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社会主义与同志解放》(1995)

第六章 同志运动在今日



  自石墙运动后25年以来,男女同志们赢得了更多的表达他们性取向的自由。有很多同性恋刊物是公开发行的。许多影视剧当中都有男同或拉拉角色。数以百万计的同志和直人前去哀悼死于艾滋病的皇后乐队主唱男同志佛莱迪·莫克瑞。一些工会当中存在的同志小组证明了许多组织起来的工人意识到支持同志解放是多么重要。1994年,公共部门工会UNISON资助了同志骄傲节。在这种氛围下,越来越多的同志工人向他们的工友出柜了,这也给了其它人这样做的信息,打垮了统治阶级一直试图向我们传播的反同偏见。
  但是重要的是我们也要意识到,这种进程的延续并非必然的。对同志社群的接纳是由普遍的政治环境、阶级斗争和工人的政治组织的水平来决定的。
  在这个不稳定的、反复无常的时代,高失业率和普遍存在的不满情绪,政治可能变得又左又进步,也可能变得又右又反动。在法国我们清楚地看到了法西斯分子勒庞掌控了许多人的恐惧和愤怒,将他们引向了种族主义和偏见,并且成为了一支真正的政治力量。他在1995年的总统大选当中得票数近五百万,并将整个法国的政治带向右转。在美国,共和党控制国会以及宗教原教旨主义者的兴起很可能使得政治右转并带了所谓的道德的大多数对任何挑战家庭价值观的行为——如同性恋——的谴责。
  除非这些趋势被工人斗争和工人的政治组织所察觉,男女同志们取得的进步将会面临终止和倒退。在这种环境下,一切关注反抗同志压迫的人都要清楚何种政策和政治组织才能够推动斗争向前,这是很有必要的。
  今日的同志组织找了很多办法来反抗同志压迫。有人寻求法律改良。美国的男女同志发起了要求宣布反同歧视非法及同婚合法的立法运动。现在在四个州和一些城市当中,反歧视法已被通过,但在美国各地同婚仍没有合法。尽管这是向前迈了一步,但仅仅是通过一部法律并不标志着平等和真正的压迫减轻。英国法律保证男女同工同酬,但女性工资还是在男性的三分之二左右。尽管法律宣布了种族歧视是非法的,种族主义依然存在。对黑人、女性和同性恋的压迫不会因为被宣布非法就不存在了。能看到地方和国家政府通过增加更多的同志(以及黑人和女性)代表来反映他们所服务的人民当然是很好的,但事实上作为女性的玛格丽特·撒切尔在八十年代也没有为英国女性做了什么;卫生部长弗吉尼亚·博顿利则削减了那些直接影响到女性的如乳腺癌和宫颈癌检查等的医疗设备的支出;在纽约和旧金山都有招聘同志到警察部门工作,不过那些警察还是在骚扰和攻击同志人群。科林·鲍威尔——那位在针对伊拉克的海湾战争当中发挥了重要作用的黑人将军——在美国政府当中任职时也并没有为黑人工人做什么。
  英国的石墙组织普遍仰赖于游说名人和那些当权者来进行法律变革。在英国,他们争取同性恋和异性恋同意年龄平等的运动则是围绕与议员进行会议和书信展开的,而不是采用游行示威或其它群众活动的手段。这条法案在1994年被否决了,这也昭示了这种策略的失败。偏见者议员不可能被合理的观点给说服,(所以)他们(石墙组织)应该乐于通过大型抗议来得到投票支持平等,也应当用足够的愤怒使得他们(议员)为自己什么也不做而感到担忧。
