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法〕普·利沙加勒《一八七一年公社史》(1876)
第十五章 争夺讷伊和阿尼埃尔的最初几次战斗。调停人的失败
3日的退却使恐惧的人们灰心丧气,却使兴奋的人们增强了热情。在这以前一直没有动作的各营队纷纷行动起来。炮台的武器充实了。除了伊西炮台和旺夫炮台遭到一定的破坏以外,所有炮台都是完整无损的。全巴黎立刻听到了特罗胥曾经大加辱骂的漂亮的七磅炮充分发挥威力的轰击声,而且这种轰击声是如此的有力,以致凡尔赛分子在4日晚上就被迫撤离了夏提荣高地。掩护炮台的堑壕里,人越来越多。炮火落在牟利诺、克拉马尔、瓦尔弗勒里。我们在右翼重新占领了库尔贝瓦,并在讷伊桥构筑了堡垒。
我们从这里直接威胁着凡尔赛。维努亚接到袭击讷伊的命令。6日清晨,蒙瓦勒里安炮台开始用不久前才装备的二十四磅炮轰击库尔贝瓦。经过六个小时的轰击以后,公社战士们放弃了这个棱堡,进入讷伊桥头大碉堡后面的阵地。凡尔赛分子向他们射击,但是麦奥门掩护了他们。
这个后来传为奇谈的麦奥门只有几门大炮,在蒙瓦勒里安居高临下的炮火下没有掩蔽地射击着。公社的战士们坚守这个难以据守的阵地达四十八天之久。他们的勇气发挥了电力一般的作用。群众象潮水般地涌向凯旋门,为的是要看看他们;街头的顽童等到榴弹一爆炸,就跑去拣弹片。
巴黎人的大无畏的精神在最初几次小冲突中立刻又表现了出来,甚至连资产阶级的报纸也说,可惜没有在战场上运用这样充沛的战斗热情去反抗普鲁士人。在3日的恐慌中,巴黎人也表现了英勇气概。公社想出了一个十分好的主意,准备为捍卫公社的烈士举行一次隆重的葬礼,它号召人民前来参加。6日下午2点钟,无数的群众拥到博荣救济院,烈士们的遗体就停放在这里。其中几个是在战斗以后被枪杀的,胳臂上还带有绳子捆绑的痕迹。出现了—些令人伤心的凄惨场面。母亲和妻子扑到尸体上嚎啕呼喊,发誓要报仇。三个巨大的灵床,每个灵床上停放着三十五个棺柩,上边蒙着黑纱,装饰着红旗,每个灵床由八匹马拉着,慢慢走向大林荫道。沿途由号兵和“巴黎的复仇者”开路。德勒克吕兹和五位公社委员光着头,佩着红绶带,走在送葬行列的最前边。烈士家属——今天的寡妇由明天的寡妇扶着,跟在他们的后边。成千上万的男女老幼,纽扣眼里插着蜡菊,沉默而哀痛地在低沉的鼓声中行进着。哀乐声不时传来,好象是无意中发出的竭力抑制的悲痛。我们有二十万人走在大林荫道上,还有十万面色苍白的人从窗口注视着送葬行列。妇女们哭泣着,许多妇女昏倒了。这条多难的革命之路,这个这么多悲痛和这么多节日的地方,从来没有看见过这样万众一心的悲壮场面。德勒克吕兹深受感动地喊道:“人民群众是多么伟大啊!现在他们还能硬说我们是一小撮煽动者吗?”他在拉雪兹神父公墓上来到烈士公共墓穴前面。文森监狱的凄惨而痛苦的生活损坏了他的衰弱身体。这个满脸皱纹、弯着腰、只是由顽强意志支持着的人向烈士致哀:“我不想对你们说很多话,为烈士家属主持正义,为围困五个月后被它的政府出卖了、可是人类的未来还掌握在它的手里的伟大的巴黎城主持正义,我们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们不想为我们这些英勇牺牲的弟兄们悲泣,但是我们发誓要继承你们的事业,要拯救自由、公社和共和国!”
