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诺曼·斯特莱克《罢工纠察队员日记》(1984-1985)
一九八四年五月
35.一九八四年五月一日 星期二
今天早上,在陶洛,我们最年轻的小伙子之一米奇·霍伊(Mickey Hoy),举着一块写着“阻止警察国家”的牌子,跟一个警察面对面地对峙了三个钟头,就跟石头一样坚强。然后卡车来了,那头猪就得到了借口,他趁机冲米奇脸上揍了一拳!许多纠察队员都看见了这个懦夫的可耻行径,他们冲上前去,要为米奇报仇。然而——真是该死——又是我们自己人的消极使我们没能占上风。这些呆子就站在那里看着,就连几个兄弟被警察从前线抓走时还是无动于衷!就在他们袖手旁观的时候,我们想把人救出来,可我们人太少了,没救成。我们要想在这里做成什么事,就非得克服这种消极不可。
今早最能引起积极回应的事还是馅饼的到来。我真希望能噎死几个蠢货,这样我们也能袖手旁观!
36.一九八四年五月二日 星期三
今早我提出,采用甘地的消极抵抗策略,具体来说,就是坐在马路中间,大声催促所有人仿效我们。不出所料,只有二十来个人跟我一起干,大多数人还是傻愣愣地站着,还嘲笑我们,当我们是大笑话。那些蠢猪把我们从公路上拖走,丢进路边的泥潭时,他们还在袖手旁观!有个维斯托小伙子,叫曼尼·贝纳姆(Manny Benham),他勇敢地反驳一个警督,马上就被拖进了警车!这就是一九八四式的英国司法!这个小伙子至少还有点种,敢想敢做。这些事真让我心烦。
37.一九八四年五月三日 星期四
今早腾托·杰克森被抓走了,算他倒霉,有辆货车的挡风玻璃被砸坏了,他正好离那辆车最近,就被警察抓去当替罪羊了。他被指控使用了“侮辱性的语言”,因为蠢猪们粗暴地抓走他时他大声咒骂。
腾托被抓后,我们试了一种新战术,大家挽起手来,全都站在工贼货车前面,以蜗牛般的速度行走,这样蠢猪们想抓我们就没那么容易了。效果很不错,但是,虽然我们拼命地喊人过来,还是没有多少人愿意跟我们一起干。那群蠢猪朝我们冲锋,想冲散我们的队形,虽然我们英勇地反抗,还是打不过他们。我身边是阿瑟·奥克斯利(Arthur Oxley),他在维恩·藤皮斯特矿场(Vane Tempest Colliery)工作。我是在广泛左派的集会上认识阿瑟的,当你参加战斗时,身边有阿瑟在,就会感到无比安心,因为他足足有一米八高,体壮如牛。今早他救了我一命,一个蠢猪把我拖向路边时,是他把我拉了回来。那头蠢猪年纪轻轻的,当他发现他得一个人对付我跟阿瑟时,他脸上的表情可好玩了。阿瑟说,“小子,就凭你也想抓走我们俩?”算他识相,没敢抓我们,一溜烟跑了。战斗结束了,但战争还没结束,我相信我们俩以后还会在战斗中相互照顾的。
今早有十个人被蠢猪们抓走了,谢天谢地,大家的情绪似乎在高涨。我们的人被抓走了,这让维斯托矿工十分恼火。今早的馅饼来得晚了一点,因为腾托被抓了,这恰好结束了维斯托矿工的消极。对此只能苦笑。
我把今早发生的事讲给了凯丝听,她非常担心,怕我也被抓走。我劝她别担心,因为就算我被抓了,顶多也只是罚钱。她还是不相信我们做的都是合法的事,再讲下去也只会加剧我俩的矛盾。媒体似乎对矿工工会发动了不停歇的宣传攻势,阿瑟·斯卡吉尔首当其冲,我觉得凯丝恐怕是受到了媒体攻势的影响。我觉得她是可以争取到我们这边来的,不过眼下她还在犹豫,得让她相信我们能赢才行。我们要想赢,就得让工会运动的其余部分相信我们的斗争是正义的。要是他们能抵制煤炭,拒绝使用进口石油就好了。要是工贼都能醒悟过来,懂得自己的饭碗马上就要被打破了就好了。要是NACODS也能参加罢工就好了,那样我们就赢定了。已经两个月了,罢工还没有结束的迹象,这也证明了托尼·克利夫是正确的——至少到目前为止是正确的。今年这次罢工不会是七二年和七四年的罢工的重演,太可惜了。不管怎么说,纠察队的情绪似乎在高涨,一些新人加入了维斯托的纠察队,但我们还需要更多、更多的新人!
38.一九八四年五月四日 星期五
今早在陶洛那边参加纠察,一直很平静,到了早上十点,门口来了三辆货车,我们采用了跟昨天一样的战术:冲上公路,手拉手组成人链,拦在第一辆货车前面。今早也有两百多人参加纠察,可还是跟以前一样,只有七十来个人愿意斗争,其他人都在傻愣愣地旁观。今早我们有十七个人被抓走了,都得怪这些混账,而不是那些蠢猪!我们那些该死的工会干部本来应该亲自带头,把那些不肯认真斗争的人的名字统统记下来,停发他们的两英镑纠察津贴。这帮混账来参加纠察就是为了那两英镑。真操蛋!
我们冲上公路时,打了那帮蠢猪一个措手不及。我冲到第一辆货车前面,大骂那个工贼司机是保守党的帮凶。蠢猪们很快就反应过来,向我们杀过来,有个蠢猪从背后狠狠地勒住了我的脖子。跟昨天不同的是,这次没有大块头阿瑟来救我了,尽管我奋力反抗,还是被两头蠢猪拖到一旁,那里有两辆警车在等着我们。我被粗暴地压在一辆警车侧边,一头蠢猪踢了我的脚踝,命令我张开双腿,检查我身上有没有武器,就跟警匪片里演的一样。在搜身时,这个混蛋还用膝盖压在我背上。我都没怎么反抗,他根本用不着这样做,可他还是狠狠地把我丢进警车后面。这时我听见阿瑟在喊:“你们这些畜生,干嘛这么粗暴”。他认出是我,就说,“唉,看来这周咱们不能一块出去玩了,年轻人。”我还没来得及答话,就被重重地丢上警车,狠狠地摔在金属地板上,弄伤了肩膀。我拼命站起来,坐在囚室两侧的椅子上。过了几分钟,伊恩·维尔本也被押上了警车,他坐在我旁边,没多久囚室里就挤满了六头蠢猪和六个纠察队员。伊恩觉得很奇怪:没几天的工夫,送馅饼的人,连同募捐的人,全都被抓了。我说,那帮坐看咱们被抓的混账全都饿死才好呢!
坐在囚室这一边的椅子上的是伊恩、米奇和我,还有三个膀大腰圆的蠢猪,快到警察局的时候,屁股下面的椅子垮了,我们不禁大笑。蠢猪们没有笑,还指责我们故意弄坏椅子。我说这都是因为今早咱们吃了太多馅饼,大家笑得更开心了。我们发现自己到了克鲁克[1]警察局,都快疯了。蠢猪们迷惑不解地盯着我们。
我们被一个个地从警车上押下来,在门外排队等候。进了局子后,他们命令我们脱掉皮带,交出口袋里的所有东西。他们问我叫什么名字,警告我们别耍“花招”。他们准是核对过了我的身份,因为他们马上就拿我听过一百遍的老笑话来取笑我了,蠢货!
他们按照程序讯问了我,然后找来两个警官,一左一右夹着我,跟我一起拍照。多好的相片啊,都给他们糟蹋了!他们用的是拍立得[2]相机,还向我们承诺说照片以后会销毁的,骗谁呢。他们把我关进一间牢房,叫我把靴子脱下来放在外面。我的袜子臭死了,简直要吐了!
牢房里很快又进来了两个维斯托的工友,一个叫马丁·昆特里尔(Martin Quantrill),另一个叫米克·迈尔斯(Mick Myers)。我的臭脚让他们俩叫苦连天,可他们自己也放臭屁。我们讲了自己是怎么被抓进来的,然后米克和我被带出去会见,来见我们的是矿工工会达拉姆地区总书记汤米·卡兰[3],他记下了我们的姓名,好给我们找律师。他还说会帮我们通知家里,但我谢绝了,因为我知道自己很快就能出去,而凯丝还在上班,我不想让她担心。汤米给了我们两根香烟,每人一根,让我们回牢房再抽,他还说我们被安上的罪名是“在公路上妨碍交通”,下午两点要到主教—奥克兰[4]裁判法院[5]受审。
下午一点钟,我们被押上警车,带到主教—奥克兰,到了以后,他们把我们关进法院后面的一间牢房里。我们三个只在大清早吃了点东西,这时候早都饿坏了,所以,当一头蠢猪打开牢门,问我们要不要在牛排上放菠萝时,我们别提有多高兴了。我说我是素食者,他却说,“那你就只吃菠萝好了”。大家听了不禁大笑,我却不觉得有什么好笑的!牢里居然会提供这么好的饭菜,这让大家都很惊讶,可是过了二十分钟,牢门上的小窗打开了,一头蠢猪咧嘴而笑,把一个塑料盆子递进来,上面放满了发馊的肉末三明治。我们全都大笑起来,笑得在地上打滚,笑自己的天真。
审理没花太长时间。女裁判官在念我的名字时拼命憋笑,然后判我取保候审,条件是下次出庭前不得进入陶洛周围两英里的范围。马丁和米克也得到了同样的判决。我们领回了少得可怜的财物,然后就出来了。
维斯托有九个人被抓走了,所以达拉姆执委会派了一辆车送我们回南希尔兹。回到矿场后,我们自己的工会干部警告我们不要违反保释规定,然后就让我们自己回家。这些混蛋!他们根本不在乎我们,根本不在乎我们为自己的工会做了多少事。我恨他们!
