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法〕普·利沙加勒《一八七一年公社史》(1876)

第七章 中央委员会克服一切阻碍,并且迫使区长们屈服



  中央委员会完全控制了局势。它的宣言和在《公报》上发表的社会主义者的论文,以及对区长和议员们所表现的愤恨,终于使它嬴得了一切革命组织的同情。现在中央委员会里面也有了几个在群众中比较闻名的人物。中央委员会下令在旺多姆广场建立坚固的街垒,市政厅里的驻军增加了一倍,强有力的巡逻队穿过林荫道一直巡逻到维微纳街和德鲁奥街的岗哨。由于中央委员会的这些措施,夜间很安静。

  第二天,无论如何也无法进行选举。中央委员会决定在26日进行选举,它向巴黎声明说:“反动势力受区长和议员们的煽惑,向我们宣战了。我们必须予以迎击,并且粉碎反抗,”中央委员会宣布:一定要跟那些污蔑人民的作家算账。中央委员会从伯利维尔调派一个营去收复第六区区公所,并且不顾区长和副区长们的反对,派出自己的人接替第三区、第十区、第十一区、第十二区和第十八区的区长和副区长。克列孟梭写道:他回避权力,不去掌握权力,当他的权力仅仅是由他个人和他的副区长构成的时候,这种行为就越发是宽宏大度。国民自卫军战士在巴提诺尔占据了铁路,扣留了几列火车,于是消灭了圣拉扎尔车站的守军。最后,中央委员会对银行也采取了坚决的手段。

  反动势力指望饥饿会迫使中央委员会投降。星期一的一百万法郎用完了,于是希望再得到一百万法郎。星期四早晨,当瓦尔兰和茹尔德想提取分期拨付的款项时,不仅没有取到,反而受到了威胁。他们在致银行经理的信中说:“迫使巴黎人民挨饿,这是一个自命为正直的党派的一种武器。但是饥饿并没能解除任何人的武装,而只能引起抢劫。我们接受你们的挑战。”中央委员会没有理睬交易所那些说大话的人,派了两个营到银行去,于是银行不得不付款。

  同时,中央委员会还采取了使巴黎恢复安宁的各种措施。无数罪犯被释放到城里来,中央委员会命令国民自卫军监视着他们,并且在市政厅门前贴出布告:任何现行盗窃行为都将处以死刑。皮卡尔的警察无法取缔的自围城结束以来到处产生的赌场,中央委员会一道简单的命令[1]就杜绝了。反动分子用来吓人的大魔怪就是普鲁士人,茹尔·法夫尔宣称普鲁士人将要干预。中央委员会发表了它和贡比臬的司令官[2]之间往来的电报。这位司令官在电报中说:“只要巴黎不抱敌对态度,德国军队将采取消极的态度。”中央委员会很严正地回答了这个电报:“巴黎所实现的革命主要带有市政性质。讨论由国民议会所决定的初步和约并不是我们的事情。”因此,巴黎在这个问题上尽可以安心。

  唯一的一次骚动是区长们造成的。他们由梯也尔授权任命21日会议推举出来的暴徒赛塞为国民自卫军司令,并且任命朗格鲁瓦和舍耳歇辅助他。他们想方设法要把人们召集到交易所区去,他们在那里对所占据的各区区公所发放薪金。人们来到了,不过他们不是为斗争,而只是为领薪金而来的。领导者们开始起内讧了。虽然有一些好说大话的人象瓦特连、杜巴依、丹诺尔曼第、德果夫-丹昂克和艾利贡(他从前是一个工人,出名的懒汉,他被允许加入资产阶级队伍,因而象所有奴仆那样凶狠)认为必须清除掉一切,但是,另外很多人却表现退缩,希望和解,特别是自从一些议员和副区长,如米里哀尔、马隆、德雷尔、雅克拉尔脱离了这个集团,从而更突出了他们的反动性质以后,更是如此。一些昏头昏脑的仍然认为问题只在于扭转国民议会的区长终于演出了一幕悲剧。

  23日,他们来到了凡尔赛,当时国民议会恰恰又鼓起了勇气,并且号召外省起来同巴黎作战。区长们佩上他们的绶带庄严地登上主席台。左派向他们鼓掌,高呼:“共和国万岁!”拉莫列特[3]之流响应这种礼节上的寒喧,而右派和中间派则喊道:“法兰西万岁!遵守秩序!”并且握着拳头对那些十分单纯地回答的左派议员抗议说,“你们在侮辱巴黎!”对方回答说,“你们在侮辱法兰西!”接着离开了大厅。晚上,一个议员区长阿尔诺·德·阿里埃日在讲台上宣读了区长们转交来的声明。他在结束他的讲演时说,“我们正处在可怕的内战的前夕,只有一种方法可以避免内战,那就是我们把国民自卫军总指挥的选举日期规定在28日,并且确定在4月3日进行市议会的选举。”这个提案交给了各委员会。

