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彼特·哈登(1950-2010)文选

长达五年的侵略和占领

(2008)



一场无尽的灾难


  随着决定性的对伊拉克侵略的五周年纪念日的到来,美国政府声称占领军在2007年成功地镇压了暴乱并解决了宗教教派分裂冲突问题——这是早在今年初就明确宣布的——但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个宣传正变得日益苍白无力。

  近来发生的许多事情给了从前的狂热支持者们兜头一盆冷水,尽管额外派驻了3万美军,暴力和动荡依然是这里每日的主题。

  一系列的自杀炸弹袭击,包括二月底对前往卡尔巴拉的侯赛因清真寺朝圣的什叶派穆斯林发动的的袭击,造成了至少40人死亡的惨剧,使人们看到了今日伊拉克人民的生活到底改变了多少,而这个国家的政治和宗教的权力制衡又是多么脆弱。

  另一个行动——由一万名土耳其军队对库尔德斯坦地区发动的小规模入侵也是同样的结果。这个行动从表面上看是为了攻击并摧毁库尔德工人党(PKK)分离主义者在山区的基地,但实际上,它更想通过这个行动警告伊拉克的库尔德地区领导人不要热衷于推进独立。这场入侵显示了伊拉克人的噩梦正有快速升级为地区性冲突的可能。

  于是,为了结束这一切,美国政府不得不容许伊朗总统艾哈迈迪·内贾德对巴格达进行国事访问。到达时他受到了伊拉克政府部长们的热烈欢迎,并对乔治·布什提出了有益的提醒:美国军队在伊拉克冒险,试图减小伊朗在这一地区的影响力,而结果却起了恰恰相反的效果。

  当然,入侵与占领所带来的真正的收益应该以五年的时间来衡量,而不是几个月。如此看来,也就毫无疑问了:这整件事情正成为一场无尽的灾难。

  这是一场灾难,首先对美国当局而言是如此,尤其是环绕在布什总统身边的新保守主义者更是如此。他们是这场战争的设计者。这场战争的最初目的是掠夺,特别是为了让美国和其它外国石油公司控制伊拉克的油田——这个世界上已知的第二大石油蕴藏地。五年过去了,那个让伊拉克的输油管源源不断的喷出廉价原油的梦想已然褪色:如今每天生产仅240万桶原油,还远未达到战前的水平。

  战争还降低了美国的声望:它本打算向世人展示美军的强大力量,结果却恰恰展示了美军的弱点,打破了现代战争是由先进的技术装备、一流的后勤军需保障和对制空权垄断所主宰的神话。美国军队有能力以它的方式毁灭任何力量,但是伊拉克——以及阿富汗——证明,真正控制与进攻占领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

  美国军队在伊拉克的战线延伸过长,现在,士兵们不得不在伊拉克忍受长达15个月的任务期,这对士气的打击是显而易见的。五角大楼的五星上将们也已经意识到部队的精神状态已不堪忍受。

  美军在伊拉克已经阵亡了4000人,还有大约60000人受伤。今天士兵们比在以前的战争中得到了更好的防护设备和医疗照顾,因此受伤的士兵们生存下来的机会很大。但是这意味着这六万名受伤者中的许多人由于严重的受伤和残疾返回家乡后将不得不面对严重的生活环境的变化。

超过五千亿美元的支出仍在上升


  与所有这些相伴随而来的是美国政府已经花费超过5000亿美元并且还在不断增加的支出——事实上大约每天增加2.75亿美元。计划的最终花费可能达到惊人的1万亿甚至2万亿美元,这取决于你们对这场战争的预期有多么乐观。

  军人服役到底是为了什么?美国和英国的军队并没有能够控制伊拉克的局势。他们躲藏在坚固的堡垒之中,只是偶尔乘着厚重的装甲车出发,沿着主要的大街巡逻扫荡,闯进一些城镇中心以及居民区。

  伊拉克警察与国民卫队也同样不能控制局势。建立当地武装力量,由伊拉克人组建并指挥,以便在与“恐怖分子”的斗争中挡在第一线的试图相继失败了。这主要是因为军队和警察首先并不是忠于政府,而是忠于某个教派组织民兵。