我把今天的经过告诉了凯丝,她很担心,说我应该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我只好提醒她,自从斯卡吉尔当选后,我一直在为他奔走,在这个节骨眼上我可不能缩在家里,我不想这样做!我希望她能理解我,但我也没把握。
39.一九八四年五月七日 星期一
由于我和另外几个人被禁止到陶洛参加纠察,所以有人就问我们想不想参加飞行纠察队。分会书记给我打来电话,问我去不去飞行纠察。我马上就说要去,很感激他们能给我一个保持活跃的机会。我们准备去兰开夏[6],那边还有矿场没有停工。打完电话,我立即打给凯丝,告诉她我要去兰开夏,没想到她的态度居然还不错,还祝我好运。我对她说,我们可能会在周末之前回来。有了她的支持,我觉得轻松了不少。我们得在下午三点赶到阿姆斯特朗会堂。
收拾好行李后,社工党的麦克·西蒙斯(Mike Simons)打来电话,问我有什么新消息。我跟他说我要去兰开夏,他就给了我曼彻斯特那边的几个同志的电话,如果要留宿的话,可以找他们帮忙。我们都认为这次的目的地很可能是艾基克罗夫特矿场[7],因为那里的工会干部叫自己的会员不要理睬纠察线。恶心,太恶心了!我向麦克保证,碰到什么有新闻价值的事,就会马上通知他,因为他是《社会主义工人报》的撰稿人。
到了阿姆斯特朗会堂,我们总共有十五个人要去兰开夏,达拉姆矿工工会给了我们32英镑,靠这笔钱我们就不会饿肚子了。书记对我们说,一定要小心,别忘了跟家人保持联系,他可不想接到矿工的妻子和女友的电话,紧张兮兮地问他,自己的丈夫和男友出了什么事。
会堂里大约有六十个纠察队员,但只有十五个人被允许去兰开夏,这让不少人都觉得不妙,因为大多数人都认为,有多少人愿意去,就应该派多少人过去。我也同意,但书记解释说,这事他做不了主,因为这是地区执委会的决定。他还说,所有的分会都分成了四支纠察队,每一队都由来自四个矿场的人混编而成。跟维斯托混编的是萨克里斯顿[8]、维尔毛斯和赫林顿[9],以后的飞行纠察任务也都是跟这几个矿场混编。
长途客车终于到了,上面已经坐了十个萨克里斯顿纠察队员,我们把行李放进行李箱。然后车子前往维尔毛斯,在那里搭了20人,接下来去赫林顿,捎上最后的十个人。人们全部上车后,车子开往兰开夏,只有车上的几个工会干部知道我们要去哪里,他们又不肯告诉我们,天知道他们为什么不说,反正我们又不会跟别人讲!
路上花了三个钟头,一路上我都在跟加里·马歇尔(Gary Marshall)聊天打发时间,他也在维斯托工作,我以前卖给过他几份《社会主义工人报》。他跟我说,他参加工党已经有13年了,但他现在对工党越来越幻灭。他不喜欢金诺克,现在越来越讨厌金诺克,因为金诺克一点也不支持我们矿工,他还说《社会主义工人报》上讲的好多东西他都挺赞同的。我觉得能够把他发展成党员,所以我们打算在这次纠察当中相互照应。
我们来到了波尔德矿工福利社(Bold Miners Welfare),发现里面挤满了达拉姆矿工。我认出了好些人,其中有阿瑟·奥克斯利,这让我很高兴,他给我买了一品脱[10]啤酒,但还没等我们坐下来好好喝一杯,我们就得回到车上,因为我们要赶往曼彻斯特,我们被安排住在艾克尔斯[11]一家社交俱乐部里。
大概在晚上九点钟,我们抵达了绿岸工党俱乐部(Greenbank Labour Club),很多人都在抱怨,说为什么不住在波尔德。我发现,这些抱怨的人当中,有不少上周就住在波尔德,给自己弄到了舒服的客房,现在他们要跑这么远,住不上舒服的客房了,所以他们就唧唧歪歪的。
俱乐部里满是正在过银行假日[12]的人,还有在大屏幕电视上看斯诺克决赛[13]的人,对决双方是斯蒂夫·戴维斯[14]和吉米·怀特[15]。我们背着行李和睡袋,奋力从人群中挤过,跟在一位妇女后面,她领着我们上楼,把我们带到客房。她欢迎了我们,说我们可以在这里住到周末,到明早再安排大家住到别人家里,但可能没办法替所有人安排好。我跟加里说,我会给曼彻斯特的几个联络人打电话,安排大家住到别的地方去。
我给一个叫艾琳·戴维斯(Irene Davis)的同志打了电话,她叫我联系一个叫菲尔·拉姆索尔(Phil Ramsall)的人,我就给他打了电话。他又叫我去找一个叫米克·布莱特曼(Mick Brightman)的人,说那人的家离我只有五分钟的路。菲尔还叫我明早结束纠察之后再给他打电话。我跟我们工会的干部讲了我们要去哪里住,但他很不高兴,说大家都应该住在一起。我坚持自己的意见,他就说,那我们就要在凌晨四点十五分来俱乐部报到!
我们从当地一家酒吧出发,一路上转来转去,几次走错了路,最后终于到了地方。我们都不太好意思去敲陌生人的门,但外面冷得要命,所以我还是小心翼翼地敲了门。门开了,露出了一张微笑的脸,他欢迎我们进入他那温暖可爱的小屋,然后走进厨房。很快他就端出热咖啡和鸡蛋三明治给我们吃。趁我们吃东西的时候,他问了一连串问题,都是关于罢工在达拉姆的情况的。他跟我们说,他和妻子简(Jane)都是学生,但他曾在一个叫加德纳斯(Garnders)的地方参加过罢工,那次罢工坚持了足足六个半月!!我们说,我们这次罢工应该不会持续这么长时间,我们没法想象他怎么能在那样困难的条件下坚持那么久。他把我们介绍给了简,她说她和丈夫正在努力考试,准备应考。她话里有话,我们都听出来了,于是我们就说,我们要睡觉了,因为凌晨四点我们还要赶回俱乐部。他就说我们可以随便一点,就当是自己家一样。他把我们带进前屋,里面堆满了书,还摆着一张大床。我很喜欢读书,看见有这么多书在这里,感到很惊喜,但加里提醒我该睡了,我们就在床上并排睡了下来,没几分钟加里就打起了呼噜!很快我也睡着了。
40.一九八四年五月八日 星期二
加里说他今早费了点工夫才弄醒我。出门时我们尽量保持安静,避免惊动主人。我们甚至没泡咖啡。我还没完全醒来,但外面的冷风一吹,我就全醒了,于是我们就迅速走回俱乐部,这次没有迷路。
一进俱乐部,我就不禁庆幸自己昨晚太走运了——每一张椅子上都有人在睡觉,地上满是垃圾,几张桌子上堆满了空酒杯。有两个人在打台球,球袋里塞着用来记账的纸,有个人在一间小厨房里泡茶。他跟我们说,昨晚他们一直喝到两点多,醒着的人全都没睡。
我们的工会干部闯了进来,他头戴牛仔帽,手拿玩具枪,朝睡着的人射击,把他们打醒过来!大家叫他丢掉那杆破枪,但还是一个个地起来了。他叫我们全都到外面去,我们就在外面等车,同时被寒风吹得瑟瑟发抖。到了凌晨五点十五分,客车司机总算来了,还抱怨说为什么叫他这么早就来。不少人都抱怨工会干部浪费了大家的宝贵的睡眠时间,但他坚持说都是司机的错。我相信司机!
客车上满是陈啤酒和臭屁的味道,我们终于抵达艾基克罗夫特时,我不禁长出一口气。从来没有闻到这么清新的空气!我们走了几百码才到矿井,到了那里,发现旁边的发电站全是工贼,吓了我们一跳。走着走着我们就跑了起来,高呼“祖鲁!”,想吓跑那些蠢猪。可惜没吓跑。
我们本来以为会有许多人参加纠察,到了那里才发现,就只有大概一百人,守在入口前面的蠢猪们是我们的两倍之多。我们加入了纠察队,我问一个纠察队员,其他人都去哪儿了。他说他们去了一个叫帕克塞德(Parkside)的矿场,那里还没停工。我们有个纠察队员,叫彼得·法里什(Peter Farrish),给我们找了些乐子:他带了个玩具小猪,走到警戒线上,对着真正的蠢猪们弄出吱吱嘎嘎的声音,蠢猪们脸上的尴尬显而易见。但他没能搞多久:第一批工贼来时,双方发生了推搡,蠢猪们立即扑向他,把他跟另外一个纠察队员拖走了。除了两人被抓之外,我们没做成什么,但至少推搡让大家的情绪高涨起来,所有人都参加了,这是一个很好的转变。
虽然我们失去了彼得,但马上又有人出来搞笑了。这次是个当地的罢工工人,叫斯坦(Stan),跟他相比,彼得简直像是知识分子了!他穿着不同色的袜子,一边黄色另一边绿色,还把裤脚插进袜子里,脑袋上贴着一顶奇怪的羊毛帽。他不停地吹口琴,喊一些迷糊不清的话,什么“艾基克罗夫特,你死定了”,什么“艾基克罗夫特,是谁发明了蒸汽机?”至少他带来了一点亮色和幽默,要不然这个早上简直沉闷得要死:工贼们鱼贯而入,根本不理睬站在门口的六个“正式”纠察队员——那是蠢猪们恩准站在门口的。有些工贼似乎是坐着公交车进入矿山的。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真是太可恶了,因为公交车司机一定是运输工会的会员,而他们可是答应过不越过我们的纠察线的。我跟我们的工会干部说,回到曼彻斯特后,他应该去查一查。
斯坦灵光一闪,指向马路对面,只见那里有几个人,正在矿场食堂的厨房里洗盆子。他跟我们说,那些人是艾基克罗夫特的工会干部,食堂里坐满了蠢猪,都是预备队,一旦出了乱子,就轮到这些预备蠢猪出动了。如果斯坦说的是真的,那这就是我见过的最最无耻下流的叛卖:矿工工会的干部居然给这群殴打我们的蠢猪做饭!简直气死我了!
