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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共福建临时省委紧急代表会议上的报告
郑超麟
(1928年8月26-27日)
〔说明〕1928年7月,由于中共福建代理省委书记陈祖康的叛变,中共在福建的工作陷于瘫痪,存在“有放弃工人运动的倾向”(见中共中央致福建临时省委的信),为此中共中央决定任命郑超麟为中央巡视员,全权负责整顿福建党务工作。为贯彻中共中央的新政策及解决福建党的今后工作方针,于8月26-27日两天在厦门召开临时省委紧急代表会议(或称为中共福建一大)。这份报告是郑超麟在会上所作的,原题为《中央巡视员报告》。
各位同志,我今天代表中国共产党中央向诸位表示敬意!
福建党的工作自去年十二月到现在,虽未完全上了轨道,但进步是很快的,它能领导几县的农民斗争,能发展组织,从三百多增加到三千多同志,我代表中央认为满意。福建党的工作,是有进步的。
这次中央第一次派巡视员来福建,这次巡视员的使命是:
(1)传达并解释中央新的政策;
(2)帮助福建的党规定今后工作方针;
(3)帮助福建的党解决组织问题。
我今天要说的话有几点:
(1)报告中国共产党的历史;
(2)中国革命的性质;
(3)社会阶级的问题;
(4)新政策的解释;
(5)各派军阀冲突与我们的政策;
(6)报告中央对福建党的工作的批评及希望。
一、中国共产党的历史:我们的党发展到现在,它的历史可分三期:
A.第一时期:我们的党应该建立在无产阶级和农民身上,但一开始时,农民运动简直没有,职工运动曾爆发过铁路罢工、矿山罢工及海员罢工。除海员有胜利外,余均受军阀严厉的压迫,而且有许多同志牺牲了。党那时的工作主要的可说是参加民族运动的。那时参加国民党的策略是对的,我们不但要参加,而且要去领导,以免受资产阶级的把持。这是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使命。在当时党曾有两派的意见:一是反对参加国民党,一是赞成。结果赞成的胜利了,因而发生了五卅等热烈的革命运动。
B.第二时期:这时我们的党已成了群众的党了。在这时期的前半段,全国工人运动,已经在我们党的领导之下发动起来;在后半段,我们更以工人运动的意识领导起农民运动来。
当时最严重的问题是:资产阶级与无产阶级争民族运动的领导权的问题。民族问题根本就是一种阶级斗争。我们的党应该用彻底的阶级斗争的手段,提出土地革命的口号,发动广大的群众斗争,以与资产阶级争这领导权。但当时党中央采取妥协让步的政策,始则与资产阶级妥协让步,继而与小资产阶级让步,对于发动群众的工作做得甚少,结果中国革命遭了极大的挫折。
C.第三时期:在这时期中,可分前后两段:前段,自武汉反动起。武汉与南京反动之后,我们的党,想不到国民党反动如此残酷。我们的党因为没有准备与资产阶级斗争,所以暴动政策一实行之后,上海、两湖、广东等地,许多同志牺牲,组织破坏,那暴动仿佛等于没有办法的挣扎了。从南昌暴动到广州暴动,发生了许多错误与缺点,这证明党对这工作没有经验,没有准备。
在后一阶段,即现在的阶段中,中央与国际均注意暴动的条件、暴动的准备,以及群众运动与组织等问题,这是政策中很大的改变。这种新政策已在各地实行,福建则刚刚传达到,所以需要特别详细的解释。
二、中国革命的性质:其次要说中国革命到了什么阶段?中国革命具有什么性质?从党内历次讨论中,有三种不同的意见:
第一种意见认为中国革命是资产阶级的革命,此革命成功以后,必须经过一个时间方能开始无产阶级革命。
第二种意见认为是无产阶级革命,如俄国十月革命,不要管旁的资产阶级如何,我们单要实行无产阶级的革命。
第三种意见认为目前是资产阶级的民权革命,但能生长成为无产阶级社会主义革命。这资产阶级所指是农民。为什么讲是资产阶级民权革命呢?因为就经济上讲,土地革命未成功;就政治上讲,民主制度依然没有;就民族上讲,则受帝国主义压迫,国家不能独立,所以这革命必然是资产阶级的民权革命。但这个革命并非由资产阶级所领导,乃由无产阶级所领导,这一革命成功便可有生长成为社会主义革命的可能。
前两种意见是不对的,因为所谓资产阶级,已成为反革命的力量;说是无产阶级也不对,因为土地革命任务并未完成;第三种意见是对的,国际的指示也与此相同,中央已认为这是正式的意见了。