  毫无疑问美国人对这场战争的看法在迅速转变。五分之三的美国人希望军队回国。

  当然,这场战争并非对所有人而言都是坏事,有一些人确实从中尝到了甜头,对于那些提供安全保卫、改造和重建工程以及军需后勤供应服务的私人公司承包商来说,伊拉克是一个从天而降的炙手可热的财源,这是所有战争中最为私有化的一场战争。在这场战争中,美国大兵冲进巴格达,随之而来的是大批的私人承包商,从某种意义上说,每一个美国大兵的身后都跟着一个唯利是图的承包商。

不断增加的死亡


  这些逐利的投机商暂且不论,如今伊拉克的分崩离析才是令美国政府最头疼的问题。但是不管他们是多么为此焦虑和不适,他们已经不得不同样感受那降临到伊拉克和它的人民头上的灾难的痛苦。伊拉克死亡人数统计记录的平民死亡数不过90000,这是已经证实死亡的人数。但是自从美国政府不再耐烦进行精确的统计,并且故意少报死亡人数——只把那些从脑后被打穿了脑袋的人算作是教派武装冲突中的牺牲者,而以其它方式死亡的人被记录为谋杀或者根本不做记录——所以真实的死亡人数必然比这多得多,一些人统计有60万,而某些人甚至估计近百万——而这些都是发生在一个只有2800万人口的国家里!

  除此之外,还有由于营养不良、穷困和疾病造成的死亡。由于伊拉克目前的经济状况,它的大部分公共服务系统都已瘫痪,官方数据显示失业率高达17%,而未充分就业率仅为38%。真实的数据远比这大得多,而且在贫困地区,比如巴格达东部大量的什叶派贫民窟、萨德尔城等地,居住着超过200万人,而其中70%的人无业。许多伊拉克人家庭如今每天只有一到两个小时的电力供应,许多人无法喝到清洁的饮用水。在一个满目战争疮痍的国家里,所有的公共服务系统都处在濒临崩溃的状况下。帕特里克·库克伯恩(Patrick Cockburn)为《独立报》最近采访了法鲁加市的一位医生,当问及他的医院缺乏什么时,被告知“药、燃料、电力、发电机、废水处理系统、氧气和医疗设备”。一位女病人照顾着一个婴儿补充道:“美国人没有给我们提供任何东西,他们给我们带来的只有破坏。”

  美国的入侵破坏了伊拉克的国家机构,但是并没有建立能代替它的东西。在如今的居民社区中,民兵组织如迈赫迪军以及不断涌现的逊尼派组织正在逐步填补美军所造成的权力真空。他们希望通过组织及提供一些国家已经不再能够提供的基本公共服务来建立并巩固自己的根据地——就象黎巴嫩真主党在黎巴嫩的某些地区所做过的那样。

  如今在伊拉克真正拥有力量的是地方势力。它是正对国家进行实际控制的众多处于交战和敌对状态的民兵组织。随着中央政府的垮台以及中央控制下的经济体系的崩溃,出现了许多独立的地域性经济活动,因此也就滋生了大量的腐败。

  2006年的贝克报告中估计每天有超过5亿桶原油被偷窃。一位伊拉克专家最近估算出由于(伊拉克)现政府官员的腐败所造成的每年损失为50~70亿美元(在他所能够评估的范围内)。近来最大的发展莫过于那些巴格达东北大片地区农民们的不祥的转变。过去他们种植橙子、石榴以及其它水果。如今他们种植罂粟以获取鸦片。

另一个阿富汗


  如果说阿富汗,正在因为它不断加剧的动荡和自杀炸弹袭击而成为另一个伊拉克,那么伊拉克,随着它的大部分领土处于当地民兵组织的控制之下——某些组织正试图通过海洛因贸易来为自己提供财源——而迅速的成为了另一个阿富汗。

  这是一个任何成功与胜利的宣称都要受到检验的舞台。确实,士兵的数量和记录在案的平民死亡数在2007年的最后几个月里在下降。但是,所有的数字都是相对的。由可怕的谋杀所造成的急剧增长的平民死亡数量比2006年和2007年上半年下降了,但是2007年下半年里平民的死亡数量仍然要大于占领后的第一年。

