸然表示直觉的反对。这都是不对的。中国是交换经济世界中的一部分,如何可以忽视?交换经济世界中的中国,已必然是交换经济。这是研究之前就应该肯定的前提,从而就应该从此开始研究的。

三 投资与投货


  关于资本帝国主义在中国经济问题中的地位,除了中心的国际贸易问题外,还有开工厂与外债的问题,简单的说来就是投资问题。这一问题在此不能多说,因为大家对它不是如国际贸易问题的那样忽视,同时也可不必多说。此地要说的有三点:

  第一,大家把这一问题看得太机械了。例如有人这样说:

  “1900年以后,列强对中国的侵略是推销廉价商品及作工业的开发;换句话说,这时期的政策是工业资本主义必然的进路。1900年以前,他们注重于政治借款,实业投资,换句话说,即输出资本的金融资本主义政策。”[13](保)

  这是很机械的,并且还与事实不符。“政治借款”与“实业投资”都不是一九OO年前后的重要事实,而是一九一O年前后的重要事实,特别是政治借款。尤其错误的,仿佛工业资本主义还在金融资本主义之后,这是多么的与实际不符。总之,不管人们如何的颠倒事实,如何企图机械的说明自己错误的见解;而投资固然是当前的严重问题,对华贸易亦更是各帝国主义始终不能放松一点的。我们只就目前各帝国主义国内的失业问题的严重,商品因合理化生产空前的过剩,以及不久以前德国的实业考察团来华,最近的加拿大,英国和古巴等商务和经济视察团纷纷来华,无一非为了输入商品的市场问题。因此,机械的只看见投资问题,或者认为今后最严重的只是投资问题,都是不对的。

  第二,如上例说的各国失业问题及商品过剩的市场问题比起通常所说的投资问题,不但今后仍不失其更形严重;尤其要知道在英日美各帝国主义之间;投资与输入商品有或多或少的利益区别。因此,我们亦必须分别论列,不许机械的解释。

  第三,在投资问题中,亦不是简单的投资而有输入商品的问题在。输入商品关系中亦不是简单的输入商品而有投资的问题在。很显明的事实,关于前者,任何一个帝国主义向中国投资,必然附有购料的条件。例如航空借款之与飞机购买,军事借款之与械弹进口,都是不可分离的——投资就是投货。关于后者,历年来的对外贸易入超,就是投资的来源。亦是投资的结果,稍为知道对外贸易事实的人,都能明了这一关系。只有闭着眼睛不看事实的瞎子,才会说因为入超关系,帝国主义每年大批的从中国运去金银,因而使中国的银根奇紧。或者说帝国主义对于中国的投资,真的从帝国主义本国运到中国几千百万的现金,一若私人间彼此的借贷一样。这里我们先举出如下的事实:

  “据民国十七年美国纽约外交协会调查部所发表之报告书,谓外国在华投资无确数可查,大约为二十万万至二十五万万美金,(即按一切产业投资与债款合计——曙),香港不在内。其中日本投资额占第一位(约45%),英国次之(约25%)。如果根据此种报告计算,以三元华币折合美金一元,则为六十万万元至七十五万万元。”[14]

  我们再根据历年海关报告,制出如下的近五十年中国对外贸易入超总数表:

年次入超(关平两)
1880—89年135,000,000
1890—99年434,000,000
1900—09年1,211,000,000
1910—19年902,000,000
1920—29年2,214,000,000
合计4,896,000,000两
 =7,340,329,835元

  根据上面的叙述,我们知道帝国主义在中国境内的产业投资和借款,总计在七十余万万元以上;此地近五十年来的入超总数计算的结果,亦为七十余万万元以上,出入相抵,天缘巧合。那末,人们对于投资与投货的关系当可恍然大悟吧?因此,我们可以说误解投资与投货的机械论者,直可证明他丝毫不懂得什么叫做投资,什么又叫做投货。也许他会在此地一旦豁然贯通,懂得这一关系:原来投资之中就有投货在,投货之中也有投资在。再我们由上面入超表中,看见1900年后入超大大的增加,亦可于投货中理解1900年后投资的发展关系。至此,我们很可痛快的说,大革命的将来没收帝国主义在华一切产业,否认一切外债,不惟是必然的,而且是十二万分合理的应该的。因为帝国主义在华的一切产业的投资与外债都是一点一滴的从工人农民身上压榨而形成的入超,并不是帝国主义从她娘家带来的!并且实际的情形,许多帝国主义国家内的“洋叫化子”,不惟一钱不名的跑来中国;结果还吃得一肥二胖,满载而归。因此一切宣传中国贫穷而至于“卑田院”化,“看不出什么经济”,以及“帝国主义不侵害那五鬼不入之国”的怪论,都是在为帝国主义辩护,根本荒谬!我们说:不但上海香港和大连等等商埠的繁荣,是全中国其它各地贫穷乃至扰乱所造成;就是伦敦,东京,纽约和巴黎等等国际都市的繁荣,亦是从全中国榨去不少的资源的结果。上海,大连,香港等租界和割让区域内一切财富,都是中国工农的血汗,我们应该夺回来!然而有谁在主张?从前主张过的,现在不是说只要帝国主义服从将来的革命法律就许其存在么?这与“对于帝国主义的矛盾”论者之所谓“又要打倒又不能不妥协”(大意如此),同一名打倒而实妥协了。彻底打倒帝国主义的人们,革命到而今还如此,真是言之痛心!

四 总括的研究


  以上关于帝国主义在中国经济问题中的地位,我们可以结束了。于此,我们应当认识的有下列数点:

  第一,帝国主义在中国经济中占最重要的地位,我们研究中国经济时,应当把它放在第一位,不能有丝毫的忽视!

  第二,问题之重要在于进出口商品的关系,就是对外贸易问题。从这一问题上,我们很明白的看见了中国经济已经发达到俄国战前的状态,亦即是有了十月革命的经济基础。一切宣传中国对外贸易不发展或落后,不过是充分暴露其资本主义代言人的企图,障碍非资本主义的理论和运动罢了。

  第三,我们由进出口对外贸易的发展,以及进口商品是否深入并支配了全国穷乡僻壤的经济生活,便可断定中国整个经济已发展到了如何的阶段;即封建的自然经济崩溃;资本主义的商品经济占了优势

  第四,投资与投货是分不开的。我们由投货问题中,更认识投资所以增加之故;认识所谓投资就是人们通常说的每年进贡于帝国主义金钱若干万万元之入超;是中国工农之血汗;是中国经济和社会各方面,一切贫穷,失业乃至扰乱的根本因子

  这里我们必须补说一点,就是关于以上所举的第一项中,我们说人们没有感觉到对外贸易在中国经济问题中的重要,也不能没有例外[15]。但到了全部实际问题摆在前面时,便都“目迷五色”因而亦尽都把它忘记了。因此:

  第五,人们不但同样忽视了这一中心问题,甚至同样误解了它。目前虽然有人开始纠正其后半截的错误,但其所争论的亦在帝国主义维持封建势力与否的片面问题上,没有打算把握着这一中心的帝国主义问题为出发为决定的力量来重新估计中国经济问题。同样到了决定中国经济性质时,亦是对于这一问题不言不语的缄默,仿佛中国经济性质只有在中国的范围内来解决!这一样在政治上表现了左中右各派的理论最终的一致。

第四章 中国资本主义问题


一 中外资本主义对立的批评


  中国资本主义问题是要从帝国主义问题去求解决的。因为一般没有把握着后者,因而对于前者虽然在各方面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其结果仍不免陷于“阴山背后”的争执,没有把握到问题的中心。这里我们为明白起见,先提出下列几个问题来:

  第一,国内的中外资本主义是否应当对立?
  第二,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第三,现在是否还在发展?

  首先,我们说第一个问题。这在上面论各派的结论时,已相当的提及,这里再具体的从各方面引证点意见。

  (1)“以一般社会经济而论,中国是落后的。但这并不是说中国国内没有最进步的生产技术与资本组织。中国大都市有电气运转的最进步的机器工厂。中国大都市也有最完备的银行组织。这些组织是外国传来的。然而外国传来的组织已在中国经济结构中获得领导的地位。”[16](保)

  (2)“工业资本在中国除了外国资本家的工厂以外,却不能发达。”[17](改)

  (3)“在重工业方面,说不上任何民族工业的发展,因为根本中国资产阶级没有任何重要的重工业。”[18](修)

  (4)“中国虽然富于煤铁的储量,但主要的煤铁矿都落在外人手中。……他们利用雄厚的资本,精良的技术,富足的经验,所以经营成绩非常优美;至于中国本国人自办的煤铁矿公司,都是一些不重要的矿山,资本短少,技术拙劣,经验毫无。……营业不仅没有起色,而且大都不能维持。”[19](保)

  (5)外国纱输入是减少了,中国棉纱生产是增加了;但增加的是外国的纱厂的生产,不是本国纱厂。”[20](保)

  (6) “中国纱厂之些微的进步,绝不是超过了或削弱了外国资本家在中国纱业中的统治,相反的,外国资本仍然是更加扩大了它的势力。”[21](修)

  (7)“帝国主义的商业在中国是盈利的,发展的,但中国的商业是冷淡的,破产的,衰败的。” [22](修)

  (8)“列强在中国的银行,总共四十三家;中外合办的有二十家。至于中国自身的。则只有百四十家。兹将外国银行,中外合办银行及本国银行的资本表示如下:

 额定资本
(百万元)
实在资本
(百万元)
外国银行910682
中外合办银行150104
本国银行375158

  “看这个数目,我们就已见到本国之较外国银行的势力为微小。若再把多数中国小银行之实际等于外国银行的支店的情形加入考虑,则更见其微乎又微了。”[23](修)

  (9)“当现在二十世纪帝国主义已到了垄断的地步,而中国民族工业尚在幼稚时期,不管在任何形式下的竞争终于遭帝国主义最后的打击。”[24](左)

  (10)“中国资本主义拿现在来比很久的从前,自然有了进步,这是不用说的,甚至拿近几年内来比较,也有了相当的发展,这也是事实。但……外国同一企业的发展比较远出中国以上。”[25](修)

  以上的十大高见,依次读来,恰好是中国资产阶级经济学者的一篇代表作,至少应当放在马寅初演讲集第一集第一篇才合式。要是马博士能搜集到这些唯物派经济研究的高论,必然“距踊三百”,喜“吾道之不孤”。胡适博士亦必同样欢呼:“我们还没有资格谈资本主义!”可怜这些尽都贴上唯物商标的经济理论,原来的货色都不过国货资本家的“机制洋式货物”(Chinese Factory Products)。自然其人亦都是马博士与胡博士之流的Comrades,当无疑义。在此国货运动提倡之秋,这种拥护国货资本主义的货色之盛极一时,其谁说不应该呢!

