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广州暴动与中国革命性质问题》（1929年12月11日）

广州暴动与中国革命性质问题

王明

（1929年12月11日）

　　〔说明〕本文刊载于《红旗》第61期，1929年12月11日，署名：慕石。

　　取消派（托洛斯基主义反对派与机会主义者陈独秀彭述之等）现在异口同声的说：现在阶段的中国革命，已经不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性质，而是无产阶级革命。因为广州暴动便已不是资产阶级民主性的革命。

　　他们所依据的理由，不外下列数种：（一）广州暴动中的革命动力，不仅没有资产阶级，而且反对资产阶级。（二）广州暴动的政纲已经不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性的。（三）中国资产阶级与帝国主义及地主阶级，有密切的政治上经济上的联系；民族革命与土地革命的斗争，不能不同时反对资产阶级。（四）一九〇五年的俄国革命，考茨基及列宁均说过：也是资产阶级性的，也是无产阶级性的。

　　对于他们所持的这些理由，稍有列宁主义常识的人，不难给以彻底的驳斥。

　　（一）广州暴动的动力，不仅没有资产阶级，而且反对资产阶级，这一点能作为广州暴动已经是无产阶级革命的论据吗？难道列宁对于一九〇五年俄国革命性质未说过：“资产阶级解放运动是按其社会经济内容决定的，并非是按其动力。其动力可以是资产阶级，也可以是无产阶级与农民”吗？难道俄国一九〇五年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不是反资产阶级的革命吗？革命动力与革命性质有密切的联系，但革命性质并不直接由革命动力来决定，而是由革命客观任务来决定，即是由革命直接所希望达到并且用自己力量所能直接达到的目的各种社会经济内容来决定。所谓资产阶级性的革命的意义：第一，是这一革命要完成和能完成的任务是一般资产阶级革命能够而且曾经完成过的。具体的说：例如八小时工作制、民主共和国、没收地主阶级土地等等，在一七九二至九三年法国资产阶级革命中，差不多都实现了。第二，是这一革命要完成和能完成的任务，还未超出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的基础以外。具体的说：就是革命的结果，一切社会经济还是服从市场的权威，金钱的威权依然存在。

　　（二）广州暴动的政纲已经不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性的吗？广州暴动的主要政纲究竟是什么？对于工人阶级主要的有：工人监督生产，八小时工作制，增加工资，米归工人。对于农民主要的有：没收一切地主的土地，土地归农民，杀尽豪绅地主，建设乡村苏维埃政权，废除山边田界，租借契约。对于一般贫民主要的有：没收大资本家房屋给城市贫民住，没收当铺的财产无报偿的归还贫民。对外政纲有两条：打倒帝国主义！联合全世界无产阶级和苏联！这一切政纲难道超出民族革命与土地革命的主要内容了吗？难道民族解放运动与农民解放运动的社会经济内容，不是资产阶级性的吗？难道中国没有了帝国主义及封建余孽的统治，便没有了资本的统治吗？便没有了剥削阶级吗？以实现这样口号和政纲为主要任务的广州暴动，便直接是无产阶级革命吗？无产阶级专政政权的主要任务便是这样吗？所谓中国工农民主专政的任务又是什么呢？

　　（三）中国资产阶级与帝国主义及地主阶级有密切的政治的经济的联系，民族革命与土地革命的斗争，不能不同时反对资产阶级，这是对的。但是正因如此，所以要想推翻中国资产阶级的统治，便不能不首先推翻帝国主义与地主阶级；不能推翻帝国主义与地主阶级，决不能推翻资产阶级；要推翻帝国主义和地主阶级，便不能不进行民族革命与土地革命；同时，使资产阶级民主革命不停留在资产阶级革命任务的范围以内，便不能不使革命转变到无产阶级革命；要使革命由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转变到无产阶级革命，便不能不加紧无产阶级与半无产阶级成分及乡村无产阶级的联系，便不能不加紧他们的觉悟性与组织力；怎样才能使半无产阶级成分觉悟到不仅要推翻帝国主义与地主阶级的统治，而且要进一步推翻资本主义的统治？怎样才能使乡村阶级分化得异常明显，使雇农觉悟到是城市无产阶级的一部分，贫民走向坚决的与无产阶级联合而且受无产阶级领导的道路？怎样使中农在无产阶级革命斗争中守中立？怎样巩固和扩大无产阶级对一般劳苦群众的领导，使他们随着自己把革命转变到社会主义的革命？只有经过广大群众的反帝国主义与反地主阶级的剧烈斗争，只有在广大群众反帝国主义反地主阶级的斗争中，才能更加加剧一切阶级分化和反资产阶级的争斗，才能使无产阶级及半无产阶级成分的觉悟性、组织力及联系性加强，才能使无产阶级达到推翻资产阶级的目的。因此，民族革命与土地革命是社会主义革命的直接前提。我们为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而斗争，即是为的社会主义革命必经阶段而斗争；为工农民主专政而战，即是为无产阶级专政的直接前提而战。我们进行反帝国主义反地主阶级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绝不是不要社会主义革命而是加紧和加速使革命转变到社会主义。

