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洛朗·若弗兰:《法国1968年五月风暴史》

第二十章 从比扬古到沙莱蒂(5月27日)



  清晨,塞吉穿过清凉的巴黎直奔比扬古,这时,他才勉强有点时间在一张纸上写点有关的东西。在这个工人罢工的堡垒面前的报告将是决定性的,这竟使这位工厂集会的老手有些怯场起来[1]

塞吉的错误让步所带来的


  塞吉还不知道自己的赌注已经下了。由于雷诺吉的真正老板法国总工会雷诺工会的书记埃梅·阿尔贝尔根据不确切的传言,认为谈判还在继续,仍按照昨天晚上制定的策略强调继续罢工。罢工工人在6时和8时之间到达了罢工现场,工人散发着连夜印刷的传单[2],传单的标题是:“坚持罢工直到胜利”。工人们读着传单:“我们号召雷诺工人在下面的基础上进行谈判:普遍增加工资的基数使每月工资达到10万旧法郎[3]釉上;恢复每周40小时的法定工作时间,不减少工资;工人到60岁退休”等等。只等格勒内尔的谈判代表团回来,工人们都认为完全胜利是必然的。昨夜零点半,工人们听说塞吉表明放弃罢工日的给薪、底薪制以及废除社会保险条例的要求,就认定要么完全胜利,要么继续罢工。
  埃梅很符合逻辑地登上讲台对工人们简单地宣布:“法国总工会、法国民主工人工会和工人力量总工会号召劳动者们继续罢工。”人山人海的工人中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接着埃梅列举下列要求:付给罢工日工资,拒绝普遍工资在1000法郎以下,坚持底薪制和废除原社会保险条例。每项要求都得到工人的欢呼。这时埃梅还不知道塞吉在上述要求上已让了步[4]。他寻找塞吉的影子,发现塞吉还没到场,他把麦克风递给弗拉商。弗拉商这位老战士于是投入地讲述30年代以来工人斗争的艰难发展史。工人们聚精会神地默默地听着。正在这个时候,来自总工会的一个电话告之协议已经达成,这个消息还需10分钟才能传到讲台上。这太晚了。民主工人工会的安德烈·让松讲话,他号召工人与学生们团结起来,但没多大反应。他要求继续进行革命运动,接着讲述民主在企业经济领域在国民中的进程。“人民政府!人民政府!”当时在集会上,这种强烈的呼声不断高涨。
  在这种气氛下,塞吉和德尚抵达比扬古。他们能扭转这种局面吗?这当然不允许有任何错误来进行试验了。塞吉夺过麦克风,慢慢地列举协议的要点。大家用沉默接待他,相反地,资方的每条拒绝都引起长长的嘘声。塞吉索性泼下一盆水:“资方已经要求我们是否能立即发出复工的命令。”全场一片喝倒彩的声音,等于回答了一切。
  于是塞吉沉着地解释总工会从没发出罢工的命令,所以也不能发出复工的命令的原因。大门等待打开:只要劳动者们自己能决定复工,就表明不是总工会在推动罢工。但罢工者们不理睬这种细微的差别。工人们认为,只要总工会不发出复工命令,就继续罢工。塞吉毫不退让,试图强调协议的要点,但他已感到很难继续讲下去,只好勉强解释协议中其他令人满意的部分。工人们不理睬他,当即投票通过继续罢工。一切与总工会和蓬皮杜的希望相反。