  这样说来,难道上面一切的说法,没有一点是处,都是隔靴搔痒吗?这又不尽然。但为什么我们不这样提出问题:中国资本主义是否发展,是否支配了整个经济生活,因而反映于统治者的阶级性是封建抑是资本主义的?而必欲这样提出问题:帝国主义在中国发展,中国的资本主义没有发展。这只有资产阶级学者,才去分别这些是他们的,那些是列强的。中国的工人是不应该这样那样替别的人划分界限的。他们只晓得帝国主义和中国资产阶级是分不开的好弟兄,打打伙伙的压榨他们,剥削他们,使他们衣食为难;他们的农友失业失地。在紧接关头,就是平时在合股公司内,他们显然没有分别,谁劳你多事的“唯物派”去替别人强分宾主,去当资产阶级的应声虫!中国工人阶级,他们只知道从下列统计中(这里以纱厂为例,希望读者能举一反三,以概其余。)认识他们的生活难于维持的原因,刻骨不忘的记着替资产阶级作了奴隶牛马而得不着人的待遇的关系。

1928年中国纱厂的统计[26]
 资本厂数 纺锤织机 工人消棉量 产纱量产布量
1.中国2860 575765 606364
2.日本7037 393730 363236
4.英国28 465 45
合计100100 100100100 100100100

(此表厂数一列的合计有问题,原书如此——录入者)


  根据上面的统计,我们知道帝国主义以雄厚的资本压迫中国的民族资产阶级,固然建筑在高度的剥削工人的基础上;中国的民族资产阶级要与帝国主义竞争,更是残酷的建筑在剥削工人的基础上。尤其中国资产阶级的剥削和压迫加倍的可怕。中国的资产阶级,在资本方面只有百分之二八,而他的厂数,纺锤,织机和役使的工人,及其生产量都在百分之六十左右;以少量的资本经营更大的伟业,就是资产阶级的学者亦不能不说出这样的比较“公道”的话:“除此资本不足一弱点之外,国人所办纱厂之地位,均较日人所办者为优”[27]。这几句话中表现了中国资产阶级役使下之工人阶级的非人的压榨与非人的生活。很可怜一些号称唯物派的中国经济学者对于这一问题,熟视无睹,或者意识的含默。只晓得资产阶级写财产清单,考察某些是国货的,某些是非国货的,以唤起他的财富意识。在整个资产阶级间——国际的与本国的——的一些小小的矛盾和区别,正好比“吹绉一池春水,干卿底事!”

  为更明瞭中国的资产阶级是如何剥削中国的工人,我们再引出下面一段事实:

  湖南第一纱厂“自民国十七年九月开工,由建设厅拨发资本二十万元,除修理增置外,实际用以营业者,不过十余万元而已。差幸全厂一心,经营得法,至十八年六月底结算,纯利八十余万元。资本轻微,获利十倍,成绩之美,良足惊人。”[28]

  由上面这一段资产阶级于“兴高彩烈”之余的快语,不但充分的表现一般中国资产阶级下的工人阶级黑暗的生活,并推翻了上面那些唯物派的中国经济学者的十大高见;自亦同样证明了中国资本主义能够发展的原因。“唯物派”的中国经济学者呵,愿们〔你〕们一用你们寸光的双目,不只是用你们空想的脑子吧!

  但这并不是说帝国主义经营的工厂就有较优的待遇,较轻的剥削。不会,还是一样的!固然在某些方面关于改良的设备,帝国主义的工厂内有或多或少的差异,不象中国资产阶级那样更野蛮的待遇。但关于工作时间和工资多少的实际问题,不论中外资产阶级,都是“二五之与一十”,一样的建筑在剥削中国工人基础上,以发展其彼此间的冲突和矛盾。人们又那能只看见其彼此间的冲突和矛盾,因而就机械的解释它大过于对付工人阶级这一关系

  如此说来,中国资本主义问题的中心又在那里呢?那便是如以上我们一再说过,而且还是客观的历史的事实摆在我们当前的问题: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到了如何程度?是幼稚吗?落后吗?抑或正在生长吗?它的力量已经大过于封建经济,支配了中国经济生活吗?抑或中国整个经济生活还是受制于封建经济吗?因此,是否有如人们所说“中国还没有资格谈资本主义”吗?问题只在这里!当然我们此处所说的中国资本主义,不是资本主义经济学派那种偏狭的误解的中国民族内的资本主义,而是中国地域内的——中国的和外国的一并计算在内的。

  因为人们一致的都还未把握着中国资本主义的中心问题何在,所以其间的争执都是离题万里。他们以为只要知道帝国主义是否压迫和阻碍民族资产阶级的发展,因而便可决定中国的资本主义是否同样被封建制度所阻碍:仿佛这样一来,中国整个经济的性质便得着解决了。因此,目前的争执都不外乎以“阻碍”二字作焦点,这是极不正确的。其结果,右的意见中,自然“老狗教不会新把戏”固执着他们的成见;左的意见中,亦何常不承认“相对的阻碍”,变相的与右的意见一致。这样,问题便终于得不着解决。这只要看人们目前长篇宽制的关于中国经济问题论文的内容,便可明白,用不着我来多说。

  复次,因为问题既未把握着中心的所在,亦就是始终没有得着正确的解决,因为在人们中间其争执和结论里有或多或少的不同,而在根本的观点上还是表现了全体的一致。这在以上,我们曾经一再指出,这里再将人们在根本观点上一致的情形,按下列的步骤用讨论的方式描述出来,借以窥见人们的意旨所在。

  第一,人们一致的说,“中国民族工业尚在幼稚时期。”[29](左)
  第二,大多数的人更进一层的解释:“中国工业之过去的相当的发展,是有它特有的原因;而这种原因,在现在已都不存在。”[30](保)
  第三,于是某一派的人便引伸其义的说:“中国资本主义经济现在处在停顿不能发展状态之下。……中国资本主义经济不推没有发展的条件,反而却有发展阻碍的条件。”[31](修);
  第四,某些人更举出他脑子中的事实:“凡外国商品所到之处,便是中国生产衰落之处”[32]。目前中国是“生产衰落及商业凋敝[33]的时候。(保)
  第五,另一部分人更特别卖气力似的来补充:“全国产业萧条零落,很少能够维持——纱业,烟草,面粉等重要轻工业部门更甚。”[34](修)
  第六,人们感觉得以上的说法还不够,更决定的说:“中国的整个国民经济,已经陷于完全破产的地步。”[35]
  第七,某一部分人觉得这样说下去难于实现自己的结论,并且与他们的实际还不大合。于是把问题重新提出来,说:“中国工业的发展还极其幼稚。”[36](保)
  第八,于是便有不少的人起来解释这一“极其幼稚”的意义,并指出了我们不但见所未见,简直是从来闻所未闻的事实:“现时私人的企业仍停滞在小规模的状态。”[37];“今日中国工业尚不脱手工业时代”,“工厂不发达”,“国内一切生产工具尚分散于一般人之手。”[38](保)
  第九,一部分号称老牌唯物的革命者,也抢着随声附和,为中国资产阶级叹息:“可怜的中国的幼稚资产阶级”[39](修)呵,“我们的产业随早随迟是终竟要归他们(按即指帝国主义——曙)吞并的,我们小小的资本家们哟!”[40](修)
  第十,外国博士们听不懂这些人高谈阔论的在讲些什么,便起来很严重的警告他们说:“我们没有资格谈资本主义,我们至多只有几个小富人,那有资产阶级”![41]
  第十一,于是自命为左派的人们,觉得博士们的话有“至理存焉”,便“温故而知新”的重提旧事,并且很诚恳的向着中国的资产阶级表示自己过去的错误和今后的忠顺,说:“中国没有大资产阶级,所以也不会有阶级争斗发生”[42];“社会主义革命……要在今日中国来实行,实在没有根据:既没有社会主义底客观条件——大规模的生产机关,又没有社会主义的主观条件——广大的觉悟的无产阶级,所以我断然地反对在今日中国单纯地以无产阶级底力量,直接来行社会主义革命。”[43](改)
  第十二,争论至此,差不多已告一段落,于是某一部分唯物派的新角色,很坦白的起来作一个总的结束:“中国社会目前的经济基础是不配谈社会主义革命,这是对的。所以中国革命的党分析中国目前阶段的经济的政治的组织,规定其资产阶级性的民权革命的政纲”。[44](修)

  问题在人们中间,可以说就是这样的解决了!虽然其间亦有微弱的反对呼声,但这有什么用呢?因一则“少数服从多数”,再则根本的观念既已一致,结论的或多或少的差异,那是主观的出发,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因此,我们亦可以说,在这根本问题的观察时,依然分不出左中右来,大体亦如旁的地方一样,表现了全体的一致。其联合战线的纽带不外乎是资本主义意识的关系

  这里,我们还要举出一件更可笑的事。由这件事中,更充分表现某些先生们企图把本国的资本主义与外来的资本主义对立起来的苦心孤诣,同时亦就是充分表现了他们的无耻。事实是怎样的呢?这里我们十分审慎的将它介绍于下:

  “中国纺织业……据一九二七年华商纱厂联合会的报告,有如下表:

国别工场数
中国72
日本42
英国52
合计118

  “由上表,可知英日两国在中国所设纺织工场,合计有九十四个之多,与七十二个中国纺织工场对;关于此项企业之中国资本,自然要相形见绌。”[45](保)

  在上面所举的统计中,英国原来只有四厂。经他笔下一改,竟增至五十二厂,平白地多出四十八厂。于是由英国的五十二加上日本的四十二,一起就有了他脑子中的“九十四”厂,比起中国的七十二厂当然就多起来了。否则日本四十二厂加上英国四厂,这岂不比中国的七十二厂少得多吗!人们这样的窜改数目字,并根据它来发表自己的主张,以为可以蒙蔽得了人吗?其如最后忘记了将118改成166,毕竟还是露出马脚来了。这又何苦呢?世界上竟有这样“无耻之尤”的中国资产阶级学者,说起来人或不会相信,但事实如此,又由不得你不信!其实,这类的事实还多着哩。“愈走到东方,资产阶级愈是卑贱”,就在这些地方表现得更深刻,我们要留心一点哟!