三、社会阶级的分析:在这革命的阶段中,到底哪一阶级赞成这种革命呢?哪一阶级是反对的呢?我们可以有把握的说,显然工人、农人及一切劳动贫民是一定赞成这种革命的。土劣官僚,资产阶级高等知识分子是反对这种革命的。社会上显然有这两大营垒:一边是革命的,一边是反革命的。但在这两个营垒中间,有资产阶级的群众——城市的小商人、学生、教职员、小地主等——在游疑徘徊。
外国的小资产阶级多是在城市工业中发展出来的,他们与土地关系很少。中国的小资产阶级便有两种特色:一是与土地关系很密切,如学生的家中多为地主,商人则拿钱买地;二是他们的数量很多,作用很大,他们参加哪个营垒就可使哪个营垒有胜利的趋势。过去武汉反动时,他们是跟着国民党跑的,因为国民党那时实行欺骗政策,如废除苛捐杂税等,把小资产阶级群众蒙蔽住了。但是几个月来的事实告诉他们,国民党所应许的完全是空话:苛捐杂税不但没有废除,且有加无已,一切言论、结社、出版等自由,国民党完全没有给他们。此外,国民党又做了许多卖国的事实,这些都使小资产阶级群众厌恶国民党而渐渐脱离它的影响了。同时他们又怕共产党的土地革命,怕失掉了一切,所以他们游疑徘徊于这两大营垒之间。
我们对小资产阶级群众应如何呢?我们在主观政策上应使他们尽可能站在工农方面,表同情于工农革命,至少也要使他们守中立。
四、新政策的解剖:上边对革命性质与阶级分析已有明确答复了,现在进而谈党的政策。在我们的党内,曾有两〔种〕错误的倾向:一是右倾派,仍认为现在应该实行民族资产阶级的国民革命。这派意见的人,大多数已退出我们的党,另外组织第三党去了,如谭平山、施存统以及陈子侃、张余生等。另一派是左倾派,赞成绝对暴动,认为中国革命与俄国十月革命相同。这意见表面是革命,骨子里是利用农民一时〔激〕动情绪的投机心理。这是机会主义的另一表现,与右倾的机会主义是同样的危险。
这两种的倾向,都是危险的,走不通的倾向。我们党所决定的政策,与这两派相反,党的政策在国际决议案中及中央的通信里,已经表明出来,其特点为:
A.认定革命前途是社会主义革命前途,目前是资产阶级民权革命。
B.资产阶级民权革命是农民资产阶级由无产阶级领导的,这革命一成功,则改变为社会主义的革命。
C.这革命不是马上成功的,必须全国革命潮流很高,各地革命潮流能相配合,相适应,方可有希望成功。
D.各种革命力量,工农兵及贫民运动与小资产阶级运动更须相配合,相适应。
E.客观情形虽然很好,但主观力量很弱。农民运动虽然发展得很快,但因职工运动、士兵工作没有基础,以致农民暴动没有走上革命轨道。所以必须加紧城市职工运动及士兵工作。
F.在组织上,我们的党,从前是半公开的,在白色恐怖的环境中,当然是不能适应的。此后必须改造党的组织,加强党的领导力量。
所以党的政策,现在显然和从前不同,从前是没计划的,现在已经有了计划和步骤;从前脱离群众,现在是要注意群众运动与组织;从前受了“速成科”观念的支配,现在要艰苦的长期奋斗了。不过这种改变并不影响总前途,总的前途仍是武装暴动的前途,建设苏维埃政权的前途。要完成这很大的历史使命,须依照国际的决议及党的政策进行。
五、各派军阀冲突与我党政策:现在各派军阀冲突,统治阶级不稳定,在我们总的政策之下,没多大关系。过去政治分析的报告哪派军阀好,哪派军阀不好,这是“《向导》派”的分析法。因为当时的政策也是利用这一个军阀打那一个军阀,以后我们分析政治要根本从社会阶级上分析。
现在统治阶级的不稳定,不止有军阀各派的冲突,即资产阶级也与豪绅资产阶级冲突。如资产阶级的裁兵,而豪绅军阀则要招兵。资产阶级是勾结帝国主义的,它有时也与帝国主义冲突(如民族资产阶级)。但不论他们如何冲突,军阀如何混战,不论他们大打,小打,不打,他们的统治是无法稳定,无法统一的。
六、中央对福建党的批评及希望:中央对福建工作,曾有书面批评——这信我没带来——大意是说:
A.职工运动没基础,党也无计划去进行。
B.农民运动走错了路,农民没有普遍的要求土地和政权,他们不知道为什么暴动,落后的农民意识表现得尤其厉害。
C.士兵运动客观环境很好,但党也没有进行。
D.各地工作没有相配合相适应。
E.各地革命的力量,工、农、兵没有相配合,相适应。
F.组织松懈。
这几种错误在全国都有,不过福建所有的是特别厉害而且发现得很晚,这是中央要福建立刻纠正的。
此外,中央要福建布置一个闽南割据局面的前途(包含闽西以及兴化与仙游)。为什么不是全闽割据呢?因地理上关系,从来没有人能统一福建的。为什么不单说闽西呢?因为闽西没有大城市作中心,不容易保持这种割据。
所以中央认为福建党应布置一个闽南割据局面,这割据局面必须是长期奋斗中才能完成的。
感谢 先知在1917 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