  仅就人们所关注的军人的伤亡而言,2007年美国及其盟国军队的死亡数字要高于自发动侵略以来的任何一年。英国实际上被什叶派民兵组织赶出了巴士拉——尤其是与迈赫迪军有关的当地武装组织——如今英国士兵被迫龟缩在他们最后的坚固堡垒——机场里据守。

  暴力活动之所以短暂沉寂——事实上从2008年2月起又开始活跃——其实与遍布巴格达各个十字路口的警备部队没有多少关系,而是因为莫塔达·萨德尔的迈赫迪军决定从2007年8月起实行为期六个月的停火,并且最近涌现出来的位于基地组织的前根据地,安巴尔省以及巴格达周边其它的逊尼派聚居区的人数超过7万人的逊尼派武装,正在与美军合作。

  最近的死亡数字的下降只是临时现象,还是将成为一个长期的趋势,这个答案将取决于这些民兵组织所扮演的角色。

  如果暂且抛开对成百上千的伊拉克人的死亡负有不可推卸责任的占领军,那么最近几年里的暴力活动主要可以归为两类:一是大量的暴乱行为,但是这也包括许多逊尼派民兵把占领军作为他们的目标所引发的暴乱;再则是宗派冲突,主要是什叶派和逊尼派教徒,但同时也包括了阿拉伯人与库尔德人在处于分裂中的北方城市,如摩苏尔和基尔库克的战斗。

  现在许多评论指出,是2006年2月在萨迈拉,由亲基地组织的逊尼派武装发动的对阿斯卡里亚金顶清真寺的袭击点燃了民众战争之火。事实上,萨迈拉的炸弹袭击只是逊尼派组织从2003年在纳杰夫杀害什叶派领导人穆罕默德·巴吉尔·哈基姆和他的94名随从以来的一系列暴行中的一件。主要的什叶派民兵组织,迈赫迪军以及与伊朗有更直接联系的巴德尔旅,发起了一场反击暗杀的活动,并在他们身为警察的成员的协助配合下得以完成。

争夺巴格达


  不管怎样,萨迈拉事件确实使逊尼派与什叶派的冲突上升到了一个新的水平。冲突尤其集中于巴格达,这个居住有全国四分之一的人口的地方。在这里,萨德尔的迈赫迪军发动了一场旨在把逊尼派从这个城市的大部分地方赶走的主动进攻。

  巴格达的战斗贯穿了整个2007年,最终萨德尔和他的什叶派战士获胜了。城市三分之二的地区赶走了逊尼派,如今处于什叶派的控制之下。逊尼派或者被迫逃到城市里剩下的逊尼派聚居区以及周边省份,或者成为了流亡国外的420万难民的一员,或者在设立在伊拉克大戈壁里的难民收容所里。

  面对被志在必得的什叶派武装击败的渺茫前景,一部分逊尼派居民准备倒向美军以寻求军事生存空间,由逊尼派组成的“觉醒”民兵力量对基地组织发起反击。基地组织引起什叶派剧烈不满的自杀攻击和试图在他们影响的势力范围内建立逊尼派伊斯兰国家的努力,都造成了逊尼派教徒更大的分裂。

  美国政府,按照敌人的敌人即朋友的原则,同意给这支力量提供武器和资金,而忽视了这些人曾经是从前的暴乱者,甚至是从前的基地组织成员。

  同时,松散组织起来的迈赫迪军正在壮大,其地方势力决定把教派冲突扩大到巴格达以外的地方。萨德尔呼吁实行为期六个月的停火——如今已经延长了期限——以巩固和加强他的势力对巴格达的控制并获取利益。在某种程度上,这也是为了消除在他自己根据地范围内的某种危险与不满。

  毫无疑问,暴力活动暂趋沉寂。额外的美军所做的事情只是沿着什叶派在巴格达的争夺战中所获得的新实际控制区进行部署。贝尔法斯特式的十二英尺高的围墙正在修建之中,以隔离互相敌对的双方社区。