到了九点半,客车来接我们,把我们送到曼彻斯特理工学院[16],我们在那里吃早饭,早饭有面包卷和咖啡。我们非常感激他们的团结情谊。这时我听见广播里喊我的名字,叫我到最近的电话机去,吓了我一跳。我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担心极了。结果只是菲尔·拉姆索尔想跟我谈谈,这才松了一口气。他来到用餐区,我把他介绍给了加里。我们谈了早上的纠察,然后他问我们愿不愿在几个会上讲话,走访几家工厂。我们同意了,但他得安排好交通工具。我还说,米克夫妻还要应考,所以我们还是不要打扰他们了,于是我们又打了个电话,安排好了落脚的地方。菲尔开车送我们去索尔福德[17],路上聊个不停,都在聊他希望我们在这一趟能做成什么。我喜欢他这份乐观。
到了索尔福德,菲尔把我们介绍给了希拉里·伯克(Hilary Burke),她家里还有个空房间。她很热情地迎接了我们,给我们泡了咖啡,在她泡咖啡时,我们向她介绍了达拉姆那边的情况。上周她接待了几个伊兴顿的人,他们对她说,达拉姆的罢工恐怕坚持不了多久,因为大多数人的情绪并不高。我对她说,我们的纠察队员表现比较消极,但我又说,我觉得虽然我们现在不在达拉姆,但罢工的势头目前还是比较猛的。
她带我们去了一家小工厂,我们在那里推销报纸,还搞了募捐。加里似乎很喜欢卖报纸,我们站在那里卖报纸的时候,他表现得很自信。我们卖的不多,只募集到几英镑,但至少我们觉得自己做了点有用的事。然后希拉里开车送我们回俱乐部,我们跟自己的工会干部讲了自己去过哪些地方。希拉里还说,她还有房间,可以让另外两个人住,但最好是有点政治觉悟的人。我猜她的意思是说有可能发展成社工党党员的人,至少也得是潜在的支持者。加里跟我讨论了一会,决定跟约翰和基斯谈谈这件事,他俩都是维尔毛斯的纠察队员,跟我们很合得来。我们找到了他们,问了他们的看法。他们很高兴,因为昨晚在俱乐部根本没睡好,所以他们马上接受了我们的建议。他们去找他们自己的工会干部,走之前我们约好,我们先去米克家拿行李,回来后我们再碰一次头。我们的工会干部又来插手,指责我们“自以为是”,真是傻屌。我问他,能不能让客车到索尔福德去接我们,他说不行。我问他,我们是不是整整一周都要去艾基克罗夫特,他说不行。我不想再跟他瞎扯了,就把希拉里的电话号码给了他,还跟他说,我们要自己去艾基克罗夫特,如果要联系我们就打希拉里的电话。
加里和我去了米克家,向他解释了我们离开的原因。米克很友好,他对我们说,既然他能坚持六个半月,我们也一定可以。我们说,希望罢工能够尽早胜利,不用坚持那么久。然后我们见了见他的小女儿,她从来没见过矿工,得知我们马上要走,觉得很失望。我们拿了行李,走出米克家,就直奔俱乐部。
我们在外面等希拉里的时候,我们自己的几个纠察队员上来找事,还骂我们是“自以为是的傻逼”。他们问我们,为什么不叫维斯托的人跟我们一起走。我把事实跟他们讲了,还向他们解释社工党的事,但他们不信,还叫我们“滚蛋”。很好,不过我还是觉得有点内疚。
希拉里开车来了,把我们送到她家。她把我们介绍给了她的朋友波比(Bobby),波比是从南安普顿[18]过来的,她22岁就参加了社工党。我们打算出门逛逛,买点中国菜外卖,这样就不用麻烦希拉里为我们做饭了。
回到她家时,发现她做了一大锅咖喱!我们谁都没提到自己已经在外面饱餐了一顿,姑娘们离开房间后,我们都笑疯了。我们可是一点挨饿的机会都没有!
加里和其他人出去喝啤酒了,但我决定留下来写日记。当然,他们以为我对那两个姑娘有意思,还跟我挤眉弄眼,但他们大错特错了。希拉里很忙,所以我跟波比聊了几句。她很喜欢一个叫维克托·塞尔日[19]的作家,有空的话我就读读这个人的书吧。
约翰和基斯被分到靠近马路的一个房间,跟一个叫安妮·罗伯森(Anne Robertson)的妇女住在一起,加里和我住在空房间里。他借口自己背疼,占用了唯一一张床垫。我在地板上打地铺。明天可以睡懒觉,因为希拉里在曼彻斯特安排了几场集会,所以我们就不去参加纠察了。少我们两个人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少了两百个人或许才会有问题!
41.一九八四年五月九日 星期三
今天真够操蛋的!不对,这样说并不准确,因为白天过得还算可以,操蛋的事都在晚上,不过我等会再写。
我们早上睡了懒觉,起床后吃了早饭,然后前往曼彻斯特自由贸易厅[20],全国教师工会[21]的教师们正在那里讨论他们的工资要求。保守党拒绝了他们的工资要求,他们就在讨论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代表们进场的时候,我正在门外跟一个叫艾琳·戴维斯的同志叫卖《社会主义工人报》。艾琳告诉我,我们脚下正是“彼得卢大屠杀”[22]发生的地点,虽然听起来有点耳熟,但我想不起来。她向我解释说:在1819年,有几万名工人在这里开会,军队突然闯进来,杀死了几十个无辜的人。艾琳问我,愿不愿在里面的大会上发言,不过就算我愿意,代表们还得先通过一个允许我发言的决议才行。我答应了,但我很紧张,因为一想到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讲话,我就心里打鼓。
安妮·罗伯森把我介绍给了大会,她是我们的同志,昨晚就是她留宿了约翰和基斯,她的职业正是教师。会场里满是人,至少有一千人,看见人这么多,我的腿都打抖了。我们挤到前排坐下来,这时讲台上的发言人开始要求采取一些“激进”行动,比如二十四小时罢工,提请仲裁,这才是“有文化的精英”该做的事!没有一个人号召举行总罢工,而在我这个没文化的矿工看来,总罢工是很自然的,因为我们已经在总罢工了,要是再有一个强大的工会举行总罢工,保守党可没法同时对付两个工会。
有人提议,允许一位正在参加罢工的矿工上台发言,得到了不少人的附议,于是举行了表决。但是,这个提议没有得到三分之二的赞成票,所以没能通过,我虽然对这个结果感到失望,但也偷偷松了一口气;虽然没达到法定票数,但也差不了多少,这一点很鼓舞人心。我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不管那么多了,直接冲上讲台,一吐为快,但我没有自信。一个年轻人拿起话筒,说自己是基督教教师,然后引用圣经上的话,论证罢工是“邪恶”的,我觉得没必要再待在这里了,就走到外面去了。
我在会场外面搞起了募捐,离场的教师们反应热烈,一些教师还说应该让我上去发言的,这让我很高兴。艾琳对他们说,十二点半在附近一家酒吧有个集会,我会在那里发言,欢迎所有人参加。我们前往那家酒吧,一路上我提着装有捐款的桶,里面装得满满的,沉得很,我的胳膊都酸了。
进了那家酒吧,我碰见了加里,今早他参加了一个会议,但他们不让他发言,不过他们请他明早再去,保证明早一定让他发言。来了大概三十个人,加里和我都间断讲了几句,然后回答了一些平常的问题,比如,“为什么不举行全国表决?”“别人都在丢掉饭碗,为什么只有矿工幸免?”我是这样回答第一个问题的:在我们自己的地区,我们有权举行民主表决,所有人都能发表意见。表决的结果是大多数矿工工会会员赞成罢工,所以,根据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那些不愿参加罢工的地区也都应该加入罢工。至于饭碗的问题,矿工的工作岗位一直在不停地削减,1947年采矿业被国有化后,按理来说,产业应当属于人民,可是,光是在达拉姆一地,就有八万矿工失去了工作。我们赢得了满堂喝彩,又募捐到了大约20英镑,加上先前募捐到的钱,总共筹集了74.82英镑。社工党的组织能力和政策给加里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今晚社工党还要在这家酒吧再开一个会,他同意在会上讲话。
开完会后,加里和我,还有一个叫迪克(Dick)的同志赶去约翰森油漆公司(Johnsons Paints),那里的工人为了提高工资,已经罢工半个月了,我们去那里就是为了参加纠察。我们跟5个纠察队员进行了一番有趣的谈话,交流了经验,但我觉得他们对我们要说的话并不是很有兴趣。过了一会我们就离开了,这主要是因为天气太冷,但也是因为希拉里的妈妈回家了,我们得去她家拿行李。迪克开车送我们过去,他很了解曼彻斯特的历史,特别是彼得卢。他不但搭了我们一程,还给我们上了历史课,为此我们感谢了他。
我们跟约翰和基斯碰了头,他俩告诉我们,今早艾基克罗夫特的纠察很无聊,我们没错过什么。我问他俩,想不想参加社工党的集会,起初他俩好像没什么兴趣,但我说集会是在酒吧里开的,他俩就答应了。基斯要跟加里去市中心,约翰和我要去索尔福德。然后我们要在新的落脚处会合。我们收拾了行李,我把硬币全都塞进了旅行包底部,所以旅行包变得沉甸甸的。七点十五分安妮开车过来接我们,把我们送到不远的酒吧,在酒吧外面停下车。希拉里开车送基斯和加里去市中心,然后回到索尔福德跟我们会合,因为她的支部在这里。
会开得很棒,屋子里挤满了人,大家听了来自伦敦的罗杰·考克斯(Roger Cox)同志的致辞。他十分敏锐,知识渊博,我们围绕着罢工进行了很棒的辩论。我的发言受到了热烈欢迎,我还鼓励约翰发言,但他太害羞了,不敢上。他好像很享受辩论,不过,有人批评了斯卡吉尔,这让他有点不高兴。在休息时间,我向约翰解释说,没有人可以不受批评,哪怕他们要比普通的工会领袖优秀得多。约翰还是不太相信。集会剩下的时间都开得很棒,我收到了很多信封,里面装着同志们帮我们募集的捐款。我感谢了他们的团结情谊。
我们帮妇女后援团募集了一大笔钱,这让我感到很得意,然而我没得意太久:我们走向安妮的车时,发现后窗被打破了,我们的包全都不见了!我的衣服、眼镜、还有今天募集到的硬币全都没了!幸好我把纸钞放在口袋里,没丢掉。约翰没有我这么傻,他没把钱放在包里,可是他的衣服还是全都丢了,对他打击更大的是,他从小就一直记的日记也不见了。我真诚地替他感到难过,同时又庆幸我总是把日记放在外套口袋里,但这种庆幸又让我感到内疚。我们居然把行李大喇喇地放在后座上,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简直蠢死了,我们不禁咒骂自己的愚蠢。我们本来应该把行李放进行李箱的,或是干脆随身带着!事已至此,再怎么后悔也没用。我们在周围找了一圈,希望能找回行李,至少要把衣服找回来,但是没找到,只好自认倒霉。我问了几个小孩,有没有看见什么,他们却回以白眼,这帮小畜生!