  区长们忿忿地回到了巴黎。由于前一天收到的一份电报,全城已经处于极为不安的状态。梯也尔通知外省说:曾被布伦的居民逮捕的波拿巴派的部长鲁艾、舍夫罗、布阿泰尔已处于国民议会的保护之下,而且巴赞的同党康罗贝尔元帅已经为政府效劳。区长们所遭受的侮辱,激怒了整个资产阶级。共和派的报纸忽然扭转了方向,缓和了对中央委员会的攻击。温和派分子甚至开始对凡尔赛的一切感到畏惧。

  中央委员会充分利用了这种情绪。它刚刚接到里昂公社宣布成立的消息,因此它的态度就更加明确了。24日,中央委员会发表了如下的声明:“几个受反动领导者诱惑的营队认为必须阻挠我们的运动。——有些区长和议员无视他们所受的委托,而去支持这种反抗。——为了达到目的,我们曾指望你们的勇敢。——有人反驳我们说:国民议会已经同意我们进行还没有确定日期的市议会的选举,我们可以选举自己的领导者,因此,我们的反抗是没有理由的。——我们受骗的次数太多了,不会使自己再遭受同样的危险。右手给我们的东西,左手又夺了回去。人们只看政府又采取了什么态度,它已经通过茹尔·法夫尔向议院发出发动内战和利用外省进攻巴黎的号召,并且对我们散布了最恶毒的诽谤。”

  中央委员会在发表了这个声明以后,就行动起来。它任命了三个将军:布律涅耳、杜瓦尔和埃德。必须把酗酒的留尔耶监禁起来,因为他前一天在一个叛变的参谋部的支持下,让驻扎在卢森堡的凡尔赛的一整团人带着武器和行李开出巴黎。此外,现在大家也都知道,蒙瓦勒里安的失陷是他的责任。

  将军们坦率地说,现在没有时间讨论议会制度,我们必须行动起来,因为巴黎渴望自由,而且伟大的城市也不容许对破坏公共秩序的行为不予惩罚。

  这是对交易所阵营的一个直接警告,但是这个阵营已经显著地缩小了。凡尔赛的每一次会议都要引起一些人逃亡。妇女把她们的丈夫接回来,说:“你别再参加这事儿了。”行动乖张的波拿巴派的军官们引起了众怒。区长们的计划——向凡尔赛投降——使中产阶级泄了气。这支正在瓦解的队伍的参谋部愚蠢地驻在格兰德旅社里,在那里,三个失败者一一赛塞、朗格传阿和舍耳歇成了三结义,他们由盲目确信一变而为极端颓丧。其中最顽固的赛塞想出一个主意,就是利用文告来宣布国民议会的保证:完全承认城市自由,国民自卫军可以选举各级军官,包括司令官,保证修改期票支付期限法,同意有利于租户的关于租金的法案。但是,这一大堆谎言只能欺骗凡尔赛。

  这种局势必须结束了。中央委员会重新委任布律涅耳接管第一区和第二区区公所[4]。布律涅耳在3点钟左右带领了六百人和两门大炮来到罗浮区公所。随同他一起来的有中央委员会的两个代表:李斯邦和普罗托。当资产阶级连队企图抵抗的时候,布律涅耳命令大炮进入阵地,于是大门立刻打开了。他向副区长梅兰和亚当宣布:中央委员会要求在最短期间内进行选举。吓得狼狈不堪的副区长没有什么反驳,并且请求第二区区公所给予他谈判的全权。杜巴依回答说,可以答应在4月3日进行选举。布律涅耳要求规定3月30日为选举日期。副区长让步了。来自两个阵营的国民自卫军战士兴高采烈地拥护这个协议,他们举行了联欢,并且动身到第二区区公所去了。他们所经过的地方,到处人们都拥到窗口向他们欢呼。在蒙马特尔街上有几个资产阶级连队想要阻拦他们,人们向这几连人呼喊说,已经和解了。在笫二区区公所,他们遇到了杜巴依的反抗,他拒绝承认和解。但是,他的同事们却已经承认了。人们以响亮的欢呼欢迎这个幸福的消息,相互拥抱,人民的各营队在维微纳街和林荫道上列队行进,受到资产阶级各营队的欢迎。他们带着自己的大炮,有些小孩子手里拿着绿树枝骑在大炮上。

