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在西班牙前线
一八:“不干涉”的真相
我们乘车乘了两小时,又步行七小时,穿着布底草鞋,踏过法西斯的重炮轰不到的长长的曲折的山路,尽可能地隐藏起来,不给侦察机看见,最后达到我们的防地,这是一个高出瓜达拉马平原的岩石错落的的山顶,构成塞拉前线的一角。
在我们未到之前,有两小队弟兄在这里防守了一个月,我们此刻是来援助他们的,他们至今还不知道敌人已由葡萄牙领到新武器,他们对我们说这里是很好的防地,容易防守的。
这里的形势是相当好的。它高高在上,从三方面都很可以监视敌军的进逼,而在第四方面,松林又比较稠密。
原先的弟兄们已在防地的周围筑起石头的胸墙,这是抵御来福枪火的最好东西,他们又建造起几十个小小的住所——一半是小屋,一半是地窟——你可以很舒服地躺在里边,风吹不到,枪弹也打不到,枪弹有时嗤嗤地穿过当作屋顶的横铺着的松枝。
但当他们建造这一切的时候,西班牙的人民还不知道自己祖国被人出卖,已到了这样严重,这样残酷的程度。
白天是平静的,但天气渐渐冷起来了。夜间,重炮的炮弹在我们头上来去地歌唱着,来福枪的枪弹穿过树木,有时候落到我们的厨房里。
但如果你日夜都躲藏在那里,记住不要在睡觉的时候突然坐起来,使你头部触到弹道,那么你是很安全的,甚至是舒服的。
于是谣言开始了。谣言从塔拉未剌前线传到塞拉上下的战线,又传到北面的高地。谣言说叛军又开始向马德里进逼。这一次,比我们过去所看见的更可怕,更大规模,说他们的攻击是如何猛烈。
他们又领到一批飞机。多少架?那时前线的弟兄没有一个知道它们的确数,虽然过后我们是知道的。我们只知道敌人又领到二十多架新式的容克机,连同德国的飞机师,含原有的数目共达九十架左右。
这批新飞机在过去的三星期中通过葡萄牙边境,集中在西班牙,而现在它们准备轰炸了。
然而此后一二日,除了谣言,并没有发生重要事故,不过不时有受伤的人通过我们的防地,告诉我们一个关于新容克机的惨酷的故事。
一天夜里,那个小排长——四星期前他还是下边阿兰赫斯,西班牙的厄尔斯特里,的一个屠夫的儿子——喘着气,小心翼翼地穿过漂石弄,沿着两座垂直的岩崖中间走过来,于是向岩棚弯下身,我就是蹲伏在这岩棚下守卫的。
他递给我一根坚韧的树枝,厚三英分,长六英寸。他说明道:下次轰炸机来的时候,我必须把树枝放在牙齿中间,一直咬着它,同时手紧捧着头,于是像过去一样地伏卧着。
我说,我不是一个卖艺者,这到底什么意思?他笑起来。“不过,”他说,“这是很正经的事情。你知道敌人已经领到新飞机——德国货——和新炸弹——也是德国货。旧式炸弹是用不着怕的。你静静地躺着,只要它们不刚刚落在你的头上,你是很安全的。
“新炸弹就不同了,爆炸力很大。它们落在你的近旁,你就要震动一下,而这准会使你离开你的木头——这就是弹震。紧紧捧住你的头,而且牙齿间咬着或种东西,听说是抵御弹震的好方法。我自己并不知道。“
我怯生生地接过树枝,塞在自己军装的袋子里,心里想着“不干涉“的真相。
我怪不舒服地蹲在岩棚下,带着一枝一九一四年的奥微亚多来福枪和十五发子弹,你从这里可以望过远处瓜达拉马的全线,和西北面的高地,望见靠着索马塞拉的山峰耸入晚空。
望过那远远的战线,我不禁想起伯里克里斯(Pericles) 的有名的挽词。“我们不需要给英雄们的墓碑。我们的整个战场就是英雄们的坟墓和墓碑。”
在我们下边那一片土地上,没有一哩方圆的地方不曾留下弟兄们的斗争和死亡和拳战中阻挡包含全部布马炮和将军们的西班牙军队进逼马德里。
仰望索马塞拉,我想起我的朋友卡罗斯·散·马丁,一个来自阿斯都里亚的事业的电话手,他的叔父是奥微亚多的一个社会主义派的议员,在当地暴动开始的时候被法西斯蒂杀死了。
卡罗斯是那最初几百人中的一个,马德里战事一完结,他们立刻冲了出去,迎击进攻塞拉的法西斯蒂。他同二十五个同伴装在一辆货车里,越过我此刻正在俯眺着的那片平原,冲上通到索马塞拉的峻峭曲折的山道。
率领这匆匆动员的军队的军官,在那里下令退却——后来我们发觉这位军官每小时跟敌人通一次电话,他因此被枪毙了。
但卡罗斯和他的朋友们幸亏没有(至少在开头)服从这位军官退兵的乱命。他们一直冲到索马塞拉,而在七小时内,他们的前后路被切断了,三百个法西叛军在他们的前面,两百叛军在他们的后面。
在这次战争中,他们绝对没有什么可以凭借,除了个人的勇气和决心。
经过七小时的战斗,二十五名赤脚的饥饿的弟兄使由专门家们指挥的五百兵士狼狈逃到了后方的防地,这防地,在很久以前,在杰尔·洛布尔斯做陆军部长的时候,就给布置好了,法西斯蒂们利用每年阅兵的机会,给出卖祖国的毒辣阴谋奠下了基础。
卡罗斯的战绩和七月下旬的无数次的胜利现在看起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这一切都是在“不干涉协定”出现以前的事,“不干涉协定”一边封锁了民主军的军火的来路,一边大开着葡萄牙边境的门户,让莱茵省和德国中部和意大利北部的军火制造厂的大炮、炮弹、坦克车、机关枪,特别是飞机,不断地涌过这里。
我们不久就知道了从战事的开头直到现在九月半,国际的桥梁地下涌过了多少的水流,在开头,敌我的战斗力至少是比较相等的,而现在,成千累万的人民都用旧式来福枪和不充足的子弹抵抗世界上最新式的轰炸机的队伍的攻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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