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安那其是否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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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安那其是否可能

　　“安那其真是可能的吗？”你问。

　　我以为要答复这个问题，最好还是先来把你自己的生活考究一下。

　　在你的生活中政府究竟有什么用处？它帮助你生活吗？它给你饮食衣服，住居吗？你需要它来帮你工作助你游玩吗？要是你患了病，你去请医生呢，还是请警察呢？你的能力是天生就的，随环境而发展的，还是政府给你的呢？政府能够使你不病不老不死吗？

　　你如果把你的日常生活考究一下，你就会看见在你的日常生活中政府实在没有一点用处，它只是来干涉你的事务，强迫你做某一些事，又禁止你做别一些事。譬如它强迫你纳税，强迫你当兵，这是你自己明明不愿意的。总之政府不能给你帮一点忙，反而时时来干涉你，它还要在你的衣食住上面想法刮钱。它要你事事都服从它的命令，否则就会惩罚你。好像你是一个无知的幼儿需人保护一般。

　　那么不要这政府，岂不是更好吗？

　　我们看现在普通人的生活是怎样的。就拿你来说，差不多你的全部时间都是用在糊口一件事上。单是糊口一件事就使你忙得不亦乐乎，很少有时间来享乐。既没有时间，也没有金钱。如果你找到一个较好的工作，饭碗比较稳固，还算是幸事。不过每年总有营业清淡的时候，那么你们的地位就动摇了。在每个国家里每年总有数不清的失业的人。

　　失业就是无进款、无工资。其结果是贫，病死。因失业而绝望以至于自杀或犯罪的人是很多的。为了救济贫困起见，我们设立了养老院、贫儿院、贫民院、免费医院，我们大家都纳税来维持它们。为了防止犯罪惩罚罪人起见，我们又纳税来养活警察、侦探、法官、狱吏、刽子手等人。你想象看还有比这更无意识更不行的事吗？立法机关通过法律、法官来解释它们。各种官吏来执行它们，警察缉拿犯人，狱吏监禁犯人，刽子手便来杀死犯人。你看，许多的人，许多机关忙着来防止失业的人偷盗，如果防止无效，就在事后将他惩罚。要是犯人罪不至死的话他因为无法生活而犯法，犯了法之后就不忧饭碗问题了，他也许愿意永远留在监狱里，可是法律又认为他现在是无罪的了，一定要他出去。出狱以后他依然无法生活，而对于刑罚更不害怕，于是又去犯更大的罪，接着缉拿、逮捕、审判、定罪、监禁的把戏又重演一番。

　　这把戏说穿了也许会笑破你的肚皮，然而这正是我们现社会制度之最好的说明，你看这制度是多么愚蠢，多么无能。而法律与政府却维持拥护这制度。

　　你看，要说我们没有政府便不能生活，岂不是很大的笑话吗？

　　“然而要是没有政府我们怎么能够维持社会安宁与公众秩序呢？谁来给我们防止罪人呢？”你会这样地反对我。

　　其实事实上所谓“法律与秩序”却是最厉害的扰乱。我们今日之得有一点微小的秩序与和平，全赖着人民之良好的常识以及联合的努力，大都与政府无关的。你需要政府命令你不要睡在电车轨道上吗？你需要政府命令你不要从永安公司的屋顶花园或龙华塔上跳下来吗？

　　人是社会的生物，他不能够孤独生存；他必生活在社会中。相互的需要与共同的利益把我们结合起来共谋大众的安宁与幸福。这样的合作（共同工作）是自由的、志愿的，并不需要政府的强迫。你加入一个游艺团体，或是什么剧社，什么音乐会之类，你热心地和其他的社员合作，这全是因为你对这事觉得有兴趣，并不需要什么人来强迫你。同样科学家、著作家、艺术家和发明家也要找同志来从事相互的工作。他们的冲动与需要便是最好的命令，至于任何政府或权威的干涉只能妨害他们的努力。

　　你一辈子会到处看见人们的需要与嗜好促进联合，产生相互的保护与帮助。这就是管理事物与统治人们二者间的区别。这是自由活动与被迫行动二者间的区别。这是自由与强制，安那其主义与政府间的区别，因为安那其主义的意思就是用志愿的合作来代替被强迫的参与，用和谐与秩序来代替干涉与扰乱。

　　“然而谁来给我们防止罪人呢？”你还有这一个问题。

　　最好还是问问你自己罢：政府是否真正给我们防止罪人的？政府不是在创进，维持那产生犯罪的情形吗？一切政府所赖以维持的侵害与暴力不是在养成不宽容与迫害，憎恨与寻仇之精神吗？犯罪的事不是在随着政府所养成的贫困与罪恶之生长而增加吗？政府本身不就是最大的罪恶与犯罪吗？

　　犯罪乃是经济情形之产物，社会不平等之果实，政府与垄断之结果。政府与法律只能惩罚罪人。它们不能医治社会的病，也不能阻止犯罪。医治犯罪的良方乃是找到病源把它去掉，这在政府是不能够做的，因为政府正在维持着犯罪的原因，而且归根结底说起来政府本身就是犯罪的原因。总之要消灭犯罪必先去掉产生犯罪的情形。

　　安那其主义就是要去掉这些情形。由政府而产生，由政府的压迫与不义而产生，由不平等与贫困而产生的犯罪在安那其之下都会消灭了。

　　自然还有由妒嫉、激情以及现今支配世界之强制与暴乱的精神而产生的犯罪一时不会消灭，但这类的犯罪是比较的少，而且这也是由强权与占有生出来的，社会制度一变，强权占有消灭，则此等犯罪也会逐渐消灭了。

　　因此安那其是决不会产生犯罪的。也许那时还有一点偶尔的反社会行动，但这只是过去不良情形所遗留下来的东西，是一种病态而已。日后自然会减少以至于消灭，因为环境良好，个人的精神便有良好的发展，不致流为变态，这是谁都明白的。

　　这样你该知道安那其是可愿望的了，而且也是可能的了。

　　你还会再问安那其是可能的吗？

　　不，我知道你不会问了。那么我们再来详细研究安那其主义的社会是怎么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