国际比较


  在任何这种类型的冲突中,都会因为双方势力的此消彼长对均衡态势的影响而迫使某一方选择暂时退让从而产生停顿甚至是临时的和平时期。在北爱尔兰,已经战斗了整整一代人的三十年时间的准军事组织,筋疲力竭,而趋向于决定停止他们的运动。发生在黎巴嫩的国内冲突也因为叙利亚军队的介入而结束,实际上是冻结了在长达15年的冲突所确立的前线上的活动。

  上述两种情况事实上都不能真正解决问题,甚至说都不能算是使问题朝解决方向前进了一步。从另一种意义上说,让和平进程由腐朽的派系武装来掌握,并不比持续不断的冲突好多少。他们可能在任意一个时候重新打破和平。

  北爱尔兰和黎巴嫩的特殊环境使得均势可以持续一段较长的时期,但是在今日混乱的伊拉克,看不见这种前景。

  这一点可以从很多方面来分析。从前参与过暴力抢劫等暴乱的事情会使美国人在与安巴尔觉醒组织打交道时感到一点不舒服。2004年春天,他们曾同时面对过逊尼派民兵组织和迈赫迪军起义的威胁。近来他们组建伊拉克军队也没有收到建立和平的成效,这支武装不是开小差就是成建制的叛逃到起义者那边去。在夺占法鲁加城失败以后,美国人组织并武装了一个法鲁加旅,以把这座城市据为己有。而这个法鲁加旅正是由那些曾与美军作过战的人组成的。托马斯·西科斯(Thomas Hicks)在他的《彻底的失败》一书中叙述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没过多久,法鲁加旅就与那些叛乱分子融为一体了。又穿上了原来的伊拉克军队制服,一些成员,不是在助战,而是掉转枪口向美国大兵射击……800支给这个旅的AK-47如今在叛乱者的手中发挥着威力,还有一些重机枪与火箭发射器。

  和觉醒民兵力量的关系看上去可能会有个类似的不愉快的结局,这个组织已经卷入了很多与同样是由美国武装起来的政府军警的小冲突之中。一名觉醒组织的成员最近对《独立报》记者帕特里克·库克伯恩(Patrick Cockburn)说他们“打算在他们觉得可以取胜的任意时刻重新发动争夺巴格达的战斗。”

  美国政府基于对逊尼派武装的部分信任而作出的判断仅仅是使暴力活动迅速蔓延升级的诸多火种之一。另一个火种是不断酝酿发展中的北方局势——是入侵开始以来这个国家唯一还一直保持着“稳定”的地区。

库尔德人的独立问题


  库尔德地区如今对巴格达只保持着名义上的隶属关系。由于土耳其拒绝侵略者进入北方,整个库尔德人地区被两个主要的库尔德人政党,库尔德爱国同盟(PUK)和库尔德民主党(KDP)的民兵武装所控制。它们名义上联合一致,在选举中用同一份选举名单,但事实上它们彼此都划分有自己的势力范围。

  虽未公开声明独立,但是库尔德地区事实上是个独立的实体。正式的称呼应该是伊拉克库尔德人聚居区,但是当地的代理政府去掉了“伊拉克”这个词,在那里飘扬的是库尔德人的旗帜而不是伊拉克的国旗。

  到目前为止,库尔德地区的领导人一直接受着这种非正式的独立状态。因为他们知道一旦采取进一步的独立措施,将会引起土耳其人入侵的威胁。土耳其人正在利用他们对巴格达日益微弱的影响力来在这一地区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土耳其政府与库尔德的“地区”政府举行了石油特许经营权谈判,大量的土耳其人公司开始在这一地区投资。

  另一个使库尔德地区领导人感到棘手的问题是始终未明确的主要城市基尔库克和摩苏尔的地位问题,这两个城市居民成分复杂,(若处理不当),随时都会引爆种族冲突。

  基尔库克市由于处于对奠定一个库尔德国家的经济基础极其重要的主要油田区,而显得格外重要。一场关于从2008年开始,基尔库克是否继续作为库尔德自治区的一部分的公民投票,已经被推迟了六个月。库尔德人正在利用这段时间来增加城中库尔德居民的人口,以通过他们的努力来实现他们所希望看到的公投结果之效果。

