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玛蒂尔德·雅可布（1915年）星期二

致玛蒂尔德·雅可布

（1915年）星期二

我亲爱的雅可布小姐：
　　您在星期日寄来的信是我从外界收到的第一个书面问候，它使我感到非常高兴。刚才又收到了您的第二封信，对此我向您表示衷心的感谢。请您无须为我担心：我的健康状况和“处境”很好，甚至乘“绿篷车”转狱也没有引起我的恐慌：我在华沙就已经历过同样的遭遇。啊，两次转狱有惊人的相似之处，那就是我每次都产生了许多愉快的想法。当然，其中也有不同之处：俄国宪兵是把我当作“政治犯”有礼貌地护送的，而柏林警察则声称我是什么人这“无所谓”，他们把我塞进了车厢，而里面已经有九个“同行”了。您看，这些终归是些琐事，不要忘记，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冷静地和乐观地面对生活。我在此也在必要的程度上采取这种态度。此外，为了不让您过高估计我的英雄气概，我得愧疚的承认，当我一天两次被勒令脱去衣服搜身的时候，我是竭尽全力才忍住泪水的。当然，我当时对自己懦弱感到气愤，现在也是如此。另外，在狱中的第一天晚上，让我吃惊的不是牢房，也不是突然同生活世界的分离，而是——您猜——这样一种事实，即我得在没有睡衣、无法梳头的情况下坐牢。就此而言，有一句经典名言说得不错：您可以回想一下《玛丽亚·斯图亚特》的第一幕，当玛丽亚的首饰被夺走时，她的乳母肯尼迪夫人说道：“生活中失去点缀”比遭遇巨大的灾难更让人伤心（您可以去查阅一下，席勒写的比我在这里说的更优美一些）。看，我胡想到哪里去了？愿上帝惩罚英格兰，原谅我把自己同英格兰女王^[1]相比！顺便说一句，我现在已经有了睡衣、梳子和肥皂之类的“生活小点缀”——多亏卡尔^[2]天使般的善良和耐心——生活也就有序了。我很高兴自己能够起得很早（5点40分），专心等候太阳女士效仿我的榜样，这样我可以因早起而做点什么。最美不过的是在园子里散步时可以看见鸟，听到鸟叫：一大群顽皮的麻雀有时吱吱喳喳不休，我奇怪居然没有哪个严肃的警察到它们“当中”去管管它们；还有几只乌鸫，那只黄嘴的雄鸟叫起来同我在绥登南见到的那些乌鸫完全不一样。它胡乱啼叫，让人不由得不乐。或许到三四月间（它）才会知道羞愧并且规规矩矩地啼叫。［又及，我现在自然会想到我的住处附近那些可怜的麻雀，它们再也无法在阳台上找到我为它们摆放的食物，大概正在诧异地站在栏杆上。（看到这里您肯定会掉几滴眼泪，那种情景是感人的！）……］
　　亲爱的雅可布小姐，我向您表示自己对世间人物所能奉献的最高敬意：我要把我的咪咪托付给您！只要您还要从我的律师那里等候确切的消息。到那时您要乘车把它抱在臂弯里（而不是把它装进小篮子或口袋！！！）接走，最好带上我的女管家（我是说只在乘车时，而不是在整个生活中），让她帮助您，照管咪咪的所有七件事（它的小床、细砂、碗碟、垫子以及——千万记住！——一个红色的长毛靠垫，它对此已经习惯了）。所有这些东西在车里应该能装得下。当然，如前所说，我们还要等几天。
　　您现在做什么？读书多吗？我希望如此。除了吃饭、散步和打扫牢房以外，我实际上整天都在读书。最好的时间是一天的高峰时刻：每天晚上7点到9点我可以在灯光下安安静静地为自己的思想工作两小时。
　　遗憾的是，Z．夫人^[3]如此激动，让我为她感到不安。
　　在此多次地问候您，祝您健康和愉快。

您的罗莎·卢森堡

　　显然，我衷心期望见到您，但是，我们还要等待时日。我只获准接待少量的客人，目前已经安排我的律师来这里了。此外，到我的住处取走您的花瓶。

（柴方国译）

^[1] 玛丽亚·斯图亚特实为苏格兰女王。——译者注

^[2] 可能是指卡尔·李卜克内西。——译者注

^[3] 指克拉拉·蔡特金。——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