  中央委员会不能跟着这样轻信。它已经两次推迟了选举日期,如果再延期,某些区长就会利用这五天的时机,为了凡尔赛的利益而进行阴谋活动。此外,从3月18日以来不断有任务的国民自卫军各营队已经十分疲惫。当天晚上,朗维耶和阿尔诺德也来到了第二区区公所,他们宣布说:中央委员会坚持决定3月26日为选举日期。区长和副区长之中有许多人(据他们自己后来表白)[5]唯一的目的是想要拖住中央委员会,他们埋怨它“背信”。因为布律涅耳有全权占领各区公所,议员们表示反对。人们费了很多时间,用尽了一切方法想要改变议员们的意见,但是他们仍然坚持,并没有作出任何决定,在深夜2点钟又到市政厅去了。他们走后,区长和副区长当中一些最顽固的分子便研究自己可能继续顽抗的办法。暴躁的杜巴依章拟了一份号召人们拿起武器来的呼吁书,送往印刷厂,并且在夜间和艾利贡共同给各营营长发出命令,要他们用速射霰弹炮装备起来。

  有些人正在狂热地准备反抗,而地主贵族则以为自己彼出卖了。他们一天比一天心神不安,因为他们失去了舒适的生活,不得不住在凡尔赛宫的走廊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可以传到这里来。区长们的来来往往使他们感到鼓舞,赛塞的声明使他们沮丧。他们认为梯也尔这个“小资产阶级分子”(梯也尔曾伪善地样称呼自己)在讨好起义者,想玩弄保皇党人,并且借助巴黎把他们送到刀口上。他们说,要除掉他,并且任命一个奥尔良分子——茹安维尔或奥马尔为最高司令官。这个阴谋本来可能在预定讨论区长们的提案的晚间的会议上爆发。梯也尔比他们先走一步,他要求国民议会延期讨论,因为一句不幸的话就可能付出极大的流血代价。格列维使会议在十分钟内散了会,但是这并不能把关于阴谋的谣传压下去。

  星期六是最后的关头,不是中央委员会就是区长们必须下台:中央委员会贴出了一张公告,上面写道:“速射霰弹炮运到第二区区公所,这迫使我们坚持我们的决定,将在星期日,即3月26日进行选举。”认为已经获得和解并且五天以来第一次安尚入睡了的巴黎,对区长们重又破坏了安宁非常气愤。进行选举的思想已深入各阶层,许多报纸也接受了这种思想,甚至连称赞过21日的抗议的那些报纸也不例外。谁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要为一个选举期限进行战争。一股不可抑制的联欢的热情激励着全城。仍然忠实于杜巴依的二百到三百个投机分子,人数一小时比一小时地减少,并且把海军上将赛塞连同他那独唱的布告抛在了冷落的格兰德旅社里。当瓦尔兰和茹尔德在晚间10点钟左右来听取他们的最后答复的时候,区长们已经没有军队了。起草了一个要由区长、议员和代表中央委员会的仅仅两个代表在上面签名的公告。因而人们又回过头来研究布律涅耳提出的和解建议。

  当有人传来任命奥马尔公爵为陆军中将的消息时,他们正争论得非常激烈。好些区长和副区长终于理解到,这是关系到共和国的问题,他们深深感觉到自己没有力量,就放下了武器。当时拟定了一个一方要由区长、议员和另一方由代表中央委员会的朗维耶与阿尔诺德在上面署名的公告。但是,中央委员会要由它全体签名,并且稍为改动拟就的公告原文,宣告“巴黎的议员和区长们参加其中的中央委员会召集……”有几个原就准备寻找借口的区长对这种措词发起火来,他们宣称,这一节不符合原来的协议,原来是:“议员、区长、副区长和中央委员会委员们……”他们冒着重新散布不和因素的危险,对公告提出了抗议。本来中央委员会以说“……参加其中”,因为它确实在任何一点上都没有作过让步。慢慢燃起的不和的火焰在巴黎人的拥抱中熄灭了。海军上将赛塞把仍然留在他那里的四个人打发掉了,同时吉拉尔也在一个文告中要求选民参加投票。梯也尔已经通知吉拉尔说,不必再进行无谓的抵抗。梯也尔正要改编军队,至多有两个星期到三个星期,梯也尔就可以聚集足够的力量去“解放”巴黎。