  由以上的许多论究,我们很明白看见在中国资本主义这一问题中,一些资产阶级的学者所以要把本国的和非本国的两方面对立起来的企图和无耻,我们更看见一些随声附和的唯物派之无知。我们已一再说过,我们是没有去替资产阶级分彼此的任务的。他们的冲突我们应该知道,以作革命的利用,除此而外,对于我们的一切研究,尤其是最后决定问题时是没有什么关系的。

  现在我们要知道的,也是再不能不知道的,那便是历史的事实久已摆在我们前面如上之所提及的:中外一并在内的中国资本主义现在发展到了如何程度?以下我们就要开始研究这一难题,那般唯物派所不能答复的这一难题。我们觉得在整个资本主义问题中,只有这问题是我们当前非解决不可的。否则,其它一切的争执,都会没有什么意义。很可惜他们独于这一问题一致的抛开,而对于其它的问题则“狗争骨头”般的拚死命的打架。

二 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到了什么程度


  这里我们开始要说的,就是这问题是中国资本主义问题的中心,而大家向来都发表了许多否认它的意见,以为根本无资本主义可言。因此希望读者很审慎的去研究,不要先有任何成见。我们在此,只不过作一个初步的结论;主要的不过是提供我们对于这一问题中研究出来的一点意见罢了;当然亦就不是我们最后的结论。

  首先,我们把前画他人否认中国资本主义在发展中的意见所附带的举出来的一些事实,论究一下。我们觉得在这些事实——“外国传来的组织已在中国经济构造中获得领导的地位”;“重工业在外人经营之下,成绩非常优美”;“中国棉纱生产是增加”;“外国资本仍是更加扩大了他的势力”;“帝国主义商业在中国是盈利的发展的”;“外国同一企业的发展比较远出中国以上”——中,亦可把握着这一问题了。假如有人说这些事实不可以表明资本主义在中国经济问题中的意义,因为这些是外国的,不是国货的;那么,我们上面已经一再指斥过那就是资本主义的意识,此地当然还是重申前说。

  复次我们要估量中国资本主义发展的程度,必须要有标准。第一我感觉得这个标准应该是把资本主义与封建经济比较看是谁个占优势。既然在中国境内的华洋两种资本主义是当作统一的中国经济看待的,那末帝国主义在华的银行,工厂,商店,矿山,轮船及铁路资本等,再加以土著资本家的银行,工厂,商店,矿山,轮船,铁路等,就满足以压倒封建经济,而支配全国生活。这是有许多事实的。以后我们可以举出几个统计表来给大家看。

  如果我们说中国的帆船可以表现封建经济时代的交通工具,轮船则代表资本主义时代的交通工具,那就请大家注意下面的记载:

历年轮船与帆船出入全国各海关吨数百分比[46]
 18751905 19151925 1926
轮船8591 939798
帆船159 782
 100100 100100100

(这张表的数据最后一行疑似为合计,但1925年一列有问题——录入者)


  这里就是资产阶级的学者亦不能不承认:“轮船营业如是发达不已,数年或数十年之后,帆船在航业上之地位,将完全为轮船替代矣”[47]。一些唯物的先生怎样答复这一事实呢?轮船或者不是同帆船一样是封建的表征吧!

  如果说由钱庄和银行的兴替,亦可以相当的看出现代资本主义经济发展的程度,那我们就介绍出如下的数目字来:

1912——1920年中国银钱业投资的百分比[48]
 1912年1920年
钱庄6837
银行3263
 100100

  这一个小小的统计是很有意义的。不过十年之间,银行和钱庄表现了决定的新陈代谢关系。银行投资日多,钱庄投资日少。这里我们很明白的看见中国同整个世界经济的发展没有两样:已经过渡到金融资本主义统治时代。人们再也不能拿历史上商业资本主义一语来比拟今日了!

  如果有人说上面的两件事实还看不出资本主义的工业对于中国原有的手工业征服到了如何程度,那我们就再介绍下面的关于生丝的统计。

  这个统计表示了什么呢?很显然的告诉我们:中国农家原来生产的土丝在数量上不到百分之十,在货价上不过百分之五;而厂丝半厂丝合计,无论在数量与货价方面,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这表示,资本主义的生产将要夺去生产的全部领域,封建手工业的生产将要完全消灭。有谁人能指出这不是同上面资本主义的表征的交通工具的轮船代替帆船那不一致的趋势?人们对于这一事实又如何答复呢?

  现在我们再拿一个统计出来;

1928年各种生丝出口的数量和货价的比较[49]
种类 数量  货价 
   百分比 百分比
土丝白丝3,634 9.71,650,094 5.0
 黄丝10,7525,222,831
半厂丝白经丝9,387 6.97,312,101 5.8
 黄经丝724426,167
厂丝白缫丝105,162 83.4103,264,411 89.2
 黄缫丝18,008 16,167,769
合计 147,667100.0 134,043,373100.0

  近年四种重要工厂产品和手工业产品经过全国各省区海关的国内贸易比较[50]


  就是资产阶级的学者亦不能不说出这样的话:“国内土货贸易之最重要者,唯通商口岸间之土货贸易是也”[51]。那么,我们看上面这一个统计,它告诉我们些什么呢?很显然的,在棉纱和面粉等四种商品经过全国各海关的国内贸易:机械工厂的产品占百分之九十至九十九,工厂手工业的产品由百分之十减至百分之一;前者夺得至高无上的优越地位,后者由于衰败而至于消灭,简直已无足重轻。这其间你不用想象还有好多家庭手工业产品的地位,它早已在机械工厂产品和工厂手工业产品以及进口商品等三面围攻之下“寿终正寝”了。如果还有人要笼统的说“落后”,“幼稚”或者“极其幼稚”,等等各人脑子里虚构的一幅中国手工业的“太虚幻境”的图画,那就是资本主义的代言人在尽其为资本主义掩护的任务,我们便要叫他离开劳动营垒,过资本营垒去,不要站在这边说那边的话,来欺骗这边的革命群众

  这样比较的结果,我们可以很肯定的结论道:中国资本主义发展了;发展到压倒封建经济的程度。在这里,我们要力说的,就是对于中国资本主义的研究,尤其在考察其发展的程度一方面,只有把它同封建经济比较才有意义,才能答复一切实际问题。不过为了纠正一般人的笼统方面的“幼稚”、“落后”等等非科学的错误见解,现在就来作第二步研究。即把中国资本主义与世界各国比较一下,看它在世界经济中又发展到了甚么程度?

  这个比较,我们还是举人所共知的纺织工业吧。那么就请读者注意下表:

1928年世界主要各国纱厂锭子与用花数量的比较[52]
国别锭子 每年用花数量
 千锭百分比 千包百分比
英国57,13635 2,90911
美国35,54222 6,77027
德国11,1537 1,5856
法国9,7706 1,1805
印度8,7035 2,0348
苏联7,3114 1,8647
日本6,2724 2,54110
意大利5,1893 9544
捷克斯拉夫3,6632 5462
中国3,5042 2,0168
其它16,86010 3,14112
合计165,103100 25,540100

  根据上面统计前半截锭子的数量,Radek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我们站在世界经济立场上看,中国工业的发展实在弱,但要与亚洲各国相比较,则另有新的意义。1925年日本棉纱工业锭子五百万个,印度八百万个,中国三百五十万个,这足以证明中国在亚洲已经发展到资本主义国家了[53]。这里我们要根据整个统计,特别是后半截每年用花的数量,来认识它在世界方面的意义。我们看,中国纺纱锭子在全世界总锭数中不过百分之二,而它每年用花的数量,竟占全世界用花总数量的百分之八。这就是说旁的国家一份锭子每年只能用一分花,中国一份锭子每年要用四分花,比别人多四倍。因此,我们只看锭子数量,虽然英国锭子比中国多十七倍以上,美国多十一倍,德、法、印度、苏联和日本多二倍至三倍以上,意大利和捷克斯拉夫亦均比中国为多。若我们再与每年用花的数量对照一看,则英国十七倍以上的锭子,只多用了五分之二的棉花,美国十一倍的锭子亦不过多用了三倍多的棉花,印度一倍以上的锭子,用花数量为总数量的百分之八,苏联日本一倍左右的锭子,用花数量前者还要少,后者亦不过多了五分之一德法两国的锭子比中国多三倍左右,而其用花数是竟比中国少五分之二左右意大利和捷克斯拉夫的锭子均比中国多,而其用花数量均比中国少两三倍以上。这里的统计事实告诉了我们什么呢?它告诉我们:中国工业在世界上有了新的意义。拿纺织业每年花的数量说来,中国同印度在世界上同居第四位;再与锭子数目比较,中国的三百五十万锭子比德法的一千万左右锭子表现了更大的作用,直追占全世界总锭子三分之一以上的帝国主义后尘,而欲与之并驾齐驱。人们看着吧,这一个“初生之犊不畏虎”的正在生长的资本主义的中国!

  这里,假使我们仿照拉狄克的话,就可以说,中国在世界范围内已经发展到资本主义国家了!这对不对哩?我们觉得是可以的。但是,这并不是说它的资本主义前途真是一帆风顺的没有难关。我们要知道难关亦就是在此如影之随形的正在生长呢!上面我们已经指出过所谓民族工业,它只有百分之二十八的资本要做百分之六十以上的事业,那里表现了本国的资本家剥削和压迫的严重。此地以中国一份锭子每年要比旁的国家多用至四分棉花,亦即是一个工人每年要兼做四个工人的工作。退一步就说中国纱厂都是日夜两班开双工,外国只做日班吧;那亦是一个工人要兼做两个工人的工作。这里更表现了在中国境内,不论中外厂主,一般无二的残酷的剥削和压迫。这种工作制度,我们可以给它取一个名称,叫做“超双工”的工作制度。你相信中国的工人阶级能够长期的忍受吗?那你只翻过去的历史好了,它是不会欺你的。千里马一天只能走一千里,你要它走两千里以上就是要它的老命,到了走不了时,它是要反抗的。何况负有历史使命的中国工人阶级,而在五卅以来的斗争中,又尽了他们历史上应尽的使命呢?然而所谓代表工人利益的理论家和政治家,在经济分析上不看重这点,在革命主张上也只叫打倒帝国主义而不叫打倒中国资本主义,行掠夺者的掠夺,还不是在很巧妙的掩护资产阶级么

  这真是不可饶恕的犯罪!!!

  其他部分的比较,此地暂不多说,留在本书第三本中去作详细的论究。这里原是绪论,第三本才是它的适当地方。

  从上面对内对外的两种考究中,我们常可想见一般的情形,并从中得出如次的结论,即:中国的资本主义发展到了代替封建经济而支配中国经济生活的地步。因之,非资本主义的物质基础生长起了,并正在成长之中,大可以作非资本主义的革命运动,追随先进的欧洲以驰驱于打倒资产阶级的战线之上

三 现在是否还在发展?


