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迫使资方签署协议,工会宣布在7—9日罢工,当时双方都很激动:工人这边是因为7月罢工的成功,以及整座城市多年之后再次停止了工作;资方则是相反,多年来,他们为了维持对工人的统治,可是费尽心思玩弄阴谋。菲亚特发动了最初的进攻:在罢工前夕,它与劳工联盟和意大利汽车工会[10]单方面签署了协议,工资提高了,但在工作时长、工作速度与纪律标准上不做任何让步。鉴于上次工厂选举中,劳工联盟与汽车工会赢得了63%的选票,菲亚特的战略家瓦莱托便认为,只要直接和它们签署协议就能阻止7月7日的罢工。然而,星期日早上的罢工没有落下一个人:整座城市都停摆了。快到傍晚时,人们开始聚集在位于宪法广场的劳工联盟总部周围,围堵着里面被警察保护起来的、背着工人签署协议的工会干部。最先到场发出嘘声的几百名工人,就是劳工联盟的会员。
后来,其他工会和所有工厂的人都到了。许多是年轻工人,正是他们在厂里发动了罢工……每过一个小时,就增多几千人。警察也从帕多瓦军营开着吉普车和卡车前来增援,准备到都灵对付由协议引发的罢工。7月7日星期六凌晨四点左右,警察开始冲锋,人们扔石头回击,开始近身肉搏、用棍棒对打,警察开始抓人和放催泪瓦斯。夜里晚些时候,都灵劳工工会(la Cámara del Trabajo de Turín)的书记尝试带离自己的会员,但不成功。没有人跟他走。就连吉安卡洛·帕耶塔[11]这位德高望重的工会领导,都说自己当时在宪法广场也无能为力。与此同时,爆发冲突的消息传遍全城,许多一开始就在场的人都赶忙叫上了不在场的同伴,大家一起回到广场,从下午六点开始,通往宪法广场的大街小巷中,人群队伍越来越多。警察和抗议者之间的冲突从下午七点一直持续到凌晨四点,且愈演愈烈,双方在广场周围展开了拉锯战。
7月8日星期日早上八点,数千人再次来到宪法广场。从威尼托和艾米莉亚调来的警察和宪兵也进行了大规模部署,为了驱散群众,他们多次突然袭击,但抗议者没有被冲散。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这场冲突持续了很长时间,根本没有停下来的迹象,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止这场冲突。7月9日星期一,这一幕再次发生了。工厂前的紧张局面导致警察和工人纠察队发生冲突,后来数千名抗议者再次集结到了宪法广场。从第三天的早上十一点到半夜两点,抗议者不断与警察发生交战,警方的冲锋越来越频繁,治安部队多次包围广场,冲进广场里面再向外发起冲锋,毫不吝惜催泪弹,整座广场也都被烟雾盖住了。
即便采取了严厉的手段和强硬的镇压(几乎所有被捕者到警局后都走了“过道”[12]),警察和宪兵还是没能在广场上站稳脚跟。经过三天的战斗,抗议者的队伍变协调了,他们非常灵活,被驱散了又重新集结,不停地搭起街垒,用投石索与警察战斗。7月10日星期二晚上,一大队警察和宪兵攻占了广场,守住了那里。宪法广场的冲突结束了。镇压非常激烈。如果这些还不够,你还会听到和读到更多有关宪法广场的故事。
在意大利到处要求民主、渴望深刻变革的社会背景下,《给一个女教师的信》一书在1966年横空出世。这本书由一位不寻常的小神父和他在巴比亚纳·德尔·穆杰罗(Barbiana del Mugello,托斯卡纳—亚平宁山区的一个非常贫穷的村庄)教区的孩子们一起写作的。这本书激烈控诉了教育制度、教育者的麻木不仁、伪善和空洞的“老板学问”。他别出心裁地引用了意大利统计局的年鉴,揭示了学校教育有利于老板的孩子,排斥工人子弟。不仅是教育制度的问题,(老板家的孩子从小耳濡目染的)所学知识和语言使用本身也是精英主义和划分阶级的。
用简单而丰富的意大利语写成的《给女教师的一份信》由佛罗伦萨的一家小书店出版[26],它对学生和教师都要求了责任。到1972年,它已经售出了一百万册,促进了知识分子对自身角色与作用的思考。艾尔维奥·法奇内利[27]在《皮亚琴察笔记》中提到,这是“一本中国书”(指其革命影响力),弗兰科·福尔蒂尼[28]也说自己“就像皮埃里诺(pierino,书中人物)[29]……”
米拉尼不仅在校园中,还在其他社会团体中活动,如军队(拒绝服兵役)和教会内部。他第二本书的书名《服从不再是美德》(L’obbedienza non è più una virtù)成为了一句流行口号,同时出现了拒绝“代表”与“权威”的普遍现象。唐·米拉尼的活动在政治和文化上影响了天主教世界,并为“进厂神父”树立了一个榜样,这些神父选择走入工厂,站在被剥削者的一边,到贫民窟去(比如佛罗伦萨的伊索洛特〔Isolotto〕)参与“穷人的教会”。显然,他们和主教与教皇的“世俗权力”不是一路人。工人基督教协会[30]也不断向左翼靠拢,终于在七十年代初,在里维奥·拉波尔[31]书记的领导下分裂。即便主教们向米拉尼施压,无论是在青年当中,还是新生的议会外团体中,他的作品并没有停止传播。