  只有五个议员在公告上签了名,他们是:洛克罗、弗洛凯、克列孟梭、托伦和格雷波。路易·勃朗派其余的人许多天以来就不再在巴黎露面了。这些没有丈夫气的老家伙,他们一生中的以往整个阶段都是在高唱革命,可是现在当革命呈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却又象阿拉伯渔夫害怕妖魔出现一样害怕革命了。

  与这些讲台上的、既不能写出动人文章、也不能鼓舞生活的历史和新闻界的名人相比较,现在一些人民群众的儿子出现在舞台上。他们虽然没没无闻,但却充满力量、朝气和具有雄辩的才能。他们的告别书无愧于他们的取得政权:“不要忘记,这些人为你们完成了最好的工作,他们是从你们自己当中选拔出来的,他们和你们同生活,共患难。不要相信那些野心家和只图升官的家伙们!不要相信那些吹牛者!要躲开那些幸运儿,因为他们很少愿意把工人看作是自己的弟兄。要尽先接近那些不拼命争夺你们选票的人,因为真正的功绩不在于吹嘘,工人自己分得很清楚,谁是他们所需要的人,谁是向他们吹牛拍马的人。”

  可以“昂首走下市政厅的台阶”的这些无名人物,已经为3月18日的革命创造了幸福的果实。他们仅仅是为了组织国民自卫军而被选出来,然后站在一次没有领导者的无与伦比的革命的最前列,他们已经善于抚慰急躁的人们,使国家机关恢复工作,供给巴黎食物,镇压叛乱,利用凡尔赛分子和区长的一切弱点,而且在从来得不到休息和随时受到内战威胁的情况下,在适当的地点和时刻进行谈判或开始行动。他们力求贯彻时代的思想,把他们的纲领仅限于市政要求上,阐明了公社的性质,领导全体人民进行了选举。他们采用了明确、有力、兄弟般亲切的语言,这是任何一个资产阶级政府所不能理解的。

  但是,他们没没无闻,他们大都没有受过完全的教育,其中也有些狂热分子。然而人民群众和他们有着共同的思想,使他们充满激昂的热情,这就是使1792-1793年的公社变得伟大的那种热情。巴黎是一座洪炉,市政厅就是火焰。在这个市政厅里,从前资产阶级的闻名的代表只是表现了他们的愚蠢和失液,而现在第一批最优秀的人们却在这里取得了胜利,因为他们听取了巴黎人民的呼声。

  他们的伟大贡献使他们的两个严重错误——放走了军队和官吏;让凡尔赛分子重又占据了蒙瓦勒里安——可以得到宽恕。人们认为,他们原应该在19日和20日就向凡尔赛进军。而国民议会也许会在得到第一次警报时就带着行政管理机关、左派以及它为统治和欺骗外省所必需的一切逃到枫丹白露去。占领凡尔赛只能改变敌方的阵地。即使是占领也不会持久,因为人民营队的装备太差,指挥过于拙劣,难以同时保持这个未设防的城市和巴黎。

  不管怎样,中央委员会毕竟给自己的后继者开辟了战胜敌人的千百条途径。




[1] “前警察局的民政代表和军事司令官指示:
  第一条:正式禁止赌博……为了共和国的利益没收赌具。
  第二条:责成国民自卫军执行这项任务。

  巴黎,1871年3月25日。
  军事司令官文·杜瓦尔,民政代表罗尔·里果。”——德文版编者


[2] 冯·施洛特海姆,1871年3月21日海报。——德文版编者

[3] 拉莫列特(Lamourette,1742-1794年),法国立宪派主教,立法议会议员,因1792年7月7日各个对立面发生激烈冲突的时候在立法议会所采取的行动而闻名。他在一次沉痛的演说中恳求参加会议的人们和解。但是就在当天晚上那些敌对者就忘掉了这次和解。从此,人们就把反复无常的不真实的和解叫做拉莫列特式的接吻。——德文版编者

[4] 这命令头一天就已经发出,但是由于杜·比桑的政变(他由留尔耶任命为总参谋长),阻碍了这个命令的执行。

[5] 吉拉尔说:“我和我的同伴们竭尽全力,千方百计地拖延选举,尽可能把选举拖到4月3日进行。”《关于3月18日地调查》,第2卷,第340页。瓦特连说:“因此,我和我的同伴又赢得了八天的时间。”同上,第379页。茹尔·法夫尔说:“在八天之久的时间里,我们是暴乱集团和政府之间唯一的街垒。”同上,第385页。德马列说:“我认为我有继续冒险的必要,以使凡尔赛政府赢得时间来武装自己。”同上,第412页。




上一篇 回目录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