  复次,我们再看中国资本主义现在是否还在发展?这是目前争论的焦点,但我们仍本着对多方同样不满的态度,不作个人间的“吕刘之祖”。因为问题是很明白的,他们的争论是在中国的资本主义,我们则中外“一视同仁”。假使你相信他们中外资产阶级间今后还有大不了的冲突,他们阶层内的冲突会大过于劳资间的阶级冲突;换句话说,中国资产阶级还有或多或少的革命性的话,那你就仅可特别卖气力的去看:他们彼此之间,谁在发展,谁已衰落;谁个昨天发展,今天衰败;谁个今天繁荣,昨天停滞?事实多着哩,资产阶级的书报上有的是这些材料!不过,我还是要竭诚相告,那于你站在劳动营垒的研究徒劳无功,枉自替资产阶级当应声虫。这,反不如替自己的爱人跑腿,或者是在家里抱小孩为好。假使你既无爱人复无小孩的话,那我就劝你去找一本小说消遣,“休管他人瓦上霜”。不然,那就请你爽快点站到资本营垒去,现在我们已经发觉你在做甚么了

  这里,我们还要补说几句,就是一些先生们对于这一问题的争执,仿佛都是集中于过去的事实。虽然革命右派的人说了过去不发展,现在更衰败的话。而革命左派的人(当然指已有论文的个人)所争的,只指出了过去有发展一点;现在则似乎不知所云?这只要看关于这一问题的论文和书报,当可明瞭;就是于上面我们所引来的文字中,亦可窥见其大概。而我们在以下所说的,是答复当前的问题。假使现在还在发展中的话,那么过去之有无发展,是不言而喻的;何况于前段中,我们已指出资本主义发展到了如何程度的实际事实呢?

  闲话少说,先介绍一个统计来。

近五年各种机器进口的比较(单位干两)[54]
机器类别:19251926 19271928 1929
纺织厂机器3,4074,058 3,7094,1058,932
推进机器1,9201,901 2,9802,5663,441
发电厂机器858832 1,2921,3162,532
农业机器161512 6667431,407
印刷机器651580 4357691,320
抽水机器643534 534782783
机器用具221291 315442734
它种机器8,1658,650 8,8269,54311,744
合计16,02617,358 18,75720,25730,893

  假使我们说机器进口的增加是表现中国工业资本主义正在发展的话,那么上面这一个统计便充分把近年中国资本主义发展的情形显示出来了。从上面的统计中,我们但看机器进口的总值,由一千六百余万两而一千七百余万,而一千八百余万,而二千万两以上,而三千万两以上,大有蒸蒸日上之势。其中,农业机器与纺织发电等机器的增加更为显著,尤其可以表现中国资本主义发展的方向,以及因此而起的社会问题。有人说过:“一九二九年是中国工业最感痛苦的一年”[55]。又有人说过:“1929年的中国经济是处在破坏停顿危机的状态中,它已经证明了一九二八年末之部分的恢复是临时的现象,不是经常的现象”[56]。我们看了这一个统计,可以说再也不需要旁的证据便可指斥这种资本主义的词调,惑乱听闻的谣言,可耻亦复可恶!事实假使是蒙蔽得了的话,那么资产阶级的学者以及同情于资产阶级的所谓唯物派跟着资产阶级的报屁服(可能为“股”——录入者)“大放厥辞”,便可尽其和缓反资本主义的革命的作用了。可是这里连帝国主义者——编辑海关报告的税务司许礼雅(H.D.Hillard),在1929〈年〉的海关报告上不得不持平的讲几句实在话来反驳他们:

  “机器为中国进口货物中主要物品之一,值此扰攘不定之局,一般人对此贸易,容有怀疑。然试观本年机器进口价值,当可释其疑团。……各种机器贸易无不发达,而尤以纺织机器销场为最广。……总而言之,年机器贸易,可称发达。……至各国运华机器之数量,大抵上等机器,以英美出品居多,亦间有来自德国者,其价值低廉之货,则大半购自德国,瑞士,及日本厂家。若夫用途最广之各类机器如纺纱厂所用之机器等,则购主惟制造精良之是求,价格贵贱在所不计也。”

  这样,我们应当毫不迟疑的承认:中国资本主还在继续发展中。它并不因内战,灾荒,革命,以及所谓封建剥削的障碍,而致停止其前进。一般以帝国主义为中国资本主义发展之标准的论调:什么停滞呀,破坏呀,衰败呀,痛苦呀,等等,都不外企图隐蔽真实,证明他一贯的错误主张。假使有人发现了机器的大批进口是资产阶级替他们儿童买的玩具,或者是买来陈列在要人们的客厅里当作装饰品,或者更发现那是官僚们替姨太太买的宝石戒指一类的东西;那么,他们的错误主张便有根据。然而这是不可能的。

  这里假使有人说,仅举出机器进口增加的统计,不能就断定资本主义现在如何发展,必须再用资本主义发展的事实来证明,才可以塞资本主义拥护者和同情派的口,那我们就再举出如下的一些事实和数目字来。

  首先我们还是拿纺织业来说。

  客观的事实告诉我们,近年来中国纺织业仍在继续发展中,特别是近三年的发展更快。拿去年来看,工厂比前年增多六家(江苏四家,山西和新疆各一家);锭子三百八十九万九千五百四十二枚,比前年增多二十五万零四百七十二枚;布机二万九千三百二十二台,比前年增多一千六百三十九台。这里就是资产阶级本身亦不能不承认:“各厂成绩,在去年实为七八年来所未有。因此增锭添机与筹备工厂者,亦颇不少[57]。“据中国棉厂工会谓,去岁中国纺织纱厂营业满意,为大战后最发达的一年[58]。可是一部分资产阶级的同情派于此竟信口雌黄瞎说:“虽然我们在这里可以看见上海纱厂的扩充,锭子的增加,并没有任何纱厂亏本或倒闭的消息。但是若要找出许多非常显明的事实,这在目前也是非常困难的。因为所谓进步,都是非常微弱的”[59]。另一部分资产阶级的拥护者则说:一九二九年“棉业亦不振”[60]。这真有趣!明明发展了,资产阶级自己也承认,而旁的人却以“急煞”不过的神气出来否认。这好象某店主年终结账盈利,有人问他赚了几多,他深恐旁人向他告贷,连忙说:“没有的事,那算什么,同往年一样的不好”。不过这里出来说话的不是店东而是小伙计罢了。这到底玩的什么把戏呢?我们要知道其中意义,往下研究,看本年的事实便可明白。这里,我们同样先听资产阶级自己——店东本人的话吧:

  “棉纺业在十八年之地位可以认为优异,投资者亦较多。组织已成本年内可望开工者,有下列各厂:

厂名地点 纺锭布机
华商珅新八厂上海 40,000
济生上海未详
益丰太仓未详
华昌绍兴10,000
宜昌宜昌20,000
普益山西10,000 150
雍裕山西10,000
辽营营口10,000 96
沙市沙市20,000
日商上海第五上海 30,0001,000
大康上海30,000
公大第三上海30,000 1,000
丰田第二上海40,000 1,000
裕丰第二上海30,000

  “以上华商九厂,如申新八,普益,雍裕,辽营,沙市等五厂,开厂当不远。……日商计五厂,均在积极进行,转运时期,即在目前也。惟吾国线锭行将超过四百万枚矣。”[61]

  现在来看资产阶级的学者——小伙计之一怎样的说:

  “工业衰落,仍继续去年的趋势。现在举几项工业来看看,先就棉业来说:今年上半年棉织业仍有进步,以实开锭数而论,是比去年下季增加。……计实开与建筑中的锭数将达四百万枚。实开锭数比去年年底增十二万八千余枚。但是,我们因此就乐观了吗?否,不然。第一纱厂用棉,外国棉增加,而本国棉减少。……第二,上述增加锭数之中,尚有日商占百分之三十九,英商占百分之四强。所以棉业发达,则外国资本收利更多。反之,中国资本却有危殆的形势。”[62](保)

  在上列的意见中,把一些资产阶级的小伙计们所玩的把戏形景逼真的不打自招的供出来了。因为他们觉得固然“有些微的进步”,“但是不能乐观”,“因为那算不了什么”,“都是非常……。”经过几道转弯,这种资本主义发展便就成为小伙计脑子中的“衰落”了。这不是很明显的吗?因为他们站在中国土著的资本主义的立场,觉得他们店东的资本还小,特别是与帝国主义在一起,真是“比上不足”。他们便感觉得再有加倍剥削工农的必要,所以说:“第一”“本国棉减少”,那就必须加紧的向农民进攻。“第二”“中国资本却有危殆的形势”,那就必须严重剥削工人阶级——要减少工资,增加工作时间,厉行“合理化”的生产。我们不是看见他们警告他们的店东曾一再说过:“非常微弱”,“非常困难”,“我们因此就乐观了吗?否,不然”。只是由这“我们”两字,一切都充分表现出来了;何况还有“非常”于前,“不然”于后。再有比这个更显露的“双簧”吗?这一幕连台好戏,只有中国资产阶级的一切小伙计们——事实上拥护他的乃至客观方面他的同情派——演得“出神入化”!

  为更明白国货资本主义亦是在发展中,并不如一些小伙计们谣传的“危机四伏”,“大祸临头”,“如丧考妣”似的替他们店东“焦急万状”,我们觉得再有介绍一点事实的必要。但首先我们应得知道小伙计们“六神无主”的替他们店东的宣传怎样?这我们就介绍某两派不同的人物论述一九二九年中国丝织业的意见出来。

  先听资本主义客观的同情派的说话:

  “丝绸工业是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一个重要基础。可是今年的丝绸业,总算不幸极了。去年年底的时候,各处丝厂都相率亏本,今年开始的时候,便有好多的丝厂倒闭。”[63](修)

  再看中国资本主义的拥护者的说法:

  “至于一九二九年年末最苦痛的是中国丝厂的停工。……上海丝厂共有一百零六家,在十一月十二月中闭厂者已有五十余家”。[64](改)

  一九二九年中国丝厂业的情形若果如此,到也由不得一些小伙计们不替他们的厂主“抱恨终天”,至少也得洒几滴同情热泪。可是事实是不能蒙蔽的,小伙计们大概是指的江浙,特别是上海缫丝业的情形,那我们就请出事实先生来答复吧:

历年上海丝厂发展概况表——1930年四月调查[65]
创备时期厂数
民元以前及时间未详20
民元至民五(1912-16)5
民六至民十(1917-21)11
民十一至十五(1922-26)20
民国十六年(1927)11
民国十七年(1928)13
民国十八年(1929)25
民十九至三月(1930,3)2
总计107

  这个统计告诉我们,在1929年上海增加了二十五家丝厂,比以前任何年份都增加得多。本年至三月止,亦增加二厂。上海如此,我们再看看浙江的丝厂又怎样,

历年浙江丝厂发展概况表——1930年五月调查[66]
创办时期厂数
民元以前1
民国三年1
民国五年2
民国七年1
民国八年1
民国十年1
民国十五年9
民国十六年2
民国十七年2
民国十八年3
民国十九年2
合计25

  这里,浙江同上海的情形一样,十八年增多三厂,本年上半年又增加两厂。下面我们再看江浙丝业最后一个重要区域——无锡的情形又如何?