回到安妮的车子旁边,车子的损伤让安妮很难过,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又走回酒吧,他们帮我们募集了20英镑。我把一半分给约翰,但他不收,说他兜里还有30英镑,够用了。大家建议安妮去找警察,就按盗窃和破坏财物报案,但我们都知道警察什么都不会做。报案的主要理由是安妮可以申请保险赔偿。我们开车到附近的派出所报案。一头蠢猪没精打采地走了报案流程,只有在我们报出姓名和住址时,他才竖起耳朵,问我们来曼彻斯特干嘛。我们当然不能说实话,就说我们是来拜访朋友的,但他却说他肯定在什么地方见过我们,吓了我们一跳。这畜生准是在试探我们,但是艾基克罗夫特离这里不远,他可能真的在纠察线见过我们。我们就说,我们今晚刚到曼彻斯特。他说,贼是不大可能抓到了。惊不惊喜?有空狠揍矿工,没空去抓小偷!
安妮开车送我们去普雷斯特维奇[23],让我们在乔夫·布朗(Geoff Brown)家里过夜,一路上开得很慢。我向她道歉,我觉得都是因为我们麻痹大意,把行李放在后座上,才引来了小偷,还连累了她。她非常宽宏大量,叫我们别往心里去,就当长个教训好了。
我们的新主人,乔夫和朱丽·布朗(Julie Brown)夫妇热情迎接了我们。他们听说我们被偷之后,非常同情我们,给我们上茶,请我们吃他们自己做的蛋糕。约翰非常难过,他的旅伴一到,就跟他回房间去了。加里和我聊了各自参加的集会,他跟我说,有个伊兴顿的会员代表,讲话蠢得要命,喋喋不休地歌颂斯卡吉尔有多么伟大,他怎么说我们就要怎么做,就好像他是神一样;他还拿走了全部捐款,充入工会基金;我一点也不惊讶。公平地说,我认识不少伊兴顿的人,他们都是很好的人,或许今晚这个人状态不是很好吧,我相信他们会好好利用捐款的。加里也发了言,收到的回应让他很高兴。不难看出,他越来越自信了。
我们的房间条件很好,我俩都能睡上舒服的床。跟以往一样,加里打呼噜很响,我马上也要睡了。我仅剩的衣物都在地板上:一条牛仔裤、一件衬衫、一双袜子、一双靴子、一件夹克和一件外套。
42.一九八四年五月十日 星期四
今早我睡得很死,闹钟和床边的收音机都没把我闹醒,加里费了一番工夫,总算在五点十五分把我弄醒了。加里抢在我前面洗了个澡,然后我半睡半醒地走进浴室,没有洗澡,而是用冰冷的水让自己彻底清醒过来。
来到楼下,乔夫比我俩起得都早,他已经做好了早饭:鸡蛋、吐司和热咖啡。太棒了。他开车送我们四个去艾基克罗夫特参加纠察,一路上约翰和基斯都没说话。我猜都是因为昨晚的事。
到艾基克罗夫特时,只看见当地的狂人斯坦和另外几个人,但没过多久其他人都来了。他们跟我们说,原本打算今天回去,但是计划有变,明天再回去。他们又给我们发了钱,一人8英镑,但他们又说,有谁想按原定计划回去的话,也可以走,纠察结束之后有辆客车马上出发。只有几个年纪比较大的人同意今天回去,剩下的人都想花掉这8英镑,这让我很欣慰。
乔夫七点钟离开了纠察线,上班去了。他在曼彻斯特理工学院教书,教工会研究的课。他问加里和我,能不能在十一点钟到他那边去,他要给会员代表们讲课,正好可以让我们在课上发言。他走后,一辆出租车迅速穿过纠察线,开进了矿场。我对加里说,看来工贼挣得不少嘛,都能打的上班了。加里就说,打的的钱哪里是工贼出的,分明是撒切尔出的,我只能同意。然后一个纠察队员对我们说,出租车里坐的不是工贼,而是两个维尔毛斯的纠察队员,他们打算直冲食堂,好好教训工贼们一顿!我很佩服他们的勇气,但又替他们的安全担心。
过了十分钟,那两个纠察队员昂首阔步地走出大门,身边跟着一大群蠢猪。我们向他们大声喝彩,欢迎他们回到纠察线上。他们跟我们说,原本一切都很顺利,但是他们冲进食堂后,却发现里面坐满了蠢猪,笑嘻嘻地盯着他们,然后就把他们给逮住了。他们说,他们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蠢猪又把他们放了,但他们也没抱怨。我猜大概是因为蠢猪们也很佩服他们的勇气吧,再说他们又没犯法。
工贼们全部进入矿场后,加里和我打算去当地一家商店,买点糖果和香烟。回来时就剩十几个人了。他们对我们说,客车就要来接我们了,所以我们就一边聊天一边等,两头一脸无聊的蠢猪在一旁“守着”,他们可能是运气不好才被派来这里的。就在这时,一辆很漂亮的小轿车朝矿场开过来了,我扯着嗓子大喊“工贼!”,把这个词拖得很长。万万没想到,小轿车吱嘎一声刹了车,下来一头很大的蠢猪,腋下夹着手杖,穿过公路,朝我们直奔过来,脸上的表情一点不像在开玩笑。他块头很大,肌肉壮实,脸色涨得通红。我以为他是冲我来的,没想到他冲到一个外号“砖头维克”(Vic the Brick)的维斯托纠察队员面前,指控他发出了那声叫喊。维克当然不认了,那头蠢猪就骂他是骗子,用手杖戳他胸口,还说什么“你干嘛不带着这帮害虫滚回达拉姆去!”维克可不吃这一套,哪怕对方是高级警官,他就说,“你他妈再敢用那根破玩意碰我一下,老子就把你那粗脖子给拧断!!”还算那头蠢猪识相,不敢再用手杖戳维克了,可他马上大吼清场。他好像马上就要爆炸了,就像动画片里吞下了太烫的食物的角色一样。蠢猪们从食堂里跑出来,强行把我们推到公路旁边,我们尽力反抗,但反抗的力度还不够让蠢猪们把我们抓起来。一头蠢猪警告我们小心点,因为刚才那头大蠢猪是曼彻斯特警监詹姆斯·安德顿[24]。维克仍然不为所动。
回到客车上,又碰到了一件怪事:一个维尔毛斯的工会干部急匆匆地找到我,要我交出30英镑,补偿约翰的损失。我完全懵了,我说我没这么多钱。我身上剩下的钱就只有为我们的妇女后援团募捐到的钱,她们非常需要这笔钱。他就说,社工党不是给了我钱吗,既然他们给了我钱,那么他们也应该给约翰钱。我就对他说,他们只给了我20英镑,而且我提出把一半分给约翰,但约翰不收。他就说,那就搞个投票吧,还对大家说我企图破坏工会。我让步了,把三十枚银币交给了这个犹大。犹大不仅不敢直视我,甚至还厚着脸皮叫我明天把约翰和基斯的行李带到纠察线去,因为他们另找了个地方留宿。加里想揍他,但我说揍人也不顶用。我又被这些该死的小官僚给诬陷了,心情完全被这件破事弄糟了,真他妈操蛋。
在理工学院,我们见了菲尔·拉姆索尔,他给我们安排了今天的行程,排得满满当当的。我很高兴,因为这样就能让我们有事可干,不用分神去想别的事了。我们约好十二点在皮卡迪利火车站[25]碰头,然后去找乔夫的办公室。
一路上我们走错了几次路,最后总算在理工学院后面的一栋楼里找到了乔夫的办公室。乔夫先要问问他的学生,是否允许我们发言,于是我们就先在外面等着。我们跟乔夫的秘书聊了起来,她问我们是否参加了罢工,我们是不是“乔尔迪”[26]。我们说,是的,不过我们有脑子,有品味,所以我们支持桑德兰队[27]。她是曼彻斯特城队[28]的球迷,我们愉快地聊了十分钟足球,主要是博比·查尔顿[29]和个人技术的重要性。
乔夫回来了,他告诉我们,他的学生们经过表决,同意让我们发言,他还问秘书是否愿意一起过去。她同意了,但她说她只能抽出几分钟时间,因为她很忙。加里偷偷告诉我,他紧张得要死,我对他说,别担心,其实我也很紧张,咱俩能对付过去的。
教室里有大概二十个学生,还有另一个讲师、乔夫和秘书。乔夫把我们介绍给大家,我先讲了罢工的起因,加里又把我以前讲过的话给仔细阐述了一遍,然后我们开始回答提问。他们提的问题都是老一套,表决、工贼、暴力、治安和飞行纠察队,加里和我轮流作答,必要的时候相互帮腔。我觉得我们干得还算不错,因为他们捐了40英镑,就连那位秘书——她一直留到最后——都捐了1英镑。乔夫后来告诉我,她是保守党的支持者,一开始甚至不愿见我们,这件事说明人的思想是可以通过论战而改变的。
然后我们跟几个学生喝了咖啡,我们发现一个学生是公交司机,他还是当地车场的会员代表。我们把艾基克罗夫特的事跟他讲了,就是公交车载运工贼那件事,他马上去打了个电话,叫他们的人不要再运工贼了,这算是个意外之喜。我们跟乔夫说,我们大概五点钟再来找他,还有约翰和基斯不会去他家了,还把客车上的事也告诉了他。这让他很吃惊,但他劝我们不要生闷气,他们只是做了大多数人都会做的事,毕竟自己的利益最重要嘛!