晕头转向


  真正的恐慌开始了。上午,雪铁龙汽车制造厂、南方飞机制造厂、罗迪亚瑟塔工厂决定继续罢工。到中午仍没一点显著的复工迹象。格勒内尔的谈判完全失败了。从上午起,电台就把这些通告全法国,同时广播工会——政府的协议以及被罢工者拒绝的消息。对于极端不安的舆论来说,周末的谈判如同最后的希望,现在被基层工人拒绝了,这是任何人也不能控制的。令人晕眩的革命使全法国人感到震惊。在一部分人看来,法国总工会突然登上政治舞台,成为恢复秩序的象征,怎么基层劳动者却暗中掌握了决定权?在另一部分人看来,这将打开制度变革的大门。对蓬皮杜来说,是糟糕的,表明了他不能带来平静。如果孟戴斯能使罢工停止,他可能会去做。更确切地说,这是一种全面颠覆的形势。对另一部分人还意味着这一切将完全疏通了无政府主义的道路,学生暴动者们这一次将凭借工人掌握政权,政府将倒台,而革命者们将重新找到国家的元首。科恩-本迪入主爱丽舍宫?一切都是可能的!
  家庭主妇们频频光顾超级市场,焦躁不安地充实自己的冰箱和食品橱,贮存食糖和面粉。一些银行不得不关门,不能应付钞票的需要量。为了争夺汽油的战斗变成了全面的游击战,大批作弊者携着导油管和桶罐在停车场上偷油。一些有钱的巴黎家庭受古老谚语“战争期间,惟一不挨饿的是农民”的启示,撤向他们在农村的屋子。另一些人忙于收拾自己的黄金、首饰、证券、货币,匆忙踏上靠近边境方向的道路。由资深戴高乐派积极分子组成的共和国国防委员会,不得不面临强有力的参与。人民民主的幽灵在法国徘徊,混乱出现,法国摇晃地走向内战。
  格勒内尔协议为什么被工人拒绝?昨夜塞吉的错误退让并不能解释一切。即使没有昨夜的错误让步,要雷诺接受复工同样是很困难的。协议本身并不那么会激起工人继续罢工,而是那天有另外的事在工人阶级领导中发生。一件对人人都有威胁的事是明摆着的,罢工者的要求实际上是难以表达完全的。塞吉可能有点过分地承担了指挥的责任,法国民主工人工会能在企业里叫牌,说谈判与基层工人的意愿不一致,他们在凭空谈判,好像在那个时候,罢工等于总工会本身,好像对这种社会秩序的神奇中断显得过分的承诺包办。所有的工人都在高喊一句话:“我们不答应所有的工资只增长10%。”领导者过分地理智,在那天人民尖利的眼光下,格勒内尔的协议结果是可笑的。看来,还需要整整一个月,法国才可能复工。长期的谈判,无休止的讨价还价将接踵而来。工薪的法国并不想马上中断它的长长假期,也不想走出它的梦想。但形势又将不是革命的,因为缺乏暴力、仇恨和夺取政权的欲望。然而将有一阵骚乱,因为人们在一个世纪里遇上这样的机会只有两三次。
  这天上午,在为讨论公民投票而召开的部长会议上,怀疑主义占优势。因为在国家目前的状况下,投票的具体组织是不可能形成的,部长们都怀疑这一点,而戴高乐却丝毫不为所动。蓬皮杜仍然想保持斗志。希拉克已要求再见塞吉,但塞吉没有答复,他是在衡量拒绝再谈的时间长短,权衡着人人都在逃避的局势。
  面对政府的软弱无力,被局势搞得晕头转向的反对派不得不采取各自的措施。令人难以置信的是三个星期过去了,当局仍然没有一点有作为的趋势。巴黎已被盛大革命日的气氛所笼罩,当时的气氛如同装上炮架的大炮,人们幻想倍增,一切策略正在确定。由于异常的竞争形势,左派重新向一些官方大厦进军,竟然没有一点干扰地到达那里。这个充满历史的政治阶层正目睹着前辈篇章的巨幅图景从它面前经过,这景象就是拥入堡垒,掀翻宝座,权威顿失,刹那间掌握政权的历史画面。那8月10日的疯狂人群[5],缪拉[6]的投弹手,从厄尔巴岛[7]的归来,市政厅的阳台[8],一切政府垮台,一切合法性被打破,这一切在骚乱者的记忆中隐隐约约地重现,被制度的破坏者狂热地沿用,使他们深信现在所采取的行动将在一天内决定他们的命运,他们幸运地参加了可载入史册的大骚乱。