  白宫在公开场合也许仍然坚持其在伊拉克建立一个强有力的中央集权政府的政策,并希望建立起一支国家军队以便承担在第一线对付叛乱分子的任务。但是实际上美国人所做的恐怕有些不同。与其唐宁街的走狗一起,他们实际上把巴士拉以及南部地区的控制权拱手交给了敌对的什叶派民兵组织。而在巴格达周边,他们现在正在组织逊尼派武装。至于控制北部地区的,则是库尔德人的“自由斗士”组织。

  伊拉克正在忍受着走向分裂的痛苦。但是,有一种解决方法正在获得广泛认同,即根据民族与宗教把伊拉克划分成三个独立的自治区,库尔德斯坦、“逊尼斯坦”与“什叶斯坦”来组成一个稳定的国家。

  由于大多数伊拉克人居住在混合了大量不同民族、教派的主要城市里,因此事实上,巴格达虽然在地理上位于逊尼派区域的中心,却大部分地区在什叶派的控制下。其控制区域的划分犬牙交错,极不规则。任何划分控制范围的尝试都将造成第二个波斯尼亚,而不是斯洛伐克模式。

  在伊拉克,最有可能成为现实的可能是这样的场景:持续不断的动荡分裂局势,无处不在的暴力威胁甚至战争——不仅是伊拉克,连同它的邻居们也可能被卷入。土耳其已经显露出了他的军事意图,随着它近期侵略行动的扩大,它有可能敲下统一的伊拉克这一棺木上的最后一颗钉子。

德黑兰日益增强的影响力


  伊拉克的支离破碎以及什叶派的壮大极大地增强了德黑兰的影响力。目前这种美国军队在伊拉克的泥潭里进退失据的状况正是伊朗政府所最乐意看到的。因为他们知道什叶派民兵组织的巨大威胁足以牵制住美国人,使它不能转移力量来对付伊朗。

  德黑兰对什叶派组织的支持并不意味着他们想弄出一个独立的什叶派国家来。一个占据着巴士拉油田与伊朗境内的阿拉伯裔少数民族地区保持紧密联系的真正独立自主的什叶派国家的出现,将破坏伊朗的国家稳定,而不是巩固伊朗。

  同样的,沙特阿拉伯也不希望在他的门口看到一个激进的什叶派政权的出现,因为这有可能引发其国内什叶派少数族群的暴动。而那些什叶派正好居住在石油丰富的地区。

  面对由它自己造成的这一团糟的局面,美国人似乎除了撤退再无法干点什么了。最终美国人也许会象从越南西贡(现胡志明市)那样撤退,或者他们将不得不独自对付这层出不穷的各方力量,撤出自己大部分的部队,而怀着对未来局势改观的一线渺茫的希望,把有着丰富的石油财富的地区交给“友好”势力。入主白宫的一个民主党人(总统)毫无疑问会这样做,但是他也如同现在的占领军一样会面临左右为难的困境。

  在严肃的时事评论员之间,如今已经几乎达成了普遍的一致,那就是占领开始后的简单的应用方式点燃了如今的暴乱的火种,带来了现在的麻烦。无疑这是事实。但是根据这个意见,如果我们推导出一个相反的结论也是错误的。

  这就是,假如有足够数量的美军,在重建中他们雇用了本地伊拉克人,而不是外国的承包商,如果没有解雇属于复兴社会党的成百上千的原政府雇员,并且没有解除伊拉克军队的武装,事情也许会转向积极的一面。

  这种看法无疑是认为口蜜腹剑的帝国主义发动了一场正义的入侵,当然错了。在北爱尔兰,如今普遍接受的看法是正是爱德华·希斯(Edward Heath)政府的野蛮镇压,包括大批逮捕和血腥星期日的错误举动,使那些原本安分的天主教劳动人民中的年轻人追随了爱尔兰共和军。

