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马克思逝世之际——1883年世界对他的评论》(1973)

德国


无私无畏的工人阶级的解放者
  (《科伦日报》科伦1883年3月16日)

社会主义者失去了他们真正的创始人
  (《福斯报》柏林1883年3月18日)

他是个汉子!
  (《新时代》斯图加特1883年第1期)



无私无畏的工人阶级的解放者

《科伦日报》[1]科伦
1883年3月16日


  我们刚收到的电讯说,卡尔·马克思于昨天(1883年3月15日)在巴黎郊区阿尔让台逝世。我们年轻的国民经济学派一直受惠于马克思。马克思对各文明国家国内政治的影响,比他同时代的任何人都更为持久。尤其在德国国民经济学界中,马克思对群众和学术界,比任何人都更有决定性的和更为革命的影响。当然,这并不是说拉萨尔的《既得权利体系》不是一本具有永恒意义的作品,这部作品无论对于社会民主党的朋友还是敌人来说,仍将是不可缺少的。
  在这篇短文中,不可能评述马克思在科学方面的重要性和政治上的影响。德国国内的全部政治问题此刻都受到被修改过的马克思主义观点的影响。我们只是简要地谈一下他的生活和著作。
  至于马克思思想的极端重要性,那是毫无疑义的。今天很难对他作出客观的评价。一方面是盲目的仇视,另一方面是过分的赞扬,这就不可能作出客观的评价。但是,他是无私无畏的工人阶级的解放者,资本主义的坚决反对者,在某种程度上,他还是被奴役群众的解放者,这是千真万确的。他也是国民经济学界曾经出现过的最敏锐的思想家和最有造诣的辩证法家之一,尽管还有蒲鲁东。然而,如果有人认为马克思全靠他自己就做到了这一点,那就错了。他比他同时代的大多数人更好地了解英国的作家,并时常运用他们十分巧妙地伪装起来的观点。如果有人能够证明他的劳动理论,即把一般的劳动时间作为衡量价值尺度的理论来自于亚当·斯密,那么,他的一些仰慕者会说些什么呢?他们也许不相信这一点,但确是如此。〔21〕总之,对于这位死者,人们也许会说,对于他的1867年出版的《资本论》和早期的批判性著作《政治经济学批判》(1859年),还将长期争论下去。但是,尽管如此,这两部书对于任何一个认真探讨社会和经济问题的人来说,仍是不可缺少的。


社会主义者失去了他们真正的创始人

《福斯报》[2]柏林
1883年3月18日


  卡尔·马克思的逝世,使人回想起斐·拉萨尔和这两位社会主义运动领导人之间的关系。1848年在科伦时,他们的私人关系是十分密切的,他们俩人与恩格斯以及其他同志一起聚集在《新莱茵报》这面红旗周围。〔22〕从那以后,他们分道扬镳了,再也不知道他们以后是否见过面或者是否经常通信。然而,思想上的联系依然是很密切的,在这一点上,马克思几乎总是给予者,而拉萨尔总是收受者。早在科伦时期,拉萨尔就从当时信仰就十分坚定的、年长的马克思那里得到鼓舞,以从事他日后的社会与政治研究和鼓动工作。从此以后,这位年岁较轻的人总是处在马克思思想的影响下。马克思的主要著作《资本论》序言中的下列这段话,清楚地表明了拉萨尔对马克思的教导和著作的依赖关系:“顺便说一下,斐·拉萨尔经济著作中所有一般的理论原理,如关于资本的历史性质,关于生产关系和生产方式之间的联系等等,几乎是逐字地——甚至包括我创造的术语——从我的作品中抄去的,而且没有说明出处,这样做显然是出于宣传上的考虑。我当然不是说他在细节上的论述和实际上的应用,这同我没有关系。”[3]
  最后一句话表示了明显的反感:马克思是想说明拉萨尔缺乏逻辑的思维方式和始终一贯的基本原理。实际情况确实如此。虽然拉萨尔也有较为开阔的视野,受过多方面的教育,文笔优雅且有气魄,作为鼓动家也很有力量,但是以逻辑的明晰和思想的坚定来说,他不及马克思。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在社会主义作家中间,马克思是独一无二的。如果你接受了他的第一个前提,那末,那些一个紧接一个的、强有力的、贯穿到底的推理,就会使你无法停下来。拉萨尔的后继者也沿着马克思的道路前进。实际上,自从威廉·李卜克内西占据思想领导地位以来,这些思想家们就以那种马克思认为拉萨尔所缺乏的严谨的治学方法和始终一贯的态度,接受了马克思的理论。拉萨尔仍试图与现存的国家制度建立某种联系,给他的社会主义披上民族主义的外衣,但是在他死后,李卜克内西又把运动拉回到马克思的国际共产主义道路上来。马克思向“全世界无产者”发表的宣言,他起草的国际成立宣言和国际的章程,已成为运动的口号,他的《政治经济学批判》和《资本论》成了他们取得最锐利武器的武库。李卜克内西、倍倍尔以及所有较为次要的鼓动家们的创造,都来源于卡尔·马克思的大量著作。反社会党人法迫使德国社会民主党沉默,如果他们能有机会说话,他们就会在马克思的墓前公开声明,由于他的逝世,他们失去了真正的创始人。他的精神仍然指导着我们政治上有修养的工人;实际上,我们空想的和国家社会主义者,我们那些主要的社会改革家,都自觉或不自觉地受到他的影响。谁想要消灭社会民主党,不仅从外表上,而且从根本上消灭,谁就必须不断地回到卡尔·马克思那里去。