　　（四）考茨基（大战前还不是无产阶级革命叛徒的考茨基）在回答布列罕诺夫关于俄国一九〇五年革命性质时，曾说过：“……俄国资产阶级已不是现在革命运动中的动力，在这一个意思上，这一革命运动不能叫作资产阶级的。但是，同时，绝对不能因此便以为俄国革命是社会主义的……”。列宁在一九一五年在瑞士青年团开的一九〇五年一月九日革命纪念节的大会上曾说过：“最主要的转变工具是群众罢工，……俄国革命的特点就在这里，就是按其社会经济内容是资产阶级民主性的，但其斗争的方法是无产阶级性的。……俄国革命不仅因为其领导运动的先锋是无产阶级这一意义上，是无产阶级的。在特别的无产阶级斗争方法——罢工，是动员群众的主要方法和重大事变的爆发的特殊现象这一意义上，它也是无产阶级的……”。由此可见考茨基只是从俄国革命中阶级动力与其他国家以资产阶级为资产阶级革命动力这一点上比较来说，俄国革命不能叫作资产阶级的；但他同时接着说：“但是，同时，绝对不能因此便以为俄国革命是社会主义的”。列宁只是从革命领导力及斗争方法这两点上，指出俄国革命含有无产阶级性的特点，但列宁无论何时何地，绝对未说过俄国一九〇年革命是社会主义性的。中国革命不仅从其动力上，领导上，斗争方法上，可以说其含有无产阶级性，即中国革命所处的时代，所进行的推翻国际资本主义的斗争……等中，也实含有无产阶级性；然而我们绝对不能因此便称中国现在阶段的革命为社会主义性的。资产阶极民主性的革命任务与社会主义性的革命任务，总是综合错杂着，在它们之间，没有一个人为的万里长城来隔断，因此，革命便有转变到社会主义的前途。只有十足机会主义的“二次革命论”，才把它们看成不相关的东西，因而否认革命有转变到社会主义的前途；只有变相机会主义的“不断革命论”，才空想跳过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阶段，因而否认农民的革命作用。然而我们列宁主义者，则一方面认识这两种东西的综□性，另方面严格把它们分别开来，以决定一定革命阶段上的主要任务。

　　取消派之所以称广州暴动及现在阶段的中国革命为社会主义性质的革命，事实上只是否认帝国主义与封建余孽在中国统治中的优势，只是否认民族革命与土地革命，只是借口反资产阶级而隐蔽了反帝国主义反封建余孽的斗争；同时，也即是放弃了反资产阶级的斗争。在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已经完结，无产阶级革命又是很远的前途这些理论之下，就形成取消派现在取消主义的一切理论、策略的基础。取消派躲在干无产阶级革命的好听名词之下，来实行放弃目前反帝国主义、反封建余孽、反资产阶级的剧烈斗争，而走上“研究研究”、“和平发展”、“合法运动”、“召集国民会议”……等等反动的资产阶级改良主义观点的道路！

　　究竟应该怎样了解广州暴动及现在阶段的中国革命性质呢？广州暴动本身还是资产阶级民主性的革命；广州暴动如果胜利了，则毫无疑义的是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彻底完成和正式转变到无产阶级革命的开始。广州暴动不幸失败了，以致中国革命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的任务，一个也未解决；因此继续完成广州暴动的革命任务的现在阶段的中国革命，还依然是资产阶级民主性的革命。这一革命在国际的及中国的有利条件之下，在将来革命高潮时，必然很快的转变到社会主义的革命！

感谢先知在1917 收集、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