  但这并不意味着,如果大不列颠政府采用了不同的方法,七十年代所发生的剧烈动荡就可以得到避免。到目前为止,对于大不列颠政府而言采用拘留等方式仍然是极为有限的选项中的一种,政府所采取的不同的处理方式仅仅意味着问题会以不同的方式表现出来—除非工人阶级有能力去干预并阻止宗派主义的发展和强有力的宗派主义组织的出现。

  伊拉克也是如此。随着决定发动侵略,暴力行动所可能引发的伊拉克崩溃的危险也就已经注定了。伊拉克这个国家,与其它中东国家一样,是帝国主义在奥斯曼帝国的土地上人为创造出来的。在萨达姆·侯赛因统治下,他通过无情的军队这一强有力的国家机器把伊拉克团结为一个整体。

误解与过失


  美国军队发动侵略并推翻了这个国家机器,但是却没法代替它。即使当初有更多的军队进入伊拉克,这场长达5年的长跑的结果也不会有多少不同。侵略者的军队除了占领军的身份,永远不会被民众看作其它的什么人。即使是那些曾经公开为萨达姆·侯赛因的倒台而欢呼雀跃过的伊拉克人,如今也是这样的态度:“非常感谢。但是现在,你们该走了。”因此反抗是不可避免的。

  为了重建一个伊拉克的管理机构,拉姆斯菲尔德,与他在伊拉克的下属,保罗·布雷默三世(Paul Bremer III)决定依靠居多数的什叶派,而对库尔德人视若无睹,解散复兴社会党和解除伊拉克军队的武装正是试图争取什叶派组织站到自己这边来的一种妥协措施。

  但即使他们做出相反的选择,即保留萨达姆政权建立的政府和压制政策,他们又不得不依靠占人口少数的逊尼派来对付占人口多数的什叶派的反抗。国家会分裂成另外一种样子。不管美国政府决定采取什么样的措施来巩固他们对伊拉克的占领和统治,最终都会作为一个“错误”而被载入史册。真正的错误就在于这是一场侵略。一旦进入伊拉克,这支军队重复了帝国主义军队在那里的一切所作所为:他们利用军队无情的镇压反抗,不加区别的屠杀和刑讯,试图用大棒来使人民降服。

  这并不是说造成伊拉克如此混乱和分裂的教派冲突和战争是不可避免的由外部因素引起的。如果有一个反对侵略的组织发展壮大到能把所有的伊拉克人团结起来——逊尼派、什叶派、以及库尔德人,那么情况将会有很大不同。的确,对美国人来说,自始至终都对可能出现的这种组织抱有极大的恐惧——正如他们在2004年围攻法鲁加时对逊尼派和什叶派的联合所表现出来的明显的神经过敏一样。他们更喜欢一个个地来对付这些不同教派的民兵组织、政党和宗教领导人,使他们彼此势均力敌,能够互相制约,从而一定程度上使伊拉克人民继续处于分裂状态。

  只要抵抗仍然是由部落和宗教领导人,或者在背后对他们施加影响的外部势力比如伊朗领导,那么就不可能实现什么真正的团结抵抗。这个结论对一些地区的社会主义工人党(Socialist Workers Party - SWP),比如爱尔兰所发动的反战运动造成了一定程度上的思想混乱。在那里(爱尔兰),他们以典型的非民主方式发起运动。社会主义工人党拒绝批评伊拉克的各种反抗力量及民兵组织的政策或方法,从而使得工人们和年轻人无从知晓正在发生的事情而困惑不解和满腹疑团,从而限制了给予反战运动的有力支持。

工人的斗争


  在过去的五年里,这场意义深远的斗争已经把工人推到了与占领军、政府、部落和宗教组织面对面的第一线。发生了失业者的大游行,要求增加薪水的罢工,以及反对私有化的强有力的运动。去年六月,石油工人发起了罢工行动以反对将使伊拉克的石油资源全部为外国石油公司控制的新的石油法案草稿,

