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俄国革命透视》(阿尔伯特·里斯·威廉斯,1921年)

前言



  我在莫斯科看见两个农民出身的士兵,他们正在留心瞧人家把一张宣传画贴在售货亭上。
  “我们一个字也不会读,”他们忿怒地含着泪说。“沙皇只要我们耕田、打仗、纳捐付税。他不要我们识字。所以现在我们像瞎子一样。”
  使人民群众变得像瞎子,使他们不能够思想——这正是俄国贵族阶级一贯奉行的政策。许多世纪以来,俄国人民一直过着愚昧的生活,受到教会的麻醉,遭到黑帮分子的恐吓和哥萨克围剿队的镇压。凡是奋起反抗这一切迫害的人,都被关进了监狱,流放到西伯利亚去做苦役,或者是被处了死刑。
  到了1917年,国内的那一幢旧的社会与经济大厦已经被夷为平地。
  千百万农民,不得不丢下了木犁,死在战壕里。再有几百万人都在城里冻饿死了,而这时候那些贪赃枉法的大臣却和德国人秘密勾结,宫廷中的显贵和遗臭万年的神父拉斯普庭[1]却在姿情任性地纵洒狂欢。连立宪民主党人米留科夫[2]都不得不承认:历史上从来不曾有过一个这么愚笨、这么无耻、这么懦怯和这么不守信用的政府。
  一个政府的命运,是要看穷人对它忍耐到何种程度而定的。虽然有时候这种耐性好像是无穷的,然而它究竟是有限的。在俄国,延至1917年2月,人民到了忍无可忍的程度。
  群众感觉到,他们自己那位彼得格勒的皇帝,甚至要比柏林的徳皇凶恶得多。他们已经忍耐到了极度。他们开始起来反抗皇室,要结束凶恶、暴力和不公道的统治。首先走上大街的一群妇女,是维堡区的女工,她们含着泪要求配给面包。连绵不绝的工人队伍跟着她们后面走出来。警察拉开了桥,不让他们到城中心,但是他们踏着冰过了河。米留科夫从窗子里望出去,瞧着那些红旗招展的人群,激动地说:“这就是俄国革命,但是,不到一刻钟,它就被镇压下去了!”
  然而,尽管有哥萨克在涅瓦大街上巡逻,工人们仍旧出动。他们继续游行,不顾机枪火力带来的死亡的威胁。尸首横遍大街,但是这并不能止住示威的人群。他们慷慨激昂地唱着歌曲,向士兵和哥萨克发出严正和热烈的呼吁,这些人终于投到人民这边来了。2月27日(公历3月12日),统治了俄国三百年的罗曼诺夫王朝轰然崩溃。俄国万众欢腾,全世界的人为沙皇制度的颠复欢呼。
  这一次完成革命的人当中,主要的是工人和士兵。他们为革命流出了鲜血。然而,现在有产阶级却指望工人和士兵走开,让他们来管理国家了。人民夺回了保皇党的政权。可是,现在那些银行家和律师,教授和政客,却一起出面,要夺走人民的政权了。他们对人民说:“你们已经打了一个光荣的胜仗。现在需要建立一个新的国家了。这个任务是非常困难的,但是,幸而有我们这些有学问的人懂得怎样治理国家。让我们成立一个临时政府吧。责任是艰巨的,然而我们,由于是真正的爱国者,都情愿担起这个重任。明白事理的士兵们,回到战壕里去吧。能干的工人们,回到车床旁边去吧。再有你们,农民们,回到地里去吧。”
  俄国的群众都是好商量的,也是肯让步的。他们让这些资产阶级先生们去组织临时政府了。然而,俄国的劳动群众,尽管是不识字的,却都是相当聪明的。他们当中,多数的人都不会读,也不能写,但是,他们都会思考。所以,在回到战壕、车间和乡村之前,他们先成立了自己小规模的组织。在每一个兵工厂里,工人们都从自己人当中选出了他们信任的代表。制鞋工厂和纺织工厂里,工人也采取了同样的行动。而制砖厂、磁器厂以及其他的厂内,也发生了类似的情形。这些直接在他们工作地点选出的代表,组成了工人代表苏维埃
  同样,军队里成立了士兵代表苏维埃,农村里成立了农民代表苏维埃。
  这些代表不是按照居住的地区选出的,而是根据行业的种类选出的。所以,参加苏维埃的都不是那些卖弄口才的政客,而是精通本行的能手——最会采煤的矿工,最会驾驶火车头的司机,精于耕田种地的农民,老于行军作战的兵士,擅长教育儿童的教师。
  俄国全国各地,所有的大城、小镇、农村里、军队里,都出现了苏维埃。沙皇制度的国家机关崩溃后,不出几个星期,全世界六分之一的土地上都布满了这些新兴的社会组织——有史以来还没有比这更加惊人的现象。
  俄国装甲舰“彼烈斯威特”号的舰长告诉我道:“当我们听到这些消息的时候,我的战舰正停泊在意大利海岸边。我刚宣布沙皇的政权被推翻了,几个水手立刻大喊:‘苏维埃万岁!’就在同一天里,船上组成了在各方面都和彼得格勒的苏维埃相似的苏维埃。我认为苏维埃是俄国人民的一种很自然的组织,它起源于农村的‘村社’和城市的劳动组合。”
  另一些人认为,组织苏维埃的主意,起源于新英格兰古老的市民会议,或者是起源于古希腊的城市会议。但是,俄国工人和苏维埃的关系是更直接的。俄国工人在1905年未曾成功的革命中已经试验过苏维埃。那时候俄国工人发现苏维埃是一个锐利的武器。现在他们就采用了它。
  沙皇政府被推翻了以后,接着是一段短暂的各阶级之间调协时期,所谓“革命的蜜月”。后来,巨大的斗争开始了——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为了决定谁掌握俄国的政权,展开了公开的冲突。一方面是资本家、地主和知识分子,他们效忠于临时政府。另一方面是工人、士兵和农民,他们团结在苏维埃周围。
  我去过这个巨大冲突的发源地。有十四个月,我一直在乡村里和农民耽在一起,在战壕中和士兵耽在一起,在工厂里和工人耽在一起。我用他们的眼光看革命,并且参加了一系列富有戏剧性的事件。
  我现在不加区别地用了“共产党”和“布尔什维克党”这两个名称,虽然布尔什维克一直到1918年才开始正式称自己为共产党人。
  在法国革命中,“公民”这一名词变得普及了。在俄国革命中,“同志”这一名词变得普及了。
  从外国来到苏维埃俄罗斯的客人,看见那么多的宣传画,会感到惊奇:车间里,营房里,墙壁上,电车上,售货亭上,电线杆上,到处都是宣传画。苏维埃无论采取一个什么措施,一定要设法让民众明白,为什么需要采取这一措施。不管是重新号召群众参军,是需要削减口粮,是要新开办什么学校和训练班,立刻就会贴出宣传画,说明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希望怎样得到居民的协助。这一类的宣传画,有的画得很简陋,并且是匆忙中制成的,有的则是真正的艺术作品。本书内刊载了一部分这些宣传画,并且几乎是保持了它们原来一模一样的颜色。




[1] 格•叶•拉斯普庭(1872-1916):活跃于沙皇尼古拉二世宫廷中的骗子。他曾冒充“先知”和“神医”,左右国家大事,后为保皇党集团所杀。——译者

[2] 巴•尼•米留科夫(1859—1943):俄国帝国主义资产阶级领袖,立宪民主党首脑。曾任1917年资产阶级临时政府第一任外交部长,后来成了反革命分子,逃亡国外。——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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