他是个汉子!

《新时代》〔23〕斯图加特
1883年第1期,(第197—198页,236—241页)


  编辑部正要发稿时,惊悉卡尔·马克思逝世。在他夫人去世和不久前女儿去世之后,由于心脏衰竭,他在工作时死去。象查理·达尔文和理查·瓦格纳〔24〕一样,卡尔·马克思去世前受到了朋友和敌人的一致尊敬。与达尔文和瓦格纳的名字一样,马克思的名字代表一个纲领,体现了一种政治的、社会的和科学的意义。马克思远非只是一个创立某些新的学术观点的国民经济学家,他为社会科学创立的学说,就象达尔文对于自然科学所创立的学说一样,尽管发展的道路和方法基本上是不同的。这两个人正是用这种发展的原则,开拓了科学的领域。马克思把历史学引入国民经济学,又把国民经济学引入历史学;他在国民经济学的研究中创立了历史观,在历史的研究中创立了唯物论,并把这两门知识结合为一个有机的整体。当然,这几句话仅仅是对这位死者思想的重要性和意义的概括说明,远不能令人满意。如果说,在过去几年的公共生活中,人们开口不离马克思,那么,他正是属于这样的思想家之列,对于他们的著作,谈论的多,阅读的少;阅读的多,理解的少。