  这些运动遭到了严厉的压制。要求工作的游行示威的队伍遭到了攻击。英国政府利用由部落领导人指挥的暴徒打破了发起要求加薪的罢工的石油工人设置的纠察线。布雷默行政当局采取的首要行动之一就是削减工资,同时却维持萨达姆制定的禁止公共部门工人集会示威的反集会法律,其中的规定事实上包括了整个劳动力。马利基政府对去年的石油工人罢工的反应就是出动军队,并对卷入罢工的工会领导人签发逮捕令。

  在伊拉克,能够团结一致的反对帝国主义政策的唯一办法就是建立以阶级划分为根据,并依靠劳动者以及城市和乡村的贫民的基础。这就意味着接受一个独立自主的阶级立场——不仅仅是反对占领军,而且反对马利基领导的现政府,反对具有教派色彩的宗教政党和其形形色色进行袭击的的教派武装。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但是依然存在在社会与工厂中出现这样的阶级斗争运动的基础。

  怎样才能够做到这一点呢?举例说吧,假如能发起一场反对私有化的运动以使伊拉克的工业和石油资源能够为伊拉克的大众所有,并且在一种工人管理体系下民主的运营,使创造的财富可以被用来提供工作、电力、清洁的饮用水以及舒适的公共服务,这样,即使是这样迟才采取行动,依然能够赢得工人阶层的大力支持。

  在被占领下的伊拉克人民的心中,这些想法已经积蓄酝酿很久了。任何旨在由民众来控制这个国家的资源的斗争都将不可避免地与赶走侵略者的斗争联系在一起。这不仅仅是一个付诸武力的问题,同样也是一个思想和纲领问题。只有一个社会主义纲领才能够真正解决伊拉克人民日常问题的答案,就是把各种抵抗力量团结起来,使得对侵略者而言没有安全的避风港。它同样也会允许抵抗力量用可以理解的阶级语言向美国军队士兵呼吁(反战)。考虑到美军之中早已产生厌战不满情绪,这有可能导致在美军中产生自越南战争后从未有过的不满。

  同样的,正在浮出水面的社会主义运动将会立即面对教派武装和他们进行的武力攻击。安巴尔觉醒民兵组织与迈赫迪军之间的停战表明,尽管是以一种被扭曲的方式,但是在普通伊拉克民众当中,依然对这些宗教武装的暴行深感不满。

  现在的问题首先是要组织起所有的劳工大众,来抵御,不仅仅是占领军,还包括来自教派武装的攻击。北爱尔兰的经验表明,大规模的动员劳动者可以对即使非常强大的军事组织产生巨大的威慑力。

  在每一个社区中,以民主的原则组织起来的保卫委员会将负责组织保卫工作——正象北爱尔兰所发生的那样——当他们把不同教派的群众紧紧连系在一起时,这些组织是非常有效的。事实上不必说,在目前伊拉克的状况下,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有武器,这种保卫工作将是武装保卫。

民族问题


  现在谈谈民族问题。一场社会主义运动必须要考虑到目前的实际情况,已经没有一个统一的伊拉克国家以及库尔德人毫无疑问地要求独立的强烈愿望。80%的库尔德成年人参加了2005年的非正式公民投票,其中95%的选民选择了独立。伊拉克的社会主义计划,要保证所有国民和教派的权利,自然也包括对库尔德人建立一个独立国家的支持。

  一个伊拉克社会主义联盟将毫无疑问的面对来自周边政权的持续反对。正在浮现出来的伊拉克的社会主义运动,要确保自己的生存,与其试图通过外交手段解决问题,更需要的是与土耳其、叙利亚、沙特阿拉伯和伊朗的工人阶级紧密联系,团结一致。这将会对这些政权可能对伊拉克发动的武装干涉产生强大的阻碍力量。这个联盟同样将铲除基于地方势力的政权更迭的基础,并建立一个能真实地反映当地人民愿望的社会主义联邦。

  这看上去似乎是一个离谱的奢求——确实如此。但是除此之外,没有别的道路能为伊拉克人民以及他们的邻居提供一个不必忍受无休无止的痛苦的未来。那些认为实现社会主义太困难的人应当考虑这样的问题:美国资本主义当局的入侵已经导致了60万人死亡,产生了超过400万难民,与这样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地狱之路比较,哪一种方式会更容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