  改革运动同样也展现出来让那些主流政党去撑同志是多么的脆弱。许多美国的拉拉和男同志在克林顿许诺不再驱逐军队当中的同志后投票支持了他,但当面对媒体的偏见和高层官员时,克林顿迅速撤到了“不问,不说”的政策上——同志不应该出柜,只要他们保密他们的性取向就没人会骚扰他们。在英国,工党帮忙否决了同意年龄法案。三十位工党议员,包括影子内阁成员安·泰勒和大卫·布朗奇,都对平等投了反对票,这就保证了议案会被否决。六名工党议员甚至和托利党右翼和北爱尔兰统一党一道,投票支持保持同志同意年龄为21岁。
  这再一次证明了,在体制内活动对同志来说就是死路一条。

同志战斗性的复苏


  到1987年,美国携带艾滋病的人已达32000。在纽约,成千上万的男同志死去了。艾滋病解放力量联盟(ACT UP)成立了,先是在纽约,而后扩散到了美国乃至全世界,他们与偏见斗争,并不理会政府和大企业对艾滋病的反应。这个组织进行了游行示威和参加了非暴力反抗来确保药品价格下降和治疗容易获得。艾滋病解放力量联盟展示了政治行动能够使得统治阶级乐于在艾滋病上多些花钱——尽管他们(对此)的花费是远远不够的。
  1990年,来自艾滋病解放力量联盟的男女同志组建了“酷儿国度”组织(Queer Nation),并迅速在其它城市开花结果。在英国,像“愤怒!”(Outrage!)这样的组织也按照同样的路线发展了起来。托利党政府攻击同志的行为——例如第28条款——激起了大型示威。在1991年加利福尼亚政府否决了将对同志的就业歧视列为非法行为的法案后,“酷儿国度”在旧金山煽动了一场暴动。当老乡村连锁店因违反“美国家庭价值观”为理由而开始解雇同志工人时,他们还协助组织了在那里的留店斗争和纠察队。
  这些新组织渴望对同志压迫有真正的斗争的事实,吸引了大多数富有战斗性的拉拉和男同志,但参加这些组织的人终归还是很少的。这是他们的主导路线的结果。他们没有最大调动起组织当中的人去关注如何获得最大的宣传效果。艾滋病解放力量联盟的米开朗基罗·西尼奥里莱在一场示威当中赞许地评论:“我们在做的就是组织一个排练充分的马戏团。”
  在英国,“愤怒!”同样也是热衷于组织少数人参与的行动和吸引媒体视线——成员们进行了如下行为:在皮卡迪利广场搞接吻行动,打断威斯敏斯特大教堂的宗教仪式,以及闯入工党全国执委会议挥舞橡皮鸡。这种越过宣传的行动事实上并没有取得多大成果。
  这些组织的这条路线的内在含义是:就现状而言,在反抗同志压迫当中,大部分人是在浪费时间的。直人会因偏见而遭到开除——例如,在纽约同志杂志《出柜周刊(OutWeek)》的封面上就印有“我恨直人”的标题。大多数同志也是没有价值的,因为他们都在柜中,而且就像西尼奥里莱说的那样,是“虚伪的、是自我厌恶的虚伪的怪物”。许多温和的同志组织和活动家也因此遭到拒绝。在1993年四月华盛顿的有百万人参加的同志权益游行之后,有个叫做“酷儿团结起来反对直人式行为同志”(QUASH,Queer United Against Straight-Acting Homosexuals)的组织发表了一篇题为“为什么我讨厌华盛顿的游行”的时事通讯,它是以这样的话来结尾的:“那里有一百万人吗?可能吧。但是谁会鸟它啊!”