第二天早晨,凡尔赛分子炮击街垒和讷伊路。他们认为不必讲什么人道,没有预先通知村镇的居民,村镇的居民被迫逃到地窖里。4点半钟左右,凡尔赛分子停止射击,当成群的士兵向桥梁接近的时候,公社战士已经稍稍休息了一会。受到袭击的公社战士们竭力阻击他们,击毙了敌军的两个将军,其中一个是贝森(法军向色当进军时在博蒙·拉尔贡遭到普军奇袭应该由他负责),另外还击伤了一个将军。但是,由于敌我兵力众寡悬殊,敌兵一直进到讷伊的旧公园。
贝热瑞在《公报》所发表的一篇文章中承担了对讷伊的责任以后,这个阵地的损失越发显得严重。执行委员会任命波兰人东布罗夫斯基代替贝热瑞,他是在佛日战争期间加里波第延聘在自己的参谋部里的。贝热瑞的司令部提出了抗议,由于司令部的叫嚷,本来已经怀疑的公社委员会下令逮捕了贝热瑞。国民自卫军本身表示对新来的指挥官有些不信任,因此执行委员会不得不把东布罗夫斯基的经历向巴黎作介绍,但是执行委员会对东布罗夫斯基并不十分了解,就编造了一些关于他的神奇传说。东布罗夫斯基不需要多久就证明名不虚传。
就在这一天,讷伊的公社战士们看到一个矮个子的青年人穿着朴素的军服,冒着炮火很镇静地巡查前哨阵地,这个青年人就是东布罗夫斯基。他表现的不是法国人的活泼的、光辉夺目的英勇,而是斯拉夫人的冷静的、仿佛是不自觉的勇敢。在很短的时间内,这位新长官就赢得了战士们的心。不久,他表现出是一个卓越的军官。8日夜里,东布罗夫斯基在韦莫雷耳协同下,率领着蒙马特尔的两个营奇袭了阿尼埃尔的凡尔赛军,驱逐了敌人,夺取了他们的大炮,占领了铁路及装甲车,从侧翼炮击库尔贝瓦和讷伊桥。同时,他的弟兄攻击了控制着从阿尼埃尔通往库尔贝瓦的公路的贝康城堡。当维努亚在12日夜间想夺回这个阵地的时候,他的部下被可耻地击退了,拼命地逃往库尔贝瓦。
巴黎丝毫也不知道这次战果,总参谋部的组织竟不健全到这种程度。这次光辉的攻击只是由一个人发起的,正象防御各炮台是国民自卫军独自行动一样。根本还没有最高统帅部。谁想突击谁就突击,谁需要大炮和其他增援,谁就到他发现这些东西的地方去取,到军械库,到市政厅,到总司令克吕泽列那里去取。
克吕泽列这个人一开始就失策了,因为他只召集十七岁到三十五岁的没有结过婚的人,于是就排除了公社里最有活动能力的人,在各次起义中都最先参加和坚持到最后的白发苍苍的人。三天以后,他不得不取消这一决定。5日,这位莫测高深的战略家向公社委员会报告说,凡尔赛军的攻击只是一种佯动,其目的是要占领目前在普鲁士人手中的右岸各炮台。他象特罗胥一样,责难最近几天的炮轰,认为这只是浪费弹药,尽管巴黎在这个时候拥有绰绰有余的弹药,尽管有由炮兵支援和鼓舞的生力军,尽管在这个时候我们的炮火经常追击凡尔赛军,迫使凡尔赛军不得不在夜间放弃夏提荣,我们只靠继续射击就可以保住讷伊。