  没有铺张的葬礼,也没有热闹的仪式,但整个文明世界的人们都知道,一位非凡的人物去世了。欧美报刊上的讣告表明:他的政敌写的文章几乎都毫无例外地承认死者的极端重要性,并以敬畏的心情勉强地称颂他。在他生前,他们是决不会这样做的……
  马克思对黑格尔法哲学的批判以及他对犹太人问题的评论〔25〕,使我们认识到这位强有力的辩证法大师已经从哲学的天国回到了尘世,并决心在人间为尘世问题而斗争。
  到1847年,他的观点更加明确并发展了。他透过历史看问题,看到了隐藏在表面现象内部的种种推动力。因此,支配世界的“疯狂年代”的大话诱惑不了他。出于一个革命者的激情和逻辑,他一刻也没有让朋友和敌人所想象的那种革命来欺骗自己。相反,如同批判反动和反动派一样,他最尖锐地批判了那个时期的革命和革命派。他撕去了某些革命偶像的华而不实的伪装,指出他们卑劣的庸人习气,使他们当众出丑。这些人后来进行报复,他们在德国和外国报纸上发表谎言和充满敌意的评论,把马克思描绘成一个权力狂,一个冷酷的、专为自己打算的煽动家,说他没有心肝,血管里流的是冰水而不是血,他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损人利己。
  在伦敦这个世界经济最发达国家的首都,资本主义体系的心脏和中心,马克思为自己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成功地观察或者说彻底研究资本主义生产过程的秘密。
  他没有象其他的流亡者一样,落入企图从这么远的地方操纵国内事变的圈套。他看问题很敏锐,这使他摆脱了这样一种错觉:即由于自身的错误、无能和不成熟而失败的运动,可以通过人为的煽动和密谋使其得以复活。
  1851年12月路易·波拿巴的政变促使他写了《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他写这本著作就象哥德写诗一样,乃是即兴之作,这样就不至于写得一本正经,而是满怀愤怒,以激烈的语言描述了政变的根源,无情地刻划和鞭挞了政变策动者及其同伙。它不仅是一份历史的判决书,而且是我们文献之中最卓越的历史研究成果之一。
  马克思和巴枯宁的决裂也值得说几句。巴枯宁是那些职业阴谋家中最喧嚣一时的人物,他企图制造“革命”,但实际上是在为反动派效劳。巴枯宁在思想上认定“革命者”的思想和意志的力量,就可以制造出革命来(且不管怎么理解革命),他这种观点肯定会把马克思看作决定性的敌人,因为马克思致力于研究一切历史事件的有机的发展规律。要不是有许多人持一种特有的看法,我们本来不想提及这一点。这些人认为马克思只不过是共产主义者同盟和国际工人协会的领袖,并认为他是个阴谋家,以毕生的精力试图制造暴力和革命。马克思恰恰和阴谋家相反,这些人通常所描绘的形象象巴枯宁,而不象马克思。正是由于黎纳尔多·黎纳尔迪尼讲的这种观点,马克思亲自把巴枯宁及其追随者开除出国际工人协会。
  这里还顺便提一下,早在1848年以前,马克思就批判并揭露过这些革命制造者中一个荒唐可笑的人物,即被“雷汞”迷住了心窍(那时还没有发明炸药)但还算听话的卡尔·海因岑。[4]
  马克思的著作《资本论》是不断发展的,他以充沛的精力进行调查研究,调查得越多,就越要进一步地进行调查研究。出于对真理的追求和真诚的自我批评(这是智者和庸人的区别所在),马克思给自己提出了最高的标准。他周密地考察每一个新的事实,并随时准备放弃经过辛勤研究得到的概念,哪怕这个概念是多年研究和思考的成果,以达到更深刻的认识。
  科学界可望在《资本论》第二卷中发现一些很有意义的东西。马克思在科学上的重要性是无可比拟的。通过对历史和经济发展规律的研究,马克思置身于最伟大的思想家和学者的行列中。没有一个人能够否认这一点。
  马克思的学说是一个历史的事实,也许许多人对此感到不快,但也无法否认和抹黑。他的学说和达尔文的学说一样,在科学上具有同样的意义。就象达尔文在自然科学上的地位一样,马克思指导了社会经济科学。今天自然科学的各种代表人物要么反对,要么以达尔文的思想为依据,同样,政治经济学的代表人物也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人反对马克思,另一部分人接受他的学说。只要看一看后者是些什么人,就可知道他们在科学上影响最大。甚至连马克思学说的敌人也不得不借用马克思的思想作为武器来反对马克思。但是,无论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一致承认马克思作为探索者在科学上的重要地位。就整个方面来看,马克思是个探索者,政治上的敌人和朋友都一致断定:他是个汉子![5]




[1] 1802年创刊,十九世纪中后期以后为资产阶级自由派报纸。——译注

[2] 即《柏林政治和学术问题王国特权报》,德国的一家日报,1785年起在柏林出版。——译注

[3] 马克思:《资本论》第一版序言,《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3卷第7页。——译注

[4] 卡尔·海因岑(1809—1880),德国小资产阶级共和主义者,马克思恩格斯的激烈反对者。海因岑曾说过:“科苏特是一个伟人,但是他却忘却了雷汞。”(参阅《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7卷第168页,第8卷第317页).——译注

[5] 此处借用莎士比亚剧本中的一句话,参阅第250页注②。——译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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