历年无锡丝厂发展概况表[67]
创办时期增加厂数
光绪卅年1
宣统元年2
二年2
民国二年1
三年2
五年1
七年1
八年1
九年3
十一年5
十四年1
十五年4
十六年1
十七年12
十八年8
合计45

  无锡在去年增加了八家丝厂,除了比前年少增四厂外,比历年都多。

  这不是很玄妙的吗?何事实的答复偏要与小伙计们故为作对!我想这里我们应该这样来提出问题:这是事实的表现对呢,抑或人们的幻想对呢?再问深刻点:这到底人们应当看客观事实的记载,还是怎样把这些事实抹煞了,来迁就小伙计们的空想?这里我们很可以肯定的说:由上面三个重要区域的统计,已经把小伙计们一切非科学的,空想的,布尔乔亚的反动理论的基础摧毁无余了。但因此我们感觉到小伙计们窜改事实来迁就自己的错误主张倒不足奇;最希奇的恐怕还是这些事实在此地指出后,不惟使小伙计们受不着它的教训,反而要多方去找些更离奇而荒唐的论据,来掩护自己一贯的错误主张。例如在前面纺织业问题中所演的那种“神手其技”的双簧。那就只好等待小伙计们一提出怪论来,我们便严厉的予以驳斥!

  由以上的事实和数目字,似乎已经能够充分的说明中国资本主义还在发展的情形了。不过为更周到起见,以下再介绍点关于交通及重工业的情形,这亦是我们应该知道的。

  首先举点关于交通的事实:

  “轮船与帆船进口只数,本年虽略见减少,而载运货物往来外国及国内通商口岸之船只吨数,不但可以维持其固有之地位,且有所扩张。本年船隻出入中国各口岸之数,共186,514只;合154,667,910吨。上年为 152,630,001吨。英国船只,本年增至57,926,507吨;占全数百分之37.45,所以于运输事业,仍称巨擘。上述英船吨数,较民十三年最高之数,亦超过二百万吨,实为空前纪录之价值”。[68]

  以上是1929年载货来往国内外通商大埠航业运输的情形。以下我们再介绍点深入内地的长途汽车的交通情形:

  “近数年来公路进展甚速,尤以两广及西北各省为最;江浙皖等省亦极有进步。……据人调查,民国十六年有公路五万里,十七年增至五万五千里,最近则增至六万二千里。现在各省仍积极进行”。[69]

  长途汽车的交通如此,铁路又怎样呢?一般布尔乔亚的分子认为最不痛快的莫过于内战的延长,使铁路的交通大受影响。但这里我们应当知道在帝国主义干涉和监督之下,铁路交通不但在内战一停止即有恢复的可能,并且还必然会有或多或少的进展。自然这一进展更是加重农村的剥削,至少要使中小农日益急遽的离开他们的土地和工作——失地失业,但此种前途不是在这里说的,这里我们只要知道有些进展趋势就够了。因此,我们亦介绍点数目字出来:

近两年铁道车辆进口的比较[70]
 民国十七年(两)民国十八年(两)
铁路机车煤水车1,564,0003,501,000
铁路客车货车(电车在内)2,289,000 2,935,000
未列名铁路电车路材料3,951,0004,253,000
合 计7,804,00010,689,000

  1928年比较1929年要清静得多,但我们在上列的数目字中,所看见的1929年进口的铁路车辆和材料,并不少于1928年,反而比较要多些。单只这一点,亦可以相当看出铁路交通的前途有或多或少的进展可能,何况军事上和财政上更有必然呢?

  末了,我们再举点关于重工业一般情形的事实。从下列的叙述和统计中,虽然我们不能就断定重工业今后将有如何的发展,但至少同上面关于铁路的交通一样,实可断言很有这一进展的可能。这里,我们先举出1924年前北京农商部所发出的矿业执照[71]之分配:

省别寻采权利营业权利
河北1235
四川634
山东312
湖北811
山西610
安徽110
河南96
江西65
吉林4
江苏24
黑龙江2
浙江2
热河81
察哈尔11
绥远1
合计63137

  以下我们再看资产阶级在本年度开始说的话:

  “天然富源之开采,进行虽缓,然亦有与时俱进之概。大规模之矿业,为中国向来所无,近则各处均已着手进行”。[72]

  这里若是再有人造谣说什么中国资本主义只在萌芽的初期,没有重工业;或者说“在重工业方面,说不上任何民族工业的发展”,等等资本主义的烂〔谰〕言,我们还是要更肯定的赠以资本主义最后期拥护者的“雅号”。

  从此可知关于中国资本主义是否还在发展一问题的答案,是客观的事实表现,人们不能有所怀疑。问题只在发展的前途。我们曾经说过它的前途是印度的而不是英美日法的;不但不能解决任何方面的矛盾,反而使矛盾愈益深刻和复杂。关于这点,过去的事实亦已充分证明,人们亦不能否认。总之,资本主义在中国虽然已经征服了封建经济,究竟还未发达到最高的程度,有暂时的相当的向前进展的可能。因为革命的挫折已失掉了阻止它的力量;而新的非资本主义运动尚未开始;何况资本主义意识还弥满于全中国,正有助长于其发展呢!

  事实不是这样的明白吗?一切资产阶级的官样学者,为了保护其主人——资本家更高的利润,更残酷的剥削和压迫中国工人阶级,而予以理论上的根据,那就再好不过的宣传中国工商业是如何如何的衰败而不能维持。因而资产阶级好向工人阶级进攻,暂时的关厂和停业。这不但有了所谓舆论(大资产阶级的日报和杂志)的赞助;并于再度开工时,假借维持工人生计的理由,以为减资增时的根据。既已更严重的榨取了,还可博得资本主义意识所笼罩着的社会同情。这是多么妙的狡计啊!不信,我们且看资产阶级自己的供状吧:

  (1)年来上海劳资纠纷中,“资方歇业停业”(暂时的。——曙)以及“解雇纠纷之突飞猛进,其中有一部分实出于资方之借题发挥,似为无庸讳饰之事实”。[73]
  (2)“上海丝厂同业公会以各厂经欧销一落千丈,厂方亏折日甚一日,无力支持,纷纷宣告停业。……十余万工人生计益陷绝境,形势严重……请于年内发行苏浙沪厂丝业公债一千万元,以资救济。……开工手续,公决职工工资概照八折支给。先期将开工期,由管车等知照女工。一面将通告发贴厂前,详叙厂方亏本情形,不得不遵照决议,暂行酌减,男女职工工资两折,概照八折支付,女工六角工资者,减付五角”。[74]

  (3)上海“将拟开车之卅二丝厂,昨通告各女工云;……兹奉丝厂业同业公会通告,停业日久,工人生计为难,劝令忍痛牺牲,勉力开车。……所有缫丝女工,工资每日照五角计算,其它份部依此类推。凡我各女工友,愿否进厂工作,各听自便,本处概不强制,特此通告。”[75]

  这样,难道我们还不懂得资产阶级的走卒所以讳言中国资本主义在发展中,而故为衰败的欺骗宣传吗?

  一切自命为唯物派的专家,为了说明是封建经济占优势,为了证明革命是一直向上的发展,好象空前的历史变动即在饭后,因而就不得不同情于资产阶级的破产论,与资产阶级的学者一鼻孔出气。这真如大革命家Leon Lrotsky之所说:

  “这些过分革命的英雄,蔑视工商业发展减轻其意义,换句话说即减低资本家的利润,并掘毁工人经济斗争的基础时候,又进一层的帮助了厂主资本家。”[76]

  因此,我们要毫不客气的把这些客观上帮助了厂主资本家的英雄,肯定为:历史上从来没有的资本主义的救护者!至少也得称为资产阶级最下流的同情派!其行为直等于劳动营垒中的工贼

  这里,我们再要补说一点,即是有些不自觉的资本主义拥护者或同情派,仿佛有这样的观点:资本主义的发展(或称为发达生产),可以或多或少的解决一些矛盾,因而怕说中国资本还在发展中。好似这样一来,革命便会没有了。他不知道资本主义愈发展,工人阶级的力量愈雄厚,农村经济的崩溃愈严重,结果使失地失业的情形愈增加;同时因为中国是半殖民的国家,其前途将愈益殖民地化,这样就决定了中国境内整个资本主义加紧压榨工人阶级的关系。既然在过去的革命运动中,已经充分证明了工人是革命中惟一无二的动力,农民是最好不过的有力帮手,那么资本主义的发展,不是在加工制造它自己的“掘墓人”,预约着中国革命将来的完全胜利么?发展中是含得有崩溃的因子和新兴的物质基础的。何况世界资本主义的末日早已来到,旧的大战既送来了他的讣音,而新的大战又正在酝酿,足以或迟或早的夭折其天年,使之同归于尽呢?值兹时代,——总的资本主义没落的期间,纵使中国资本主义有暂时的相当的发展,然而他的死灭的决定力量,不在其本身而在其敌对阶级政策的运用与非资本主义运动的发展。因此,我们可以说:只有充满了资本主义意识的客观的资产阶级同情派,才害怕把资本主义的发展指示出来,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懂得这样的唯物辩证法的理论。他们之所谓唯物,只不过商标而已!