公社委员会并没有更好地改进它的防御措施。它决定实行义务兵役制和解除反抗者的武装,但是没有警察,只是毫无目的地进行调查,并没有给我们带来一个人和一枝枪。公社委员会为伤员规定了终身抚恤金,为在战斗中牺牲的公社战士的妻子和父母规定了养老金,为他们的子女规定了直到十八岁为止的生活补助金,它还收养了孤儿。这真是一些使战士们满意的好措施,但是这些都需要以公社胜利为前提!象人们以后照顾杜瓦尔和东布罗夫斯基的寡妇那样,立刻发给那些有资格领抚恤金或救济金的人们几千法郎,不是更好吗?而事实上,这些领抚恤金的不幸的烈士家属从公社所领到的只不过五十法郎。
这些不完善、不适当的措施,证明缺乏专门知识和深入的考虑,人们象参加群众大会一样,毫无准备地来到公社委员会:人们在那里漫无计划地处理事务,头一天发的命令第二天就忘记了些问题只解决了一半。公社委员会成立了军法会议和军事法庭,却让中央委员会去制定诉讼程序和刑法。公社委员会组织了卫生事务的一半,克吕泽列组织了另一半。公社委员会取消了将军头衔,可是高级指挥官却保留着将军的头衔,因为那是军事代表授给他们的。有一次正开会的时候,费里克斯·皮阿跳起来,要求推倒旺多姆的圆柱,而东布罗夫斯基则正拼命地呼吁援救。
东布罗夫斯基为了保住讷伊、阿尼埃尔和整个让奈维叶岛,所部还不到二千五百人。凡尔赛分子集中了他们最精锐的军队来攻击东布罗夫斯基。从14到17日凡尔赛分子炮击了贝康城堡,17日早晨他们用一个旅进攻。守在那里的二百五十名公社战士坚持了六个小时,最后残余的战士撤回到阿尼埃尔,那里陷入了风声鹤唳状态。东布罗夫斯基、奥科洛维奇和其他一些不屈不挠的坚强军人急忙赶来,大体上又恢复了秩序,加固了桥头堡的工事。当东布罗夫斯基要求援兵的时候,陆军部仅仅派给他几个连。第二天,我们的前哨遭到兵力强大的敌军的袭击,库尔贝瓦的大炮一齐轰击阿尼埃尔。经过顽强的战斗,好几个损失惨重的营队在1点钟放弃了村庄南部。在村庄北部仍顽强地进行着残酷的战斗,尽管东布罗夫斯基一再拍电报请求增援,但是只得到三百名援兵;晚上5点钟,凡尔赛分子决心大举进攻,精疲力竭的公社战士顾虑退路被切断,纷纷冲上浮桥,陷于混乱状态。
关于这次退却,反动报纸大肆喧嚷,巴黎感到惊讶了。极为激烈的战斗逐渐使乐观主义者睁开了眼睛。许多人直到这时还认为这是双方的一次可怕的误会,而且组成了调停组织。巴黎有成千上万的人直到最凶狠的屠杀那一天才明白梯也尔和联盟的阴谋。4月4日,实业家和商界人士建立了“全国工商业同业公会联合会”,并且提出了“维持和救护共和国,承认巴黎城市自由”的纲领。同一天,教授、医生、律师、工程师和大学生在拉丁区、高等学校区发表了一个宣言,要求民主的、世界的共和国,自治的公社和公社联邦。一个类似的团体发表了一封致梯也尔的信:“您认为这是一次暴动,可是您不能不接触到某些明确的公认的信念。巴黎的大多数人都要求以共和国为最高的权力,关于这一点没有任何讨论的必要。巴黎已经从国民议会的全部行动中看出了准备恢复君主制度的阴谋。”有几个共济会的高级负责人向凡尔赛和公社发出了一个内容相同的呼吁书:“你们停止流血吧!”