我们的成功让加里情绪高涨,他第一次跟我说,他在认真地考虑要不要参加社工党。在铁路俱乐部(Railway Club),由于会员代表们不愿召开特别会议,就举行了非正式会议,我们在会上向大约三十人发表讲话。大多数时候,我都在鼓励加里发言,他呼吁铁路工人举行罢工,支持矿工工会,光靠禁止加班和二十四小时罢工是不管用的。要靠各行业工人的联合行动,才能狠狠地教训保守党。他赢得了积极的反响,他们把募捐到的120英镑转交给了我们!离开会场时,加里充满了自信。
在跟菲尔碰头前,我们还有一点时间,于是我们去了附近的市场,我买了一个便宜的背包,用一英镑买了三条内裤,又用同样的价格买了五双袜子。最后用二英镑买了两件汗衫,结束了我的疯狂购物之旅,用的全是今天的8英镑纠察补助。
菲尔开车送我们回到他的公寓,我们喝了咖啡,他把我们介绍给了达维·休尔姆水厂(Davey Hulme Waterworks)的两个工人,他们准备带我们去参加水厂门外的一个集会。他俩很聪明,就像个二人搞笑组合一样,一路上笑话讲个不停,逗得我们笑个不停。其中一个长得很像民歌歌手麦克·哈丁[30]。
这家“水厂”其实是污水处理厂,气味非常难闻,但在工厂外面很快就聚集了一小群人,等着听我们讲话。他们还是问了老一套的问题,我们也给出了老一套的回答,大部分问题都是一个男人问的。他兜里插着一份《太阳报》[31],我们讲的一件事,似乎让他很惊讶:参加罢工的矿工,如果已经成了家,那么可以领取社会保障和家庭补助,每一家可以领12英镑,就靠这点钱过一星期,而单身矿工就什么都没有!一个工会干部对我们说,我们去艾基克罗夫特矿场参加纠察,这让他很是惊讶,因为他们以前也搞过罢工,那时艾基克罗夫特的矿工给过他们捐款,还参加了他们的纠察队!我把艾基克罗夫特的工会干部帮蠢猪们洗碗的事讲给他听,他保证会找他们谈一谈,弄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他还答应明早会去参加纠察。
我们离开时,那个工会干部交给我们20英镑,这是他们募捐来的。但更让我感动的是,那个《太阳报》读者跟我握了手,往我手里塞了什么东西,然后快步走开了,我一看,是一张10英镑的钞票!今天真是太棒了!
回乔夫家之前,我们参加了社会主义工人学生社团[32]的一个集会,又重复了一遍老一套的问答。至少我们对自己的主张已经背得滚瓜烂熟了。
回到乔夫家,我们好好洗了澡,乔夫给我们做了一顿美妙的晚餐。跟他比起来,我最多也就能炸炸鸡蛋加薯条了!我们进行了一场很有意思的谈话,谈的是社工党,乔夫对我们说,他在德国待过一段时间,那边也有一个跟社工党类似的组织,他在那个组织里很活跃。我敢说,他是个很棒的讲师!
七点半菲尔过来接我们去参加戈顿[33]支部的会议,这个会也是在一家酒吧的二楼包厢里开的。这是我参加过的最棒的会议,主讲人是约翰·泰勒(John Taylor),来自布拉德福德[34],他讲得棒极了。他讲的是“工党史”,加了许多幽默段子,讲得很有意思。加里和我也讲了一点,不过这次我们强调了社工党对我们这些罢工工人的影响,以及我们在罢工中是怎么做的。我们度过了一个美妙的晚上,只去了一次厕所。我们又一次收到了许多信封,里面装着同志们募集到的款子。今天真是了不起的一天,发生了多少事啊。
43.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一日 星期五
今早乔夫很累,所以是朱莉开车送我们去参加纠察的。朱莉是教师,但在上班之前,她还是尽量在纠察线上待了一个钟头。我们赶到的时候,大多数纠察队员还没来,我就趁机凑到入口旁边的六个“正式”纠察队员旁边。加里和朱莉站在道路中间。工贼们来上班的时候,我们想阻拦他们,但这些混蛋根本不停,甚至没有放慢脚步。有两个纠察队员来自艾基克罗夫特,他们从第一天就参加了罢工。情况对我们来说已经够难的了,想必他们要比我们困难得多。一个纠察队员喊了一声“工贼!”,犯下了滔天大罪,被迫离开公路。然后我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摆出了一个很娘炮的姿势。朱莉说我这样做是性别歧视,我没跟她争。我只是想嘲讽工贼,但我接受了她的意见。
今天斯坦做得比前几天更胜一筹。他在路边摆了个神龛,上面供着一张警察的照片,周围放着三角形的锡箔,还有一个木制十字架,一只死掉的麻雀。斯坦绕着神龛跳大神,边跳边骂警察,不时停下来对着衣领说几句,什么“三千纠察队员将在十分钟内赶到,完毕”,旁边的蠢猪们都被他整懵了,他就朝他们大吼。过了一阵子,蠢猪们砸烂了斯坦那个亵渎的神龛,激起了纠察队今早最强烈的反应,但是只有起哄和嘲讽,没有推搡。纠察结束后,我们把基斯的行李丢给他,然后就去曼彻斯特理工学院。
加里和我叫卖报纸,卖出了六份。我们跟一个桑德兰姑娘谈话时,我们的几个纠察队员朝她起哄,叫她“露奶子给哥几个瞧瞧”,真是太可耻了,让我们感到既丢脸又恶心,我们叫他们规矩些,他们却骂我们“装什么逼呢”。如果我们的人都是这副鸟样,又怎么能得到支持和团结呢?
一个工友跟我们讲,现在要开个会,讨论要不要多留一天,去参加明天的圣海伦斯[35]游行。会没开多久,大家关心的主要是能不能再领8英镑。上面批准了,所以我们明天就去参加集会。
我和加里分别给各自的妻子打了电话,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们,挨了好一顿骂。凯丝气坏了,她说,既然我一个人过得这么爽,那就别回来了。我跟她解释,但她很不高兴,不听我讲。加里的妻子也同样骂了他一顿,于是我们躲到附近一家小饭馆喝咖啡,让听力慢慢恢复。这家小饭馆的老板是个希腊裔塞浦路斯人,支持罢工,所以他陪我们喝咖啡,给我们讲了他以前在塞浦路斯参加斗争的故事,让我们度过了美妙的半个钟头。他还说,里根是个蠢货,美国是对世界和平的最大威胁。我们真不想离开,但菲尔正在外面等着我们,准备接我们去参加另一个会议。
这次会议是在索尔福德的阿姆斯特朗会堂举行的,南希尔兹也有个阿姆斯特朗会堂,两地的阿姆斯特朗会堂都卖沃克斯啤酒[36],加里管这种啤酒叫“蚊子尿”。菲尔之前跟我们讲过,我们的听众是一群负责监督缓刑犯的官员,所以不要指望受到欢迎。我们大错特错了。参加会议的大约有三十人,我们讲了司法机关如何滥用法律破坏罢工,为什么在罢工中动武的主要是警方,法院抓住各种轻微的“违法行为”(比如阻碍道路交通)不放,给工人定下各种保释条件,阻挠工人参加斗争。出乎我们意料的是,听众起立鼓掌,捐给我们80英镑。这真是太棒了,这也是我们俩在这趟旅途中的高光时刻。
回到乔夫家,我们把募集到的款子仔细数了一遍,惊喜地发现足足有411.23英镑,足够让妇女后援团用上好一阵子了。晚上我们又要跟曼彻斯特的同志们出去逛一趟,但这次我们会把钱放在家里!
44.一九八四年五月十二日 星期六
今早9点我们要到绿岸工党俱乐部报到,所以乔夫开车送我们过去。我们向乔夫和朱莉的热情款待致以诚挚的感谢,然后走进俱乐部。到了9点,客车还是没来,直到9点40分才来。我又跟工会干部大吵一架,主要是因为他叫司机九点半过来。
圣海伦斯的游行非常盛大,来了一万多人。达拉姆分会的旗帜全都来了,放在执委会的客车上,车上还有大部分执委会委员,领头的是汤米·卡兰和哈罗德·米切尔[37]。达拉姆和诺森伯兰的所有矿场都派出了代表,这真是一场盛大的登场。
我们十一点半出发,沿着道路游行,道路两边挤满了周末出来购物的游客,向我们欢呼。我们刚刚到达集会地点,我们的工会干部就叫我们全都回到客车上,客车马上就要出发,不及时上车就会被丢下。我反驳说,我们每人都领到了8英镑,至少让我们听完演讲再回去吧。但是他们根本不听我的,客车出发时,有几个人还没来得及上车。好像没有一个人在乎他们。
在回去的途中,又是那个维尔毛斯工会的干部找我挑事,他对大家说,比起纠察,我对叫卖“赤匪”报纸更上心!他还叫我把募集到的款子平分给客车上的4个分会。我和加里辛辛苦苦到处募捐的时候,他们几乎都在闲逛,我怎么可能分给他们。我就说,我宁可把这些钱还回去,也不想分给他这样的孬种!我不能跟这傻屌吵,那样太蠢了。如果说他上次不是特意针对我的话,这次明显就是冲着我来的,以后我得更加小心了,整个国家都在全力对付我们,可我们还得担心自己人会不会在背后捅一刀,这真叫我恶心!
回到家后,凯丝大发雷霆,不跟我说话,社工党纽卡斯尔支部的米克·阿姆斯特朗刚刚打电话给我,说星期一早上八点有一辆客车要从阿姆斯特朗会堂出发,带人去曼斯菲尔德[38]参加游行,凯丝就更加生气了。我对凯丝说,我要去参加,她就气鼓鼓地上床了,还骂我是自私的混蛋。我理解她为什么这么气,但我还能怎么做?必须尽快赢得罢工的胜利,我们的生活才能尽快恢复正常。
45.一九八四年五月十四日 星期一
自从罢工开始以来,这是最让我心烦、最让我失望的一天,也是最暴力的一天!