[3] 武装力量情报处(Sirvizio de Informazioni Forze Armate)成立于1948年,直接受参谋长的指挥。它的职能远超出了军事领域,曾参与针对工人与政治组织的行动。出于这个原因,它是重大丑闻的主题(其中最关键的是德·洛伦佐〔De Lorenzo〕指挥官写的内容与美国的干涉),这导致其于1965年进行了重组和改名。——西译者注
[4] Roberto Faenza, Il Malaffare, Milán, Mondadori, 1978——原注
[7] 关于这个问题及后来出现的工人阶级的新形象,请参见:塞尔吉奥·博洛尼亚,《汽车工业史研究之中的意大利“大众工人”的理论与历史(在对戴姆勒-奔驰的阐述之后)》(Teoria e storia dell’operaio massa in Italia nelle ricerche di sotira dell’industria dell’auto〔dopo la lettura del Daimler-Benz Buch〕)——原注
[8] 意大利劳工联盟(Unione Italiana del Lavoro,UIL)成立于1950年3月5日,由于共产党毋庸置疑的霸权,它由意大利工人总联合会以外的天主教徒和社会党人组成。它由一些社会党的小组组成,这一工会在国内没有多大组织,但在许多产业中较有影响力。它也始终与社会党保持着政治联系。——西译者注
[9] Dario Lanzardo, La rivolta di piazza Statuto, Turín, julio 1962, Milán, Feltrinelli, 1979.这本书是关于宪法广场事件的最佳材料。它包含了对当时的一些参与者的一系列重要访谈,并对所给出的解释进行了详细分析。——原注
[10] 意大利汽车工会(Sindacato Italiano Dell'Auto,SIDA),菲亚特的工会。——译者注
[14] 卢奇诺·维斯孔蒂·迪·莫德罗内,洛纳泰波佐洛伯爵(Luchino Visconti di Modrone, conte di Lonate Pozzolo,1905年11月2日——1976年3月13日),意大利导演、编剧。1936年起在巴黎开始从事电影工作,期间受“人民阵线”运动影响逐渐倾向于共产主义,并秘密参加了意大利共产党。回国后秘密参加抵抗运动。1944年在罗马被纳粹逮捕,不久经友人斡旋后获释。1948年起成为新现实主义电影代表人物之一。1956年反对苏联出兵镇压匈牙利革命,但未退党。1960年凭借剧情片《洛克兄弟》(Rocco e i suoi fratelli)获第25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特别奖,并得到了“红色伯爵”的绰号。1976年逝世。——中译者注
[16] 尼诺·阿尔贝托·阿尔巴西诺(Nino Alberto Arbasino,1930年1月22日——2020年3月22日),意大利作家、记者、诗人、戏剧评论家。1955年毕业于米兰大学。1957年起开始从事写作,在文学作品中惯用表现主义。此后曾参加意大利共和党。1983—1987年任国会议员。2020年去世。——中译者注
[20] 弗兰切斯科·罗西(Francesco Rosi,1922年11月15日——2015年1月10日),意大利电影导演、编剧。1943年被征入伍,后逃走,秘密参加抵抗运动。二战结束后同维斯孔蒂合作。1958年凭借其处女作《挑战》(La sfida)获第23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评审团特别奖。1963年凭借剧情片《城市上空的魔掌》(Le mani sulla città)获第28届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金狮奖。2015年逝世。——中译者注
[21] 恩里科·马泰(Enrico Mattei,1906年4月29日——1962年10月27日),出身于士官家庭。1943年起领导一支游击队反抗法西斯政权。1944年被萨洛共和国政治警察逮捕,不久在一名警卫的帮助下越狱。二战结束后短暂经商,并参加了基督教民主党,在党内是左派。1945—1946年任制宪会议议员。1947年创立意大利自由志愿者联合会(Federazione italiana volontari della libertà)。后创办石油公司,招致国外七大石油公司的联合抵制。1948—1953年任国会议员。1962年在西西里岛因飞机失事身亡,后世调查认为,法国政府和意大利政府合谋实施了谋杀。——中译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