  总起来说,整个的中国资本主义,目前还是在发展中,虽然有资产阶级及其各派的小伙计尽力在替它作相反的宣传,企图蒙蔽事实,以榨取更高的利润;无如直率的事实先生,终于不能替谁掩饰。并且历史不容许万分残酷的制度久存于廿世纪的今日中国的前途应当是非资本主义的亦不容许殖民地化的资本主义有更多的长期发展的可能一切问题只在铲除目前这一弥满全国的资本主义意识建设非资本主义的理论。尤要的在于总的方面,把中外资本主义作一度总的观察和判断,绝对不能把他们对立起来——那就是资本主义意识具体的表现。

四 本问题的总结


  关于整个中国资本主义问题,亦可就此结束了。这里,总的方面我们再三的唤起大家注意下列几点:

  第一,我们研究中国资本主义时,绝对不应当把整个资本主义中给它划分一个界限,认为这是国货的资本主义,那是洋货的资本主义。否只则足以混乱自己的观点,使自己不自觉的陷在资本主义的泥坑之中而不能自拔。尤其可恶的是因此而在整个敌对的资产阶级中分彼此,找矛盾,忘记了从工人阶级与资产阶级的对比观察其力量。这便是过去大家所未能解答中国经济性质的重要关系之一;也就是1925至1927年大革命所以失败的一个重要因子。现在要复兴革命,只有肃清这种资本主义意识:中国境内华洋资本主义对立的庸俗见解。

  第二,在中国资本主义问题中,首先我们要解答的,亦即是这一问题的中心没有别的,就是资本主义在中国现在发展到了摧毁封建经济支配全国生活可以实行非资本主义运动的程度。我们除已举了一些事实和数字,作出这样的结论外,还是不能以此为满足,要在此时很科学的作一度更深入的研究。

  第三,关于中国资本主义目前是否还在发展中一问题,由前面中国资本主义发展到了如何程度一问题的解答,可以相当的答复了一部分;而目前发展的事实,更充分证明了它没有停滞。但问题在这里同样亦不能把中外资本主义对立起来,而是要作整个的总的观察

  第四,一切从主观出发的资产阶级经济学各派,他们由否认中国资本主义在发展,更无条件的肯定中国资本主义的落后,幼稚, 以至衰败,完全破产的种种论调,都是充分表现了他们资本主义理论上的一致。他们都企图蒙蔽真实,或以似是而非的一些事变牵就自己的偏见。因此,他们的立场虽是不同,他们的结论却完全一致,那便是:取销〔消〕中国非资本主义的前途,否认中国革命的反资本主义的社会革命的意义,是真正的取销〔消〕派!因此,我们今后要建设一非资本主义意识的理论与他们——资本主义意识的理论家作殊死战

第五章 中国农村经济问题


一 封建经济的意义


  我们在上面说过农村经济不是中国经济问题的中心,但那并不是对于农村经济的研究,认为不重要。我们只是说它在整个经济中已失了决定的意义,而且它还是被决定于资本主义的关系。尽管有人现在还想替它复辟,但事实如此,而我们的研究结果亦证实了是如此。那以农村经济为全国经济问题的中心,从而欲得出中国经济为封建经济的结论的,确是一条不通之路。

  因为大家对于中国经济的研究,尽都本末倒置,从农村经济出发,我们便不得不于全部经济研究中,在第二卷即开始于农村经济,以辟此错误的见解。这里,我们要先肯定自给自足的经济才是封建经济的定义,然后研究方有标准。关于这一定义,我们且引出点理论上的论证来。首先,我们引恩格斯在他的名著——《从空想社会主义到科学社会主义》——上一段的说话:

  “中世纪社会……生产是为供给生产者自己或其封建领主之直接消费。消费以外的剩余生产品才拿出去卖,才拿去交换。商品生产尚在初期状态……。”[77]

  复次我们再引乌里亚诺夫在《中国的德谟克拉西与民粹派》上的说话:

  “封建制度是建筑在自然经济与农业风俗统治的形式上,在某种形式上,使农民附属于土地,即为中国封建制度剥削农民的源泉。所有的封建诸侯与君主,都是这种剥削制度之政治表现。而君主是为此种政治制度的一个首领。”[78]

  这一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是封建经济的定义,除了这里恩格斯和乌里亚诺夫的说话外,我们在一些重要的唯物派的名著上,不难同样找出[79]。很可惜一般“唯物派”——连急进的也包括在内——的人们对于中国农村经济的研究,竟都没有深切的把握着这一关键,只是凭高利借贷,自然品地租,豪绅统治,以及剥削之严重,来作封建经济的标准。自然,谁也不能否认中国农村里尚保有封建残余,表现于剥削方式,甚至生产技术,社会成成各方面。但我们必须知道,残余不能代表全般,断不能用他来作封建经济十足全称的定义。只有保守派的地主经济学者才重视残余改良派的资本经济学者才重视残余。他们的目的一则在企图挽回末运,一则在企图肃清旧迹。我们革命派则是创造未来的人,应该重视发展。新兴的资本主义——中国境内华洋合一的新式经济,是“正在生长”的新社会基础,已如旭日之东升。为甚么还要把握残余?

  总之,在唯物派大师以外去自作聪明,妄下封建经济的定义中是背叛者的行为,是玄学家的举动,我们要无顾惜地攻打!

二 农业封建性还存在否?


  问题既已找着中心的所在,那么,我们由上面国际贸易与中国资本主义发展的程度两问题中,当不难于认识中国的农村经济是否还是自给自足了。这里我们依次研究下去,先介绍出下面的统计来。

  下表的各项数目字,根本宣告了中国农村经济完全不是自然的封建经济而是处于商品经济支配之下。第一,我们看衣服一项,在各省大都完全从市场购买,总平均数在百分之八十以上,最高数为百分之百。其中只有山西武乡与安徽怀远两处的百分率较低;但这一较低的关系,必然因当地有特殊原因,不必是一般的情形。第二,我们再看器具设备至医药费等项,差不多都是百分之百要由市场购买。这又不是很明白的告诉我们家庭手工业的完全破坏,因而日常农村的经济生活都是受着商品的支配吗?第三,农村的燃料,通常不会由市场购买,只有由农村供给市场的。因为富农以上自有丰富的材草,贫农则捡柴抓草,无力购买。然而表上竟有从市场购买燃料至百分之四十以上的,这是很可注意的情形。第四,食物一项,亦是以农村为来源,照理农村亦不会向市场购买,而实际的情形,完全与我们平常的想象两样,亦有从市场购买至百分之四十以上的。我们知道在资本主义最发达的美国,以1922至24年为例,农民由市场购买食物的份量,平均尚不过百分之三十三点一[80],而我国江苏的江宁竟超过美国平均数百分之十左右。在资本主义同样发达至帝国主义阶段的日本,以1923年为例,农民由市场购买食物的份量尚不过百分之十九点七三[81],而我国的总平均数亦达到百分之十六点八,相差不及百分之三:单只这点,亦可肯定中国农村经济不是自然经济了。第五,一般的情形,中国各地农村如上表的调查,总计由市场购买的份量在百分之三十四以上,比起欧美日本的现在,自然还相差还远;美国在1922至24年的平均数为57.2%,日本在1924年为56%。但我们要知道美日是帝国主义,我们站在革命的立场来为革命而测验资本主义之发展,不应该以帝国主义为标幅,肯定“我国目下还是一种自给的农业”[82]。只有资产阶级的学者才想使资本主义发达完全,才醉心于日美的前途。而事实上在江浙等经济中心区域,近年农村经济生活由市场购买的份量,亦已达到日美平均的程度,更可使我们认定中国农村经济生活已发达到资本主义经济支配下的很高程度呢?

  江苏山西等省区二千余农家平均每一家庭
  由市场购买各种物品的百分比——1922至25年调查[83]


  (A)江宁太平门 (B)1922年调查 (C)江宁淳化镇 (D)1923年调查

  以上我们还只看到农村经济生活与市场的商品关系的一面呢。若从它的生产性质和生产技术看,很明白的可以看出因为帝国主义商品的侵入,便即发生了空前的变动。特别是生产性质,由原来的自给自足的封建性与为地方市场而生产的商品性质的又新增了一个后来居上的为国际及国内大市场的工商业性的生产;更可以看出后来居上的工商业性的农业的发达,而原来的自给自足的封建性的生产,便日益崩溃,以至到微末不足称的残余地位。事实表现得很明白的如:蚕桑区之推广,棉业区的扩大,烟草区的增加,尤其豆类种植的突飞猛进。他如茶叶,甘蔗,大麻,花生,果实,以及附郭的菜蔬,畜牧,等等,还不必一一缕举。

  总之工业性农业的日益向前发展,是铁一般的事实。复次,五谷的播种区日益缩减,原来出米的地方已不一定产米,种麦的地方更是未必产麦,这是我们一看下面的附图便可瞭然的。而且这些五谷的播种区域,亦根本改变性质,变为乌里亚诺夫所指示我们的“商业五谷经济区[84],绝非自然经济的五谷区了。这就是资产阶级的分子也不能否认的事实:

  (1)“北方农民,每每自己喜欢吃那最便宜的食粮,如河北平乡,河南新郑等处(据我们的考察所知,这是北方农村经济一般的情形,无或例外。——曙),所收割的麦子,即作为出售的作物,不愿自己享用。”[85]

  (2)“岳州农林物产之输出,以谷米为大宗。……乡农食米者少。多以甘藷,蚕豆混入米内为食。谷米即以与商人(按这亦是南方农村一般的情形,不独岳州为然。——曙),博取金钱。”[86]

  这只有不了解农耕工业化的资产阶级学者才会说出那种农民自己“欢喜”吃最便宜的杂粮,“不愿”自己享用商品的米麦的鬼话!我们于此应当知道的,就是因农村生产根本发生了空前的工商业性的变动,亦即因资本主义的发达,因货币的需要遂使得小生产的农民愈益贫穷化而至于失地失业,一无所有。这就是整个资本主义——国际的与国内的——所恩赐于农村的实惠。

  关于农业生产技术的变动,详细的情形,留在以后全部研究时去叙述,此地只简单的说几句。我们必须知道所谓生产方法的转变,在偌大的中国,绝不是一朝一夕所能彻底消灭原来的工具,而一律代以近代技术的。同时我们更必须知道,关于湖桑的种接,园艺的栽培,都已经采用很新的工具。而花生与棉花的播种,在江浙和山东等处,亦已使用机械。至于东三省开恳(垦——录入者)已用火犁(Tractor),江浙某些区域的灌田已用电机。若夫碾米,磨粉,榨油,轧棉,甚至剥花生,打草席,在在皆已逐渐使用机械。这些新工具的采用,便是资本主义在农村经济中发展的证明,亦即封建经济破坏的标志。若以此种现象未能普遍于“蒙古新疆青海西藏等处”及“内地的行省的多数乡村间”为辞,那末我们就要知道由英美法德以至意捷奥匈,都未能如此,何况半殖民地的资本主义?这是要非资本主义革命后的劳动政权下才办得到的。所以我们现在绝不能存那样幻想看轻这些新工具的采用。它就是资本主义支配农村经济的表现;亦即农村经济资本主义化的演进。这是我们所绝不能忽视的。并且我们还只有把握着这一资本主义经济的关系然后才能理解农村中一切问题。否则,以封建经济为出发,简直会使你一步都不能前进——这是怎么说哩?清〔请〕看下面我们的研究。