斯卡吉尔号召大家去曼斯菲尔德参加大规模示威游行,展示罢工的力量,同时也是向正在与我们一起罢工的一万一千名诺丁汉工人表态支持。而我们的分会干部是怎么做的呢?他们只派出了一车人,这让许多经常参加纠察的矿工很失望。幸好伊恩·维尔本四处奔走,在社工党纽卡斯尔支部的帮助下,又组织了另一车人,让那些干部瞧瞧,不是只有他们才会组织人,这也说明了社工党不是只对卖报纸才上心。
我们只有十五个人,客车来得又晚了,我们没时间去发动更多的人了,真是扫兴。坐在工会那辆车上的人,每人都领到了5英镑的补贴,所以我们决定也这么做,就用我们在曼彻斯特募集到的钱来给大家发补贴。以后再把这笔钱记到分会的账上。
在一个服务站,我们遇到了纽卡斯尔理工学院的包车,车上坐满了人。这批人是一个叫西蒙的小伙子组织起来的,他跟我们说,他碰到了困难:包车的费用超支了,可是工党和战士派的人不肯出钱。我就说,这笔钱就用我们的基金来付,但西蒙谢绝了,他说他会想办法解决的。
早上十一点,我们到了曼斯菲尔德,我们叫司机下午四点来接我们。按照计划,游行队伍要从一个社区中心出发,绕行曼斯菲尔德的大街小巷一圈后,再回到那里。那个社区中心的停车场摆满了五颜六色的旗帜,足有几十面,我们挤过人群,来到我们分会的旗帜下面。我们出现时,许多维斯托矿工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汤米·维尔森(Tommy Wilson)和他那帮狗腿子围住伊恩·维尔本和基斯·斯穆尔特,说要揍扁他们!我惊呆了。他们没有对我说什么,但气氛很紧张,我叫伊恩和基斯小心点,别靠近汤米那帮人。为什么汤米会做出这样的反应?我能想到的唯一一个理由就是:他是工会干部,可能他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威胁。这完全是以下犯上。
游行队伍出发了,场面很壮观,到处都是“矿工必胜”的牌子。伊恩、基斯和我始终待在队伍边缘,这样我们可以趁机叫卖《社会主义工人报》,而且也能离汤米远远的。没多久我们就把报纸卖光了。值得一提的是,这次蠢猪们表现得很低调,尽管直升机一直在我们头上飞来飞去。当队伍沿着挤满了人的街道前进时,我感到无比骄傲,我想,通过这次游行,我们展现出了强有力的团结精神,这样一定能打动诺丁汉工贼。但是,我的骄傲马上变成了尴尬:几个年轻的女店员从窗户里探头出来看我们游行,一大帮人就朝她们起哄:“露露奶子给哥们瞧瞧”,更糟糕的是,妇女后援团的人就在现场。我叫他们住嘴,他们却反过来骂我,有一个人倒是没骂,但他说,“不就是找点乐子吗,反正小妞们就爱这样”。他们根本不觉得自己有错,但是,如果我们的人都对妇女这么无礼,又怎么能指望妇女会支持我们呢?幸好他们换了调子,“蠢猪蠢猪蠢猪,呜呜呜呜叫”,这个调子是用“麦琪”改的。我松了一口气,这次至少是在骂敌人。
游行队伍返回停车场后,我打算在门口呆一会,看看能不能碰上熟人。各种各样的支援团体来来去去,五花八门的旗帜到处飘扬,场面很是壮观,让我大受鼓舞。一个姑娘朝我走来,向我推销《下一步》,这是革命工人党的刊物[39]。我看了一眼头版,震惊了:头条文章呼吁举行全国表决,把矿工团结起来!我劝她参加战士派,要不干脆参加保守党得了,但她坚持说,只有举行全国表决才能团结矿工。他们真是跟尼尔·金诺克一样革命!我想RCP大概是“雷·查德本党”的缩写吧[40]。她老是不走,我只好开骂,才把她赶走了。
我见到了菲尔·拉姆索尔和艾琳·戴维斯,松了一口气。我们站着讨论要去哪个矿场开展大规模纠察,因为我们觉得这才是这次游行的真正目的。然后轮到演讲了,斯卡吉尔介绍了托尼·本恩,说他是“我们拥有过的最伟大的能源大臣”,这让我彻底懵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正是本恩推行了“激励计划”,分化了工人,况且这个计划还在全国表决中以一比二的比例被否决了。这就是你们要的全国表决!照我说,诺丁汉矿工不愿罢工,都是因为这个激励计划,因为诺丁汉的矿层很肥,他们能够挣到大量奖金。在维斯托,我们得在北海底下7英里的地方采矿,那里很潮湿,储量也不太多,所以我们几乎没有奖金。本恩是个被带进沟里的蠢货,他以为我们只需要把几百个像他那样的左翼分子选入下议院,就能建成社会主义乌托邦。蠢到家了!斯卡吉尔像以往一样,发表了充满战斗口号的演讲,但他没有号召举行大规模纠察。太失望了。
演讲结束后,我们到附近一家酒吧吃饭。我们吃了炸鱼加土豆条,喝了啤酒,然后菲尔和艾琳要走了。旁边有几个纽卡斯尔理工学院的学生,正在跟几个维斯托矿工坐在一起,我就凑了过去。有两个女学生,一个叫布伦达(Brenda),另一个叫琼(Joan),她俩把话头转到了今天游行中的性别歧视起哄,说那些人“太他妈恶心、太他妈下流了”。一个矿工就说,“如果你是我老婆,我就要狠狠教训你一顿,谁叫你讲话这么粗俗!”我看见布伦达真的发火了,想让大家消消气,就插嘴说,“要是我叫你老婆或女儿露奶子,那你又会怎么想?”一个矿工跳了起来,火冒三丈,布伦达也跳了起来,火冒九丈。幸好老板及时说“打烊了”,把我们全都赶了出来。在厕所里,我听见几个人说,斯卡吉尔跟蠢猪们做了交易:蠢猪们让游行顺利举行,斯卡吉尔就不会发动纠察。我不愿相信这种说法,但这确实能解释今天警察为什么低调、斯卡吉尔为什么不号召进行大规模纠察。新闻里说参加今天游行的足有四万人,要是他们都去参加纠察,我们就能让整个诺丁汉彻底停工。我觉得,我们失去了一个好机会。
我们离开酒吧,慢慢地走向停车场,享受着阳光。突然,我们听见打碎玻璃的声音,然后看见社区中心后面出现了一群全副武装的防暴警察,狠揍两个小伙子。我们全都大喊起来,冲向他们,想把他们救出来,但是,骑警骑着高头大马,在社区中心外面巡逻,谁敢挡路就打谁。我一时僵住了,但是,我看见一个男人倒在地上,头上鲜血淋漓,我这才反应过来,冲过马路,闯进一家教堂的大门里面。我想起来,他们不能在教堂里抓我,因为这里是庇护所[41]。真是发疯了!人们尖叫着向四面八方散开,想躲避骑警。我从教堂里面往外看去,看见一个推着婴儿车的妇女挨了打,倒在地上,婴儿车散了,她的婴儿在啼哭!我被吓坏了。跟在骑警后面的蠢猪们没有一个停下来帮她。他们正忙着抓人、打人!他们全身上下都穿着黑色制服,头戴防暴头盔,拿着塑料盾牌,挥舞着警棍。我冲出去,把那个妇女和她的婴儿带进教堂,然后又跑出去,把一个满脸是血的男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这是一场屠杀,我根本没有看见有人挑衅警察。这里变得跟战场一样。
最后,我们觉得足够安全了,就回到了停车场,客车正在不断开出。我认出了几个维斯托工友,就跑到他们那边去。他们告诉我,所有人都得在3点30分之前离开,到时候谁还不走,就会被逮捕,被扣上“参加暴乱”的罪名!有人已经去找我们的客车了,这时人们陆陆续续回来了,我们身边的人越来越多,每个人都有恐怖的故事要讲给大家听。蠢猪们跑来跑去,驱赶人们,朝人们大吼,叫人们离开,毫无理由就抓人。
我们的客车终于到了,我们松了一口气,蠢猪们开始粗暴地赶我们上车。我们点了名,发现一个人都没少,这才放下心来。一群唐卡斯特[42]的工友没赶上自己的客车,我们就让他们上了车。一个工友藏在后座下面,因为蠢猪们要抓他。直到我们上了M1公路,把曼斯菲尔德抛在身后,我们全都长出了一口气。
一个约克郡的工友对我说,有人戴了一顶玩具警察头盔,几头蠢猪就打他。他的同伴就朝蠢猪们丢瓶子。防暴警察就是在这个时候出场。好一出特洛伊木马计!
吹毛求疵的人或许会说,这一切发生的时候,酒吧全都打烊了,所以蠢猪们就可以将其全部归咎于“流氓酒后闹事”,他们就可以说自己别无他法,以此来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并趁机杀鸡儆猴,吓唬其他人,让其他人不敢再去诺丁汉。
吹毛求疵的人或许还会问,说到底,蠢猪们和骑警们去社区中心到底想干什么?马克思说过,“政治权力就是一个阶级用来压迫其他阶级的有组织的暴力”[43]。现在该到我们逼迫他们,争取变革了!!!
46.一九八四年五月十八日 星期五
从曼斯菲尔德回来后,这几天都很无聊,因为他们不允许我去陶洛,所以我只好去拉姆利[44]6号矿场参加纠察,别看它叫这个名字,其实它已经停止采矿了,现在只是用来储藏和清洗露天开采的煤。
每天都有大约70人参加纠察,大多数纠察队员都跟我一样,被禁止前往陶洛。每天早上大概九点半,货车就会开过来,但是没人去阻挡货车。我们只是叫喊“工贼”,因为蠢猪们的人数比我们多得多,而且我猜大家也不想再被抓一次。这真让人灰心,现在就算蠢猪们向我们挑衅,我们也没有反击的心气了。就像星期三那次,我们沿着围墙立起了一些写着“阻止警察国家”的牌子,惹火了一头蠢猪,他就把那些牌子全砸了!几个年纪比较大的还对那头蠢猪说他做得对,剩下的人只是恶狠狠地瞪着他。这太让人泄气了,我开始怀疑,天天跑来参加纠察到底值不值得,但我想,还是值得的,因为我可以在比较年轻的工友当中开展鼓动,叫大家到蒂塞德[45]那边的钢铁厂去进行纠察。
今晚分会书记沃尔特·斯雷特(Walter Slater)给我报销了上次去曼斯菲尔德的费用,但他又叫我不要再组织人去曼斯菲尔德了,因为分会出不起钱了!真是蠢货!
跟许多纠察队员谈过后,我开始组织请愿,要求召开分会大会。我们已经好几周没开分会大会了,可是分会干部却找了个差劲的借口,说他们没有什么事要讲。得了吧,我们可是有一大堆事要讲呢,特别是关于纠察的事。跟我谈过的工友大都在请愿书上签了字,然后我把请愿书交给了一位会员代表。我还卖掉了37份《社会主义工人报》,这说明不少工友是愿意接受新思想、迫切希望了解这次罢工的实情的。
倒霉的是,从曼斯菲尔德回来后就一直没见过伊恩·维尔本,要是他怕了他们的威胁,那就太可惜了!