最后,最近才投降的一部分区长和副区长,如弗洛凯、崩瓦勒、科尔崩等人,建立了“巴黎权利共和联盟”(他们高傲地起了这个名称)。现在他们要求承认共和国,承认巴黎的自治权和完全由国民自卫军来保卫巴黎城,总之,要求公社所要求的一切,也就是他们从3月19日到25日所反对的一切。
另外还建立了其他一些团体,这些团体有两点是一致的:巩固共和制和承认巴黎的权利。公社所有的报纸几乎全都刊登了这个纲领,共和派报纸也承认这个纲领。巴黎的议员最后也发言了,不过这只是为了挫折巴黎的勇气。路易·勃朗失败者的首领——以耶稣会士的哭声(他曾用这种声调歪曲过历史{1}),在他用来掩盖自己内心贫困和本身渺小的冗长而伤感的文词中,为自己和他的同僚写道:“还没有一个多数派的成员提出过共和主义的原则问题。但是,我们要对那些参加暴动的人们说,他们如果想到外人占领区人质由于又要增添内战的人质而处境恶化并拖长时间的话,他们一定会浑身发抖。”
梯也尔对前来访问他的第一批调停者——全国工商业同业公会联合会的代表们咬文嚼字地重复说:“暴动分子必须放下武器,国民议会不能放下武器……巴黎想要求共和制……共和制本来就存在,而且以我的名誉担保只要我掌握着政权,它就不会灭亡,……巴黎希望城市自由,……议会正在为各市镇草拟一项法律,巴黎自然有同样的自由。”代表们宣读一个调停建议,其中谈到实行大赦和停战。梯也尔让他们读下去,形式上没有提出一点争辩,代表们完全相信找到了达成谅解的基础,就返回巴黎。
他们刚一离开,梯也尔就急忙赶到了国民议会,国民议会刚好批准了各市镇自己选举市长的权利。梯也尔登上讲台要求把这种权利只限于两万人口以下的城市。“决议已经通过了”,有人大声告诉他,但是他坚持反对,并且声明说:在一个共和国里,当秩序愈难维持的时候,愈应加强最高权力。他以辞职作为要挟,强迫国民议会取消它的决议。
10日,“巴黎权利同盟”强调地提出了一个庄严的宣言:“政府本来应该停止攻击3月18日的既成事实。……人们都在呼吁重新进行公社的普遍选举……如果凡尔赛政府仍然对这个正确的要求置之不理的话,那么它将应该知道,全巴黎就会起来维护这些要求。”{2}第二天,代表们到了凡尔赛。梯也尔重弹了他的老调:“巴黎应该放下武器”,关于停战和大赦的意见他连听也不要听。“放下武器的人可以得到宽大,但是杀害克列芒·托马和勒康特的凶手不在此列。”这就是说,要把几千人除外。干脆一句话,他企图恢复3月18日以前的情况,再加上胜利。同一天,他向共济会的代表们说:“诸位向公社交涉,不是合法的政权必须退职,而是暴动分子必须屈服。”为了促使屈服,凡尔赛的《公报》把巴黎比作最近被一帮“强盗和杀人犯”弄得乌烟瘴气的马拉松平原,
14日,遭受这样打击的巴黎权利同盟来到市政厅。不愿意同一切谈判发生关系的公社委员会完全听任他们自由活动,仅仅禁止了由伪装得不好的吉拉尔在交易所召开的一次会议。公社委员会满足于提醒巴黎权利同盟10日那个声明:你们说过,如果凡尔赛仍然置之不理,全巴黎就要行动起来。现在凡尔赛已然置之不理,你们行动起来吧!为了让巴黎成为公断人,公社委员会很忠实地在《公报》上发表了调停者的报告。
[1] 往往甚至是捏造。他在描述热月9日时让巴雷对比约-瓦雷诺说:“切勿攻击罗伯斯比尔”,并且利用这个机会宣传他的英雄的伟大。但是他所引证库尔特瓦的报告却写道:“务必攻击罗伯斯比尔”,而不是“切勿攻击罗伯斯比尔”,大概希望不受检查。
[2] 似乎他们之间存在着分裂。急进派弗洛凯、科尔崩等不同意这种对公社犹豫不决的态度,以后他们在3月18日事件调查委员会面前还以此而自夸。但是,在公社时期,他们却没有提出过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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