  像“酷儿国度”和“愤怒!”这样的组织并没有能搞出像全国性运动或组织起数量可观的愿意反抗的男女同志这样的事是不足为奇的。
  这些组织是把同志解放阵线运动早期的混乱理论变本加厉为了一套身份政治理念。这种理念使得他们远离了集体的团结的斗争——这是为历史所证明的,反抗一切压迫的关键。你要是能够负担得起这种观念,那你在同志圈的身份也会得到肯定吧。去俱乐部,逛街,赶潮流被视为了解放的行为。但这对于广大拉拉和男同志来说是做不到的。而且,这种身份政治偏爱扩大同志商业场所,让那些同志商人挣钱而不是挑战社会当中存在反同偏见。这种对于特定生活方式的赞颂是和赢得对同志权益斗争的最广大支持是截然对立的。
  身份认证这种经常被当做是解放的东西事实上则反映了社会当中的反同压迫。例如,某种特定的同志情感(表达),这是为很多拉拉和男同志所接受的,而他们也经常滑到认同“男同志更体贴和具有美感,女同志则更具攻击性和野心”的反动观点上。
  “酷儿”一词的使用,正是今日群体孤立的象征。在七十年代初,由于早期同志活动家及其支持者的努力,只有偏见者在使用这个词(queer原意奇怪的,曾被用作骂人的词)。到到了九十年代初,战斗性同志组织的成员们也开始使用这个词来描述他们自己及其政策。活动家们说,“酷儿”一词同时包括了男人和女人,而“gay”则仅仅是说男人的,而他们同时也在从偏见者手中夺回这个词来。最重要的是,这个词被用在了意在对抗的用途上了,例如在某件T恤上写着“同志亦凡人(Queer as Fuck,目测原作Queer as Folk,此处用fuck可能看起来更有冲击力)”但不管有些同志怎么使用这个词,“酷儿”一词还是个骂人的话,除了那些同志激进主义者以外,任何对男女同志带着些许尊重态度的人都希望停止使用“酷儿”一词。你只能在当你把你自己从社会大多数人当中隔离开来的时候才能将它当做一个正面词汇,也只能在和与你观点相同的人交谈时使用这个词。
  出于对同志压迫的愤怒,加之对于组织起真正的反抗的悲观,这又导致了新同志激进主义者采取了另一种使得他们被孤立的行为,“出柜(别人)”。1989年,《出柜周刊》披露了许多名人是同性恋。同志活动家威胁要公开50多位同志美国国会议员的名字。在英国,1994年“愤怒!”为抗议教会对同性恋的态度,出柜了许多英国主教,并威胁说也要对同志议员做同样的事。当然,那些默许甚至参与攻击同志的同志政客,或那些“想象”和收入仰赖于假装自己是个直人的明星,他们只配得到蔑视。但一般的拉拉和男同志并不会因为这些人被出柜而受益。
  那些选择出柜的人是因为他们对自己的性取向感到自信和肯定。那些尚未“出柜”的人保密了他们的性取向,因为他们对此感到羞耻。出道他们并不会让他们或者其它人变得更加自信,只会招致否认。“出柜(别人)”没有传播了有很多同志、同性恋并不值得羞耻的观点,反而是给人留下了同性恋是一个肮脏的秘密的印象。这也削弱了男女同志工人自己出柜的信心。
  尽管他们敌视那些更温和的法律改良组织,激进同志组织同样也把自己禁锢在制度改良之中,如果这两者有不同意思的话。“酷儿国度”玩弄着“毫不妥协”的修辞学,例如,他们支持友同资本主义。历史学家莉莉安·法德曼指出“酷儿国度”曾要求商人们:
  “签署一份反歧视原则声明,这样那些商家就能被称之为是带有粉色三角或彩虹旗标志的,这样同志在购物时就会有所选择。”
  “愤怒!”的彼得·塔契尔沿袭了马格努斯·赫希菲尔德的改良主义传统,他号召一场能够使得所有歧视非法的同志权利行动。不过这是所有社会主义者都会支持的,尽管赫希菲尔德的经历证明了这种政治策略有致命的弱点。
  今日这些组织的这种孤立的趋势也使得他们去怀疑其它受压迫群体。种族主义观念在男女同志间流行开来。例如,在1994年同志骄傲节后,骄傲节被要求离开它的老家布里克斯顿,因为(这里的)黑人比白人要更反同。因为他们都接受了偏见,所以很容易地黑人和同志就被割裂开了,但他们(事实上)却是具有团结起来反抗他们真正的敌人——掌控着社会的老板和政府——的共同利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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