三 把握着资本主义关系去理解农村土地问题


  这里,首先我们介绍关于历年洋米进口的分省统计表来说明。

  看了下面这个表,假使我们不从资本主义的关系入手,便简直一点都不能懂得它的意义。这便是近年来粮食问题普遍全国的恐慌,而一般庸俗者流徒然惊骇于粮食进口的入超而不知其故的关系。表上不是很明白的吗?沿海各省,特别是广东因与帝国主义接触得最早,其农村经济的变动亦最大,洋米的进口每年当全国总进口的百分之六十五至八十以上。民十前后,长江流域的资本主义突飞猛进的发展,因而江苏和湖北等产米省区,亦不能不因为农村经济起了剧烈的变动,而大批的输入洋米。时至今日,整个中国的农村经济,都因资本主义的深入与支配,起了不可阻止的变动。从前产米以自给的,因为农产商品化,以致米反不能自给而须仰给洋米。洋米的进口,在民国十年以后,便普遍于全国各省区。——虽其间有或多或少的差异,但俗话有所谓“耗子药闹人不在多”[87],现在输入虽少亦未始不是它日输入多的信号。这里,我们很可知由其输入洋米之多寡,来测验农产商品化的程度。另外还要说的,就是因为洋米的输入,我们又很显然的看出了全国粮食恐慌的根本原因。问题主要的仍是资本主义关系。我们再看下面的附图更易明瞭。

  1912至1928年各省输入洋米的比较[88]


  照一切地理书上的说法,我国北方产麦,南方产米。但根据上面洋米进口统计,我们已知产米的南方每年要大批的输入洋米。再看此地附图的百分数,我们更认识了所谓北方产麦之区,许多地方都不一定产多量的小麦。图上东北的奉、吉、热三省区,小麦种植面积当各种作物总面积的百分之十不到;直、晋、察、绥等省区,只有百分之十至二十,鲁、豫两省区亦只百分之二十一至三十;只有川、陕两省区在百分之三十一至四十之间,新疆在百分之四十一至五甘肃独多,还有百分之五十以上。这很明显的告诉我们,资本主义愈益发达的地方,粮食问题愈益严重。这到底是封建经济阻碍下来了[89]资本主义经济抑或资本主义经济摧毁下来了封建经济?问题是不待辩而自明的。一切资产阶级的小伙伴对此,应当有所答复。我们还要知道,图中的百分比,是根据1918年的统计为准制出的。上面我们既已证明资本主义正在发展中,则各省的百分比,近年更必然还有不少的变动,就是说必然还有或多或少的减低。但即此已经把农村中的经济关系,显示无余了。因此,我们即使还不能知道目前的变动,亦不难于推知。

  这里,我可以说我们若从资本主义经济关系出发去研究中国农村经济,那不独不难了解洋米输入“以农立国”〈的〉中华和“以农立国”的中华发生粮食问题之所在,而且还懂得农村中一切的变动,例如:重利,重租,逃亡,争斗,以及农运发展等等。这都可以从资本主义经济关系为出发而——求得答案。只是我们在这里却不能提出来说,因为:一则问题复杂,此地是总说,不能过于展开;再则必须等到全部研究时,才能将基本的商品与生产问题更详明的分析和综合。

  上面关于中国农村经济的性质及其研究入手的大概都指出来了。这里,为防止以后再有人从农村经济关系企图肯定中国经济是封建性质的,我们就再指出那被人看作封建经济之中心问题的土地问题来,证明它的关键也是资本主义而不是封建关系。让我们先举出一个土地分配的统计于下:


  表上土地之集中是显然的事实。贫农户口多而土地少,不待言是农村争斗之中心为土地的表明。可是土地之集中,不仅建筑在贫农之失地,而且建筑在中农之失地。中农占有土地之少不是自给自足经济破坏的证明么?所以土地之集中,与贫农同富农地主之对立,都完全由于封建生产之破坏即资本主义关系之形成。现在我们请读者再注意的认识下面的附图。

  图中佃农最多的地方是广东、福建和浙江等省区,当全体农民百分之六十一至八十之间;其次是江苏、辽宁和湖北等省区,当全体农民百分之五十一至六十之间;又其次是河北、河南和黑龙江等省区,当全体农民百分之四十一至五十之间;最少的察哈尔和新疆等省区,不过百分之二十一至三十。这是表现因封建剥削关系而土地集中吗抑或因资本主义发展封建经济破坏的关系而土地集中呢?问题亦是不待辩而自明的。其实这还是十年前的情形,在1925年前后,久已有了大的变动了。这里我们再介绍关于广东和江苏的佃农当全体农民百分比的调查表于下:[90]

广东江苏
1.广州及其邻近96.4%1.昆山92.0%
2.河南94.9%2.南通87.0%
3.中部五县85.0%3.苏常道78.0%
4.广大调查诸县85.0%4.沪海道70.2%
3.广大调查七县70.0%5.仪征,江阴,吴江67.4%
6.东江十二县65.0%6.镇江55.0%
7.全省70.0%7.金陵道49.1%

  上表的数字都是最高和最低两极间的平均数,据调查广东佃农的百分数,最高“或竟达百分之百”[91]。这里由本表和前面附图的百分比看来,我们很能够毫不迟疑的说:土地愈集中的地方资本主义愈发达。反之资本主义愈发达的地方土地愈集中。土地的集中,与资本主义相依为命。不然,你能说广东江苏是封建经济的中心吗?这种情形,在全国之内,一省之内,大都如此。广东的广州邻近,河南及中部五县;江苏的昆山和南通等处;以及前面附图的广东,江浙,鄂奉等省的佃农最多,已经充分证明这一关系了。因此,我们更可以这样说:中国土地的问题,主要的已不是封建关系而是资本主义的关系了。土地革命固然要彻底肃清封建残余。那是丝毫没有问题的;而反对资本主义,亦更系它重要的任务。所以反封建残余的土地革命不能不是反资本主义的社会革命之一部分不在打倒资产阶级之下进行土地革命那是十八世纪的勾当。假使今后还有人这样的认识:中国“土地革命,即使达到其顶点——土地国有——也不能跳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范围;最彻底的土地革命——土地国有——也只是促进农村资本主义畅快发展的条件;……因此,土地革命只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主要内容”[92]:那么,我们就要宣告这不但是机械主义的说教,简直是机会主义断送土地革命的符咒,资本主义最后拥护者的法语。这里,我们不应该注意乌里亚诺夫在十月革命的前夜,1917年九月二十八日,曾经说过些什么吗?请看下面的话吧:

  “现在的时候,革命又使土地问题比之1905—07年成为一个更大更深更紧张的问题了。……战争使参战国落入向所未闻的痛苦,同时战争又非常迅速的促进了资本主义的发展,把垄断的资本主义变成垄断的国家资本主义,所以无产阶级与革命的小资产阶级的民主不能限制于资本主义的范围之内了。

  “在这样情形之下,土地政纲中的土地国有必然要有另一个形势了。就是:土地国有已不是资本主义的最后一字而是趋向社会主义第一步的开始。……组织模范式的经济。”[93]

  总之,中国的土地革命是反对资本主义的而不是促进资本主义的是非资本主义的前途而不是资本主义的前途!谁不懂得这一辩证的唯物关系,那他的理论就永远赶不上革命的发展,而停留于十八世纪,在客观上,当一贯到底的资本主义使徒,准备着阻止并葬送未来的胜利!我们,Proletariat的前卫,应该记取二十世纪中第一次大革命——十月革命——的教训,把反封建残余的土地革命与反资本主义的社会革命连系起来

四 本问题的总结


  关于农村经济与土地问题,我们亦可就此结束了。因为这是我们随后的全部经济问题研究中重要的对象,此地当然只能提纲挈领的提到问题的中心——农村经济性质,与中心的问题——土地革命的意义,这两点。另外,我们再总起来说几句:

  第一,研究中国农村经济问题,在还未开始前,仅可以不管表面的氏族宗法关系的如何浓厚,小生产的如何普遍,剥削的如何严重,劳役与自然地租如何保有,以及豪绅地主如何在下层统治占着优势:一切这些问题,都要等到是否是自然经济性质这一问题解决了,然后才能谈到。因为封建经济就是自给自足的自然经济,要在这一经济基础上才有封建制度及其统治。否则,舍本逐末,便失之用政治和社会来决定经济性质了。这是冒牌唯物派的作伪。

  第二,根据近百年来对外贸易的发展,近二三十年在中国境内的中外资本主义的建立,以及农业生产性质的变动,我们可以明白地看出中国农村经济的生活,已不是自给自足的封建性质而是受着资本主义的支配。尤其在中国的经济中心省区是这样的。而近年的大事变,更把有些人所说的城市依赖农村的谎话推翻了。特别是反富农的争斗,在1928年时我们都已由实际的经验,提到革命的议事日程中;当时虽然消极的遭到否决,而后来的实际生活,便已证实我们当时的见解是绝对正确;至今反富农的争斗,就成为农村中最主要的任务:这亦在此表明了全部中国农村经济生活是千真万确的资本主义关系占着“极强度的优势。”

  第三,因为封建经济久已处于崩溃过程中,而成为残余的力量,资本主义则日益向上增涨,取得支配的地位;所以我们研究中国农村经济,首先就必须把握着资本主义的经济关系也只有把握这一关系才能理解其它一切问题才能说明农村中大小的变动:以经济问题起直到整个社会分化和政治争斗。

  第四,土地问题是一般误解的所在。关于中国封建经济是否站在绝对优越的地位,资本主义的发展前途如何以及整个革命性质,都是以这一问题为焦点的。农村一切斗争,如我们上面的研究,自然亦不过为了土地关系的改变。然而我们研究的结果,它可不是在封建制度下所能颠覆的而是并且只有以资本主义关系入手才能彻底理解它的意义。这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封建经济理论的大本营,将因此不攻自破;一切问题的决定,必须有根本的改变,不是枝节的改良方法所能应付的。

(中国问题研究会1931年1月15日出版)[94]





[1] 原文见《Capital》中文,见宗华译的《中国农村经济之特性》,二七页。

[2] L.T著:《中国革命问题(二)》二二至二九页。

[3] 这里所谓“经济的意义”不是说经济侵略,经济侵略是人所共知的。同时,也不是一般人所说的商品剥削,把中国的钱弄起走了。这里所说,完全指的商品在中国经济——农业手工业——内所引起的变动这——“经济的意义”。