47.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一日 星期一
我打算到康塞特附近的伍德塞德矿场(Woodside Drift Colliery)去参加纠察,那里位于达拉姆郡的野外,我觉得那里可能会比拉姆利更能提振士气。结果事与愿违,但我抓住机会,向在那里参加纠察的维斯托工友开展鼓动,劝他们参加预定在星期三举行的分会大会。我还跟许多准备去陶洛的纠察队员谈了话,看来,我准备好的提案是能够通过的,因为里面写的全都是大家想要的。具体内容是:
1. 每周举行一次分会大会;
2. 在阿姆斯特朗会堂里开个食堂;
3. 给妇女后援团配个厨师;
4. 向外地派出更多的纠察队员;
5. 由分会向妇女后援团提供财政支持;
6. 选举罢工委员会;
7. 派人去蒂塞德钢铁厂参加纠察。
尽管我们分会的干部敌视妇女后援团,不配合她们的工作,但她们还是干得非常棒,所以我才在提案里写了这几条。全国海员工会[46]在南希尔兹加冕大街(Coronation Street)有一栋楼,妇女后援团把办公室设在那栋楼里,她们在那里分发食物。加里·马歇尔和我去拜访她们,从我们在曼彻斯特募捐到的钱当中取出300英镑,转交给她们,剩下的钱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我们还想协助她们的工作,但她们谢绝了,说要保持独立。这很好。
凯丝的上司要休假半年,所以她被提拔为妇女避难所的管理员。提拔之后,工资多了一点,责任多了不少,如果她的上司不回来的话,这个职位就是她的了。她很开心,这也减轻了我的压力。
48.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三日 星期三
今早的分会大会结束后,我疲惫不堪、灰心丧气、无比幻灭,幸好晚上参加了社工党的支部大会,同志们给我打气出主意,我现在没那么难受了。
今早我在伍德塞德矿场参加完纠察后,充满自信地来到阿姆斯特朗会堂。我坚信,我们的干部领导罢工的方式,早就让大家生厌了,他们一定会表现出自己的厌恶。会堂里挤满了人,我在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旁边是加里和基斯,准备向主席台发动猛攻。
大会先是宣读并通过了上次大会的纪要,然后分会书记沃尔特·斯雷特站起来宣读来往信件。他讲的第一件事是这样的:他收到了帕森斯的一封信,说他们那边收到了一封以他的名义要钱的信,这件事让他非常恶心。他说,他从来没有给帕森斯写过信,但这封信上的落款又是他的名字,所以这一定是伪造的!这封信还对诺曼·斯特莱克的行为提出抗议,此人在帕森斯侮辱了工会书记,并且未经许可擅自募捐。斯雷特说,他一直很信任我,还问我有没有来参加大会。这个混蛋!他明明知道我来了,因为他正在直勾勾地瞪着我呢。我站了起来,两腿打颤,所有人都转过头来盯着我看。他投出了杀手锏:他说,自己的一个会员居然干出了这么不道德的事,他参加工会这么多年,头一次这么震惊、这么恶心!他质问我:那封信是不是我伪造的?还是别人伪造的?
他巧妙地暗示大家:我为了捞钱而伪造了信件;我想为自己辩护,但是,除了承认我冒用他的名义写信之外,他们不允许我说别的话。然后汤米·维尔森站起来,对我进行人身攻击,他大骂社工党是 一帮“下贱的赤匪”,并公然指责我伪造信件、骗取钱财。越来越多的人站起来指责我,要求对我进行严厉处分,好让其他人不敢“利用罢工谋取私利”,我彻底懵了,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得到了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但我太震惊、太沮丧了,连话都讲不利索,就连我的同伴都露出了怀疑我的表情。然后,分会主席约翰·查普曼(John Chapman)就问大家,是否允许分会委员会在恰当的时机对我做出处分,全场一致举手同意。
大家都用蔑视的眼光瞪着我,我难受极了,恨不得地上突然开个缝钻进去!加里和基斯连忙安慰我,但就连他们也不是完全信任我,所以我在一片嘘声中离开了会堂,一个人回了家,实在太心碎了。
到了家,我的羞愧变成了怒气,我发誓以后再也不干了,就待在家里得了。这群忘恩负义的畜生!我募捐到的每一分钱都有见证人作证,都是一五一十数过的,那封信也根本不是什么“伪造”,因为它跟斯雷特的签名一点都不像,我是从维尔毛斯那边弄来那封信的,然后我影印了一份,用我们分会的信头换掉了维尔毛斯分会的信头,在结尾签上了斯雷特的名字,换掉了戴夫·霍帕[47]的签名。信上面写的是分会的地址,而不是我的地址,所以我怎么可能从中谋取私利呢?现在我又有了新的疑问。这封“伪造信”为什么过了五个星期才曝光?斯雷特是多久之前收到帕森斯的信的?如果我真的犯下了这么严重的罪过,为什么要到现在才曝光?等委员会讯问我的时候,我一定要提出这些问题,不管什么时候。我唯一的罪过就是愚蠢,没别的了。
我接到了好几个电话,催我参加今晚的会议,我就去了。幸好我去了,要是我没去,就找不到出路。同志们劝我不要待在家里,因为在纠察队员们看来,我躲在家里不敢出门见人,正好证明我心里有鬼,我接受了同志们的意见。他们说得对。他们还说,这是干部们事先策划好的打击,因为我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早就想狠狠整我了。我觉得他们说得很对,所以决定继续干下去,尽管嘴里满是苦涩。
凯丝一直表现得很好,我的遭遇让她十分生气。她也不停地催我要坚持干下去,她真聪明!
今天矿工工会跟麦克格雷格进行了谈判,但才过了一个小时就不欢而散。真是惊讶!
49.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五日 星期五
今早我参加了纠察,得到了为自己辩护的机会,我趁机向大家解释了自己到底做了什么、什么时候做的。我还问大家:如果我真的犯了这么大的罪,干部们为什么要等上这么久才指控我?大部分工友听了我的话,都表示同情,但汤米·维尔森过来了,扬言要踢烂我的赤匪脑袋,叫大家不要相信我讲的每一个字,因为我是“该死的谎话精”。他很吓人,我只想躲开他,不让他获得落实威胁的机会。
伍德塞德矿场跟以往一样无聊,我连一份报纸都卖不出去。好吧,也许要花点时间,但我坚信,不管这帮无能的混蛋怎样逼我,都休想叫我放弃。
50.一九八四年五月二十八日 星期一
又回到伍德塞德矿场参加纠察,还是跟以往一样无聊,什么事都没发生。大家都在聊约克郡奥格里夫[48]的事,那里组织了大规模纠察。咱们为什么不上那里去?为什么要在这里浪费时间?问题是,我现在能做的,只能是在纠察队员当中开展鼓动。我还不能当面跟干部们对质,都是因为上周的事。混账东西!好的一面是,纠察队员们似乎相信了我的解释,希望事情不会继续恶化。
51.一九八四年五月三十日 星期三
又到伍德塞德矿场参加纠察,依然完全没有行动。在奥格里夫,几千名警察和纠察队员爆发了激战。包括斯卡吉尔在内,有几十人被抓,还有好多纠察队员被打伤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斯卡吉尔无疑仍是现在最优秀的工会领袖。除了他,我想不出还有哪个工会领袖会亲自参加纠察,更不用说跟自己的会员一起被抓了。
我们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用?我们的分会领导到底在干嘛?约克郡的工友们正在战斗,他们却派我们来这里消磨时间!我能肯定的是,如果我们各自为战,不去相互支援,罢工就一定会输掉。
[1] 克鲁克(Crook)是达拉姆郡中部的一个城镇。——中译者注
[2] 拍立得(Polaroid)相机是由宝丽来公司(Polaroid)开发的一系列相机的统称,该公司于1948年推出了世界上第一台即时成像相机“拍立得95”(Polaroid 95)。这种相机在按下快门后,只需要几秒钟就能吐出照片,几分钟就能完成显影。这种相机曾风靡一时,但在数码摄影的冲击下已经逐渐退出市场。——中译者注
[3] 汤姆·卡兰(Tom Callan,1921—2007),出身于达拉姆郡一个工人家庭,15岁开始当矿工,1960年开始担任矿工工会全职干部,1972年当选为达拉姆矿工协会(Durham Miners' Association)主席,1979年当选为达拉姆矿工协会总书记,1985年9月退休。——中译者注
[4] 主教—奥克兰(Bishop Auckland)是达拉姆郡中部的一个城镇,位于威尔河(River Wear)与冈利斯河(River Gaunless)交汇处。在工业革命期间,该地的煤矿工业曾蓬勃发展。——中译者注
[5] 在英格兰和威尔士的司法体系中,裁判法院(Magistrate’s Court)是最初级的刑事法庭,负责审理轻度刑事案件,裁判法院的审判官称为裁判官(Magistrate),职权和等级都低于法官(Judge)。——中译者注
[6] 兰开夏(Lancashire)是英格兰西北部的一个郡。——中译者注
[7] 艾基克罗夫特矿场(Agecroft Colliery)是曼彻斯特煤田的一个矿场,位于兰开夏郡彭德尔伯里市(Pendlebury)的艾基克罗夫特区(Agecroft),1844年开业,1932年停业。1960年国家煤炭委员会决定重开艾基克罗夫特矿场,1991年再次停业,并彻底拆除。——中译者注
[8] 萨克里斯顿(Sacriston)是达拉姆郡北部的一个村镇,当地曾设有矿场,1985年停业。——中译者注
[9] 赫林顿(Herrington)是英格兰东北部的一个村镇,历史上曾属于达拉姆郡,现属桑德兰市(City of Sunderland)。——中译者注
[10] 品脱(pint)是英制中的液体体积单位,在英国,1品脱=0.568升。——中译者注
[11] 艾克尔斯(Eccles)是大曼彻斯特(Greater Manchester)的一个城镇,位于曼彻斯特以西6.4千米处。——中译者注
[12] 银行假日(Bank Holiday)是指英国的几个公共假日,一般包括元旦、复活节、复活节后的第一个星期一、劳动节、五月最后一个星期一、八月最后一个星期一、圣诞节等。——中译者注
[13] 1984年世界斯诺克锦标赛决赛于5月7日在谢菲尔德举行,对决双方是卫冕冠军斯蒂夫·戴维斯和詹姆斯·怀特,最后戴维斯以18:16击败怀特,卫冕成功。——中译者注
[14] 斯蒂夫·戴维斯(Steve Davis,1957年8月22日——),英国著名斯诺克选手,12岁开始打斯诺克,1978年成为职业选手,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曾统治球坛,夺得了1981年、1983年、1984年、1987年、1988年、1989年世界斯诺克锦标赛(World Snooker Championship)冠军。在职业生涯中一共赢得84项职业赛事冠军。2016年退役。——中译者注
[15] 詹姆斯·沃伦·怀特(James Warren White,1962年5月2日——),英国著名斯诺克选手。1977年夺得英国16岁以下青少年斯诺克比赛冠军,1979年成为英国业余锦标赛(English Amateur Championship)史上最年轻的冠军,1980年夺得世界业余斯诺克锦标赛(World Amateur Snooker Championship)冠军。1984年闯入世界锦标赛决赛,但在决赛中败给了斯蒂夫·戴维斯。此后他又在1990—1994年连续五次闯入世界锦标赛决赛,但最终无缘冠军。在职业生涯中共赢得23项赛事冠军。——中译者注
