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传记·回忆·评论 -> 玛丽·加布里埃尔《爱与资本:马克思家事》(2012)
44)伟人陨落
能控制时代的人,什么都可以取为己有,什么都可以拿去冒险,因为一切都是属于他的。
——奥诺雷·德·巴尔扎克〔1〕 |
报告小燕妮死讯的电报发到了伦敦梅特兰公园路,去怀特岛告诉马克思这一可怕消息的任务就落在了杜西的身上。杜西马上从伦敦启程,在寒冷的冬日里,先是坐火车后是坐船,终于来到位于怀特岛南侧海岸的文特诺尔。她一直想着该如何开口,她觉得这个消息对父亲而言无异于一张死刑判决书。但她一句话都不用说,马克思便从她的表情知道了一切,他说“我们的小燕妮死了”。马克思让她马上去法国照顾孩子们。杜西说,自己最好留下来照顾他,但马克思不肯同意。就这样,杜西在文特诺尔停留不到半个小时,便又返回伦敦然后去阿让特伊。〔2〕
马克思没有参加女儿的葬礼。他的38岁的女儿在法国下葬时,他和恩格斯以及琳蘅在伦敦为她哀悼。恩格斯肯定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要为另一个燕妮·马克思写讣闻,但他责无旁贷要用文字让人们记住这个在巴黎出生后就一直在运动中成长、跟着他们走过最艰苦的岁月的女儿。恩格斯描述说,小燕妮虽然有时拘谨得近乎羞怯,但同时“在必要的时候,她却表现出某些男人也会羡慕的沉着和刚毅”。他回忆了燕妮使得被关押在英国的爱尔兰人得到释放,以及她在吕雄被抓时镇静地把弗路朗斯写给她的信藏在一本书里。恩格斯写道:“这封信可能现在还在那里。……无产阶级失去了她这样一个英勇的战士。但是,她的悲痛万分的父亲至少还有这样一种安慰,这就是欧美千百万工人分担着他的悲痛。”〔3〕
妻子死后,马克思对收到的吊唁表示了感激,但在女儿死后,他已经完全无心理会。妻子离世带给他的悲伤尚未缓解,女儿的早逝更让他无法承受。世界各地的朋友写信来安慰,但恩格斯回复他们说,马克思病得太厉害,无法提笔回信,甚至声音沙哑得无法言语。伦敦是最不适合他过冬的地方,但他的糟糕状况,只能留在这里。恩格斯和琳蘅一直在身边照顾他,但谁都无法让他恢复生气。〔4〕
恩格斯告诉劳拉说,马克思由于一直无法入睡,思维不济,只能看些目录和小说,琳蘅虽然做了新菜肴,马克思却依然没有胃口。马克思现在更愿意喝一口牛奶,有时加些朗姆酒或白兰地。〔5〕恩格斯告诉美国的一位朋友说,马克思在小燕妮死后,肺部出现了脓肿,使得他长期以来本就困难的呼吸更加艰难。〔6〕
3月14日,天寒地冻,恩格斯在午后来到马克思家——他10多年来几乎每日都如此。自从小燕妮死后,他一走到拐角的地方就提心吊胆,生怕看到马克思家的窗帘是合着的。[16]窗帘是拉开着的。〔7〕但琳蘅打开门让他进屋时,她的脸上满是泪水,她告诉恩格斯说,马克思非常虚弱。她说:“请跟我来,他快睡着了。”恩格斯跟着她走进马克思的卧室,发现他睡在火炉边的椅子上,多年来这对他都是无法形容的奢望。但这次马克思的沉睡却是长眠。〔8〕
恩格斯写信给新泽西一位国际工人协会老会员说:“人类失去了一个头脑,而且是它在当代所拥有的最重要的一个头脑。”“无产阶级运动在沿着自己的道路继续前进,但是……请教的中心点没有了。最后的胜利依然是确定无疑的,但是迂回曲折的道路,暂时的和局部的迷误……现在将会比以前多得多了。不过我们一定要克服这些障碍,否则,我们活着干什么呢?”〔9〕
卡尔·马克思享年64岁。
1883年3月17日,马克思被葬在燕妮身边,〔10〕共计11人来到海格特公墓参加了葬礼。马克思死后,家人在他胸兜里发现三张照片:马克思的父亲、燕妮和小燕妮。〔11〕恩格斯把照片放入了马克思的棺木。恩格斯在两年里第三次悲伤地为马克思家的人致悼词。他在悼词中念道:“就在15个月以前,我们中间大部分人曾聚集在这座墓穴周围,当时,这里将成为一位德高望重、心地高尚的女性最后安息的地方。今天,我们又掘开这座墓穴,把她丈夫的遗体放在里面。”〔12〕马克思的棺木上放着两个红色的花圈,恩格斯向聚集而来的人们简单回顾了自己这位挚友的伟大一生和在世界历史中的地位。〔13〕
“他的确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一个革命家,”恩格斯说到。“为工人阶级摆脱现代资本主义经济生产制度的桎梏而斗争,这是他真正的生命要素。从来还没有过一个比他更积极的战士。”他取得的成就已经极为突出:“他从1864年到1872年是协会公认的领袖。就外在形式而言,这个协会已不复存在;但是欧美所有文明国家工人的兄弟般的同盟关系永远地确立了。”〔14〕
除了组织方面的成就,恩格斯还描述了马克思的伟大理论贡献:
正像达尔文发现有机界的发展规律一样,马克思发现了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即历来为繁芜丛杂的意识形态所掩盖着的一个简单事实: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所以,直接的物质的生活资料的生产,决定了一个民族或一个时代的特定的经济发展阶段,这构成为基础,人们的国家设施、法律理念、艺术以至宗教观念,都是从这个基础上发展起来的……
不仅如此。马克思还发现了现代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和它所产生的资产阶级社会的特殊的运动规律。由于剩余价值的发现,这里就豁然开朗了。而先前无论资产阶级经济学家或者社会主义批评家所做的一切研究都只是在黑暗中摸索。〔15〕
恩格斯把马克思描述为“当代最遭嫉恨和最受诬蔑的人”。无论专制政府或共和政府都驱逐他。“资产者——无论保守派或极端民主派,都竞相诽谤他,诅咒他。但他对这一切毫不在意,把它们当作蛛丝一样轻轻拂去,只是在万不得已时才给以回敬。现在他逝世了,在整个欧洲和美洲,从西伯利亚矿山到加利福尼亚,千百万革命战友无不对他表示尊敬、爱戴和悼念,而我敢大胆地说:他可能有过许多敌人,但从未有一个私敌。”〔16〕
在悼词结束之际,心有悲伤、信仰坚定的恩格斯预示性地宣布:“他的英名和事业将永垂不朽!”〔17〕路透社最先报道了马克思的死讯,但最初的报道(像报上无数其他关于马克思的报道一样)极不准确地说,马克思死在阿让特伊。〔18〕直到《泰晤士报》的一名通讯记者在巴黎一家社会主义报上看到报道,才确定马克思在伦敦去世,路透社才重新刊登消息。〔19〕12年前,伴随公社结束后的报道浪潮,马克思曾登上头版,但在1883年,他的离世仅仅出现在注脚里。
接下来,恩格斯和马克思的两个女儿要确保马克思的思想不会跟着他一同泯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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