[4] 《×生命》三卷第十一号(一九三〇,一一,一),邢××《中国经济衰落的原因》,九页。

[5] 《世×月刊》一卷二期(一九二九,八),潘××:《对外贸易问题》,一〇至一一页。

[6] 同前,一一至一四页。

[7] 表内金价系根据海关报告上该年度金价平均表核算。

[8] 民十海关报告总册上卷一一与四八页,表中因和比英法等国无关系,已略去。

[9] 《中外经济周刊》一九二三,八,一八,《通商以来之国际贸易》。

[10] 同上,一九二三,一一,一七,《民国以来迸出口贸易增加之趋势》。

[11] 《×生命》三卷第十一号(一九三O,一一,一),陶××:《长期和平之诊断》,三页。

[12] 潘××:《中国时外贸易问题》,二至九页。

[13] 《新生×》三卷十一号,陶××:《和平之诊断》,二页。

[14] 《中东经济月刊》第六卷,第四五合号(一九三〇,五,五),黎际涛:《外人经济势力下之我国》,八五页。

[15] 这里我们亦引两个极端不同的政治立场的人物,对于帝国主义问题有了一致的相当的认识例子于下:
  (1)“帝国主义掌握了中国的经济命脉,成为中国经济上(同时也是政治上)的最高统治者。”(注:朱××:《半殖民地中国经济结构的特征》,十页。)(保)
  (2)密封在那天然的真空的玻璃箱内的“木乃伊”的中国,自从被那英国加农炮击穿了一个洞孔之后,便再也不能维持它那应当腐烂而不腐烂的尸体了。而况且那些如狼似虎的帝国主义,还在那里加紧的灌入着催腐剂呢!所以,自然不能不腐坏不堪,而至于臭气四闻了。……把它们的触角遍布于举凡中国一切的穷乡僻壤,而把它们弄拢到自身的铁的支配之下”。(注:《×思潮》第五期,向××:《帝国主义与中国经济》五至八页。)(修)
  照这两个大略相同的意见看,似乎人们已经理解了帝国主义在中国经济问题中的关系,以及认为封建经济或已彻底摧毁了。然而不然!发表前面一个意见的某君,在上述意见之下,紧接着还有这样的巧语:“封建残余在一般经济生活上还占着优势,帝国主义极力在维持这种封建残余”。发表后面一个意见的某君在上述意见之中,亦插有这样的妙论:帝国主义“正在极力维持了中国的封建余物”。这真是“无独有偶”;有了前面的二元论,不得不配以后面的死生人而又肉白骨的“再生缘。”恐不然便是“无巧不成双”了!也许这就是他们的所谓唯物吧?

[16] 陶× ×《长期和平之诊断》,三至四页。

[17] 《民×》第十八期(一九三〇,二,二O),正之:《一九二九年的中国社会》。

[18] 《×思潮》二三期合刊(一九三〇年,一,二〇),潘× ×:《一九二九年之中国》。

[19] [20] [21] [22] 朱××:《半殖民中国之经济结构的特征》,四页。

[23] 《×思潮》第五期,向× ×:《帝国主义与中国经济》,一四页。

[24] 严× × :《再论中国经济问题》,一八页。

[25] 朱× × :《中国资本主义之发展》,四五九页。

[26] 本表根据何廉方显廷著的《中国工业之程度及其影响》一书内的统计改制而成。《工商半月刊》第二卷第三号(一九三〇,二,一)的前后几期,亦发表过何方两人此书。

[27] 同上。

[28] 《湖南实业杂志》第一五一号(一九三〇,五,一),《湖南第一纱厂之调查》。

[29] 严× ×;《再论中国经济问题》,一八页。这里用人们一致这话,当然并不是说什么人都一致,而是说的凡是参加目前中国经济问题争论的一些人们。此地引严××的话,亦即以表现出这一关系。因为严先生是这一问题中的左派故;他尚如此说,则其余中右各派自不会有问题的。以下多数或大多数,均根据各演的主张来断定,特此附带的说明。

[30] 朱×× :《半殖民地中国之经济结构的特征》。

[31] 王×:《中国资本主义在中国经济中的地位其发展及其前途》,二〇至二一页。

[32] 陶××:《长期和平之诊断》,二页。

[33] 陶××:《中国经济衰落与复兴问题》,四页。(《新生×》,三卷,十号;一九三〇,九,一〇)。

[34] 梁×:《中国社会科学活动的意义》(《世界×化》创刊号,一九三〇,九,一〇)。

[35] 同前

[36] 同上页注二(即[30])四页。

[37] 王××:《中国土地问题与资本主义问题之检讨》,(《×生命》,三卷六号;一九三〇,六,一)。

[38] 萨××:《民×史观》(同上一卷五号;一九二八,五,一)。

[39] 朱××:《中国资本主义之发展》,四七四页。

[40] 见郭××替《经济侵略下之中国》,一书中作的序文内,此地是根据《村治》一卷二期通信栏第五页引来。

[41] 胡适:《我们走那条路》,(《新月》二卷第十号;一九二九,一二,一〇)。

[42] 陈××:《国民革命的危机和我们的错误》,三二页。

[43] 话是施××说的,此地是从××先生作的《今日中国革命之基本的理论》一书内第三章的结论中转引来。

[44] 冯×超:《左联成立的盒义和他的任务》,(《世界文×》创刊号)。

[45] 王× ×:《中国土地问题与资本主义问题之检讨》,《新×命》三卷六号。

[46] 本表根据《中国工业化之程度及其影响》一书内的统计改制而成。

[47] 见前书内。

[48] 同449页注一。(即[46])

[49] 本表根据海关报告总册上卷历年海关出口往外洋之土货总数分析表制成。

[50] 本表根据于《统计月报》第一卷第三期近三年经过中国海关内土货贸易之统计制成。

[51] 见前报内。

[52] 本表根据一九二八年万国纺织业联合会统计的《世界各国纱厂锭子与用花数 目比较》表改制而成,原表见华商纱厂联合会编印的一九二八年《中国纱厂一览表》的右上角。

[53] 克仁译;拉狄克著《中国革命运动史》,二二九页。

[54] 本表根据近年海关报告总册上卷机器进口详细数目的统计改制而成。

[55] 正之:《一九二九年的中国社会》,一一页。(改)

[56] 潘×周:《一九二九年之中国》。(终)

[57] 《工商半月刊》二卷十一期(一九三〇,六,一),《十八年国内纺纱厂之统计》。

[58] 《中东经济月刊》第六卷第六号。(一九三〇,六,一五),《中国纺织业之转机》。

[59] 潘×周:《一九二九年之中国》。(修)

[60] 正之:《一九二九年的中国社会》。(改)

[61] 《工商半月刊》《十八年国内纱厂之统计》。

[62] 陶××,《中国经济衰落与复兴问题》。二页(《×生命》三卷十号,一九三〇,〇,一)

[63] 潘×周:《一九二九年之中国》。

[64] 正之:《一九二九年的中国社会》。

[65] 本表根据《国际贸易导报》一卷三号(一九三〇,六,一)缪钟秀著《上海丝厂业概况》内的统计制成。

[66] 本表根据前报一卷五号(一九三〇,八,一),李安著《调查浙江蚕丝业以后》内的统计制出。

[67] 本表根据《江苏》第五十一期,(一九三〇,二,一一),《无锡县政概况》内的统计制出。

[68] 一九二九年海关报告总册上卷,一二九页。

[69] 《东方杂志》二十七卷十二号(一九,六,二五三〇),《近年来我国交通进展及其计划》。

[70] 本表根据民国十八年海关报告总册上卷二一八——二二〇页上的数目字制出。

[71] 同注[46]。

[72] 同注[47]。

[73] 《商业月报》十卷二号(一九三〇,二二五),冯子明:《上海劳资纠纷之趋势》

[74] 《申报》一九三〇,一一,一二,《丝厂协议开工》。

[75] 同前,一九三〇,一一,一四,《卅二丝厂通告各女工》

[76] 见Le proletaire 上,L.T.《国际错误之第三时期》(No.2,P.66.)。

[77] 译文见林超真译的《宗教,哲学,社会主义》书内。

[78] 译文见《民族革命原理》,一九八页。

[79] 例如马克思的女婿,恩格斯的弟子拉发格在Le Determinisme Ecoaomique上说,“大家应该因为商品生产,深悉劳动者在生产形态中所生产的,不是为了他的消费,或他的家庭的消费,乃是为了出卖,这种显示有产阶级社会之特征的生产形态,与在它之先的生产形态绝对有别。在那些生产形态里,人之生产,……都是为了他的消费。古代贵族的家庭,正同中世纪的诸侯一样,是使人在他们的地土与作坊里,生产生活品,衣服,武器等等……一句话,几乎是他们所需要的全部。交换则只是把他们消费后的剩余,在一年内的某个时期举行”。(译文见刘初鸣译的《经济决定论》辛垦书店版,二七两页。)

[80] 参阅《浙江建设月刊》四卷三期(一九三〇,九),吴觉农的《日美两国农民生活标准的比较观》。

[81] 本表根据金陵大学调查的《我国六省三处二千三百七十农家平均每一家庭的田场供给和市场购买的各种物品之百分率》统计改制而成。内中只除去河南的开封,因其不大可靠之故。原表在贝克的英文本《中国农村经济》上及《社会学刊》第一卷第三期上均有。

[82] 同473页注①(即[80]),以下关于日美的此种例子亦相同。

[83] 《社会学刊》一卷三期(一九三〇,五)。乔启明:《中国农民生活程度之研究》,一八页。

[84] 见《俄国资本主义的发展》上卷中。

[85] 乔启明:《中国农民生活程度之研究》,二四至二五页。

[86] 《湖南实业杂志》一〇四号(一九二九,六,三一),《岳阳农事调查总报告书》。

[87] 本表根据《每年海关报告》下卷第一进口货物类偏〔编〕制出。

[88] 这一谚语似乎尤以在四川为最普遍。据我们所知道的好似米亦有时叫做“耗子药”。

[89] 我们并不否认阻碍,我们只否认用阻碍来说明资本主义之发展。因为阻碍是一回事,阻碍得了与否又是一回事。

[90] 本表根据《经济半月刊》二卷十一期(一九二八,六,一)上,《我国之租佃制度》一文中《特别调查区域租种农百分率表》改制而成。

[91] 见同前《我国之租佃制度》论文内。

[92] 《新×潮》“中国经济研究专号”,吴××:《中国土地问题》,六〇页。(修)

[93] 译文见《俄国农民问题与土地纲领》二八二页。

[94] 本文中原有图表五幅及有关的注均略去。——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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