[16] 曼彻斯特理工学院(Manchester Polytechnic)成立于1970年,前身是曼彻斯特科技学院(Manchester College of Science and Technology)。与多家高校合并后,于1992年9月15日改为曼彻斯特都市大学(Manchester Metropolitan University)。——中译者注
[17] 索尔福德(Salford)是大曼彻斯特的一个城市,历史上属于兰开夏郡。它是大曼彻斯特都会区的第二大城市,仅次于曼彻斯特市。——中译者注
[18] 南安普顿(Southampton)是英格兰南部的一个港口城市,属于汉普郡(Hampshire)。——中译者注
[19] 维克托·塞尔日(Victor Serge,1890年12月30日——1947年11月17日),本名维克托·利沃维奇·奇巴尔契奇(Виктор Львович Кибальчич),出生于布鲁塞尔,父母都是俄国流亡者。早年曾是无政府主义者,1917年二月革命爆发后向往革命,1918年年底前往俄国,1919年1月参加布尔什维克党,后来被派往柏林,1923年11月被迫离开德国,同年开始与俄国左翼反对派建立联系。1928年被开除出党,1933年被捕,1936年获释。离开苏联,定居法国。曾一度接近托洛茨基,但并未参加第四国际。纳粹德国入侵法国后,流亡墨西哥。1947年病逝于墨西哥城。——中译者注
[20] 自由贸易厅(Free Trade Hall)是一处历史建筑物,位于曼彻斯特市彼得大街(Peter Street),1853年动工,1856年完工。公众集会和音乐会经常在这里举行。1963年被英格兰遗产委员会(English Heritage Trust)列为二级登录建筑(Grade II* listed building)。——中译者注
[21] 全国教师工会(National Union of Teachers,NUT)是英格兰和威尔士的学校教师的工会,成立于1870年6月25日,原名全国小学教师工会(National Union of Elementary Teachers,NUET),1889年4月改称全国教师工会。2017年9月1日跟教师与讲师协会(Association of Teachers and Lecturers,ATL)合并为全国教育工会(National Education Union,NEU)。——中译者注
[22] 1819年8月16日,六万人在曼彻斯特市圣彼得广场举行集会,要求改革议会制度,遭到当局暴力镇压,18人惨遭军队杀害,另有数百人受伤,史称“彼得卢大屠杀”(Peterloo massacre)。——中译者注
[23] 普雷斯特维奇(Prestwich)是大曼彻斯特的一个城镇,位于索尔福德以北5千米处。——中译者注
[24] 西里尔·詹姆斯·安德顿(Cyril James Anderton,1932年5月24日——2022年5月5日),生于英格兰兰开夏郡威根市(Wigan),毕业于威根语法学校(Wigan Grammar School)。曾在皇家宪兵队(Royal Military Police)服役3年,1953年加入曼彻斯特市警队(Manchester City Police),1976年被任命为大曼彻斯特治安警察总监,1991年退休。——中译者注
[25] 皮卡迪利火车站(Piccadilly Train Station)位于曼彻斯特市中心东南方向,是曼彻斯特的主要铁路枢纽站,1842年投入运营,1960年改为现名。——中译者注
[26] “乔尔迪”(Geordie)是指英格兰东北部的泰恩河(River Tyne)沿岸的居民,也指当地人使用的英语方言。——中译者注
[27] 桑德兰足球俱乐部(Sunderland Association Football Club)是英格兰一家历史悠久的足球俱乐部,成立于1879年,原名“桑德兰与周边地区教师队”(Sunderland and District Teachers),1880年改为现名。该俱乐部曾赢得六次英格兰顶级联赛冠军和两次足总杯冠军。——中译者注
[28] 曼彻斯特城足球俱乐部(Manchester City Football Club)是英格兰一家老牌足球俱乐部,成立于1880年,原名(西戈顿)圣马可队(〔West Gorton〕St. Mark’s),1887年改称阿德维克足球俱乐部(Ardwick Association Football Club),1894年改为现名。该俱乐部于1892年加入英格兰足球联赛,曾赢得8次英格兰顶级联赛冠军、6次足总杯冠军、8次联赛杯冠军和1次欧洲优胜者杯冠军。——中译者注
[29] 罗伯特·查尔顿(Robert Charlton,1937年10月11日——),英格兰著名足球运动员,司职前锋和中场。生于英格兰诺森伯兰一个体育世家,1953年加入曼彻斯特联队(Manchester United),1954年成为职业球员,自1956年起为曼彻斯特联队成年队效力,在1956—1973年间,一共为曼彻斯特联队出场606场,攻入199球,协助曼彻斯特联队获得1956—1957赛季、1964—1965赛季、1966—1967三个赛季的英甲冠军、1962—1963赛季的足总杯冠军、1967—1968赛季的欧洲冠军杯冠军。在1958—1970年间,为英格兰国家队出场106场,攻入49球,协助英格兰国家队夺得1966年世界杯冠军、1968年欧洲杯季军。1980年退役。——中译者注
[30] 麦克·哈丁(Mike Harding,1944年10月23日——),英国创作歌手。生于曼彻斯特,父亲是空军导航员,在他出生前一个月阵亡。曾在曼彻斯特大学(University of Manchester)获英语与教育学位。六十年代开始涉足乐坛,主要创作民谣音乐。——中译者注
[31] 《太阳报》(The Sun)是英国一家小报,主要刊登八卦和花边新闻。1964年9月15日创刊,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它一直是英国发行量最大的日报,直到2018年3月才被它的竞争对手《地铁报》(Metro)超过。——中译者注
[32] 社会主义工人学生社团(Socialist Worker Students Society)是社会主义工人党的学生组织。——中译者注
[33] 戈顿(Gorton)是曼彻斯特的一个市区,位于该市西南部。——中译者注
[34] 布拉德福德(Bradford)是英格兰西约克郡(West Yorkshire)的一个城市,位于利兹以西14千米处。——中译者注
[35] 圣海伦斯(St. Helens)是英格兰莫西塞德郡(Merseyside)的一个城镇,位于利物浦与曼彻斯特之间,距离曼彻斯特市中心37千米。——中译者注
[36] 沃克斯酿酒公司(Vaux Brewery)是桑德兰一家酿酒企业,于1806年由库斯贝特·沃克斯(Cuthbert Vaux,1779—1850)创立。该企业在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涉足旅馆业。2000年被惠特贝瑞公司(Whitbread)收购。——中译者注
[37] 哈罗德·米切尔(Harold Mitchell),时任达拉姆矿工协会主席。——中译者注
[38] 曼斯菲尔德(Mansfield)是诺丁汉郡的一个城市,位于诺丁汉市以北19千米处。——中译者注
[39] 此处有误,《下一步》(The Next Step)不是革命工人党的刊物,而是革命共产党的刊物。从下文来看,作者把革命共产党跟革命工人党弄混了。
革命共产党(Revolutionary Communist Party,RCP),简称“革共党”,其前身是国际社会主义社内部的“革命反对派”(Revolutionary Opposition)。革命反对派被国际社会主义社开除后,于1974年成立了“革命共产主义者集团”(Revolutionary Communist Group,RCG)。1976年11月,革命共产主义者集团的少数派被开除后,成立了“革命共产主义者流派”(Revolutionary Communist Tendency,RCT),1981年改称“革命共产党”。1997年解散。——中译者注
[40] 作者开了个文字玩笑:革命共产党的首字母缩写是RCP,而“雷·查德本党”(Ray Chadburn Party)的缩写也是RCP。雷·查德本(Ray Chadburn)是当时的诺丁汉郡矿工协会(Nottinghamshire Miners’ Association)主席。——中译者注
[41] 按照中世纪英格兰的古老传统,一个人无论犯有什么罪过,只要进入教堂,就可获得教会的庇护,世俗政府不得进入教堂抓人。但在进入近代之后,这种传统已经逐渐消失。——中译者注
[42] 唐卡斯特(Doncaster)是英格兰南约克郡的一个城市。——中译者注
[43] 马克思的原话是:
“原来意义上的政治权力,是一个阶级用以镇压另一个阶级的有组织的暴力。”(《共产党宣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中文第一版,第4卷,第491页。)——中译者注
[44] 小拉姆利(Little Lumley)是英格兰达拉姆郡的一个城镇,当地曾设有6个矿场。——中译者注
[45] 蒂塞德(Teeside)是英格兰东北部的蒂斯河沿岸的一个市区,分属于达拉姆郡和北约克郡,当地曾有大量重工业。——中译者注
[46] 全国海员工会(National Union of Seamen,<,NUS)成立于1887年,原名全国水手与消防员联合工会(National Amalgamated Sailors' and Firemen's Union),1893年因为财政困难而解散。1894年重建,改称全国水手与消防员工会(National Sailors' and Firemen's Union,NSFU)。1926年改称全国海员工会。1990年与全国铁路工人工会(National Union of Railwaymen,NUR)合并为全国铁路、海事与运输工人工会(National Union of Rail, Maritime and Transport Workers,RMT)。——中译者注span>
[47] 戴维·霍帕(David Hopper,1943—2016),生于维尔毛斯一个矿工家庭,15岁开始当矿工。在七十年代初开始积极参加工会运动,1982年当选为矿工工会维尔毛斯分会书记,1985年当选为达拉姆矿工协会(Durham Miners’ Association)总书记,这个职位他一直担任到去世。——中译者注
[48] 奥格里夫(Orgreave)是英格兰南约克郡的一个村镇。1984年6月18日,矿工工会的纠察队员在这里与警察发生激烈冲突,最后有123人受伤、95人被捕,史称“奥格里夫之战”(Battle of Orgreave)。——中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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