法共的不安


  几天以来,有三条道路,三个危机的出路,三种策略交织在左派的面前:对法共,对密特朗,对孟戴斯的设想。法国总工会掌握着罢工,比扬古的挫折并未改变它对运动的控制。政府还在进行一些让步,乔治·塞吉的总工会仍然在尽力复工。这永远是最佳的解说词:法国共产党总是付出重大代价挽救政体。权力总是与共产党擦肩而过。塞吉从比扬古返回,与罗歇·加罗迪[9]碰头后,便在星期一召开特别会议向法共政治局汇报。根据他调解的结果,瓦尔德克和其他政治局委员的结论是坚定的:“必须寻找着陆点。”塞吉回答:“我会的,但可能会被打碎。”
  既然知道会被打碎,就必须抓住时机。于是,一切围绕着法共加速行动起来。学生们是无法预料的;密特朗和孟戴斯在疯狂地行动;无能的政府只能完全孤立地运作,至少在法共还来不及向它抛出救生圈之前。法共于是把第二支剑——“人民政府”投向火炉,假若有一个新政权从罢工和骚乱中非常偶然地诞生?这种可能性不是没有。如果权力从天而降,当然不能拒绝。假若真能这样的话,法共明智地认为自己也不能单独掌权,否则将会激起内战,必须开始合法、和平的战略,必须与其他组织联合起来,主要是社会民主党左翼联盟的领袖们,摩勒[10]和比耶尔[11]是两个关键性的重要人物,还有脾气不好的密特朗,这个人虽然暂时没有组织可依赖,可是惹人讨厌。自1965年以来,法共就养成了注意密特朗的习惯,这个人疑心重重、独往独来,但注重现实,他需要法共的票数,如果他认为有机会,而且与他内心深处秘密的反共主义不太冲突,他会付出代价争取法共的票数的。于是,当法国总工会试图拯救戴高乐的时候,完全出于点缀自己的需要,瓦尔德克写信给密特朗,而密特朗收到这封信之前,这封信已变成了公开信,这更说明了法共在耍手段。瓦尔德克建议:“在一个最低限度的共同纲领的基础上,建立一个有共产党参加的人民民主联盟的政府。”政府形式是相当温和的。五六年以来,法共为了在共同纲领方面有一个谈判的开端,一直在申明团结左派的愿望。在写这封信的同时,法共总书记瓦尔德克·罗歇趁势建议推举政府的候选人,这是经过长时间冷静考虑的。
  临界温度的差别往往改变一切。在1968年,法共的力量是异乎寻常的,然而它的表现从这以后甚至最应受到尊敬;它与苏联的联系是不容置疑的,但社会党的民主骑士们以后与法共签署共同纲领和组成政府联盟,仅仅是新社会党开端的需要。在1968年,法共极度不安,不仅仅因为右派,主要是因为左派。
  密特朗一般不会同意共产党的建议,除非政治上迫使,或者在某种尝试中,密特朗能与法共同船,但条件是自己处于少数或第二位时,需要法共的支持。
  密特朗的策略困扰是左派的“重新平衡”,即清楚地显示他的民主极端的加强和法共斯大林主义极端的改良主义的削弱。
  那一天,社会民主党左翼联盟的主席密特朗会见共产党的领袖,但最终拒绝讨论瓦尔德克的信。密特朗在与社会党人和激进派达成协议之后,宣布他将在星期二发表声明。他提议在他的这个记者招待会之后再召开有关会议。

孟戴斯在跑道上


  在拒绝与法共联手的同时,密特朗知道应该尽快地确定自己的候选人资格,因为在他的背后,孟戴斯的活动达到了高潮。统一社会党的战略家马克·厄尔贡是雅克·索瓦热奥的导师,是支持孟戴斯联盟的骨干之一。学生们已几次拜访了这位前议会议长孟戴斯,好几个中间派知名人士互相串通以个人身份支持孟戴斯为候选人,法国民主工人工会支持这种假设。比扬古的工人拒绝“谈判议定书”引起了恐慌,一直影响到戴高乐派活动的中心,人们在寻找顽强反对第五共和国的意外支持者。政府高官,孟戴斯的朋友西蒙·诺拉好几次接到被孟戴斯的恩泽所感动的议员和部长们的电话[12],都表示支持孟戴斯。戴高乐将军不得不召见孟戴斯,但旋即忘却,他们那次谈到继续罢工会使国家陷入无望的阵痛状态。
  5月18日,孟戴斯与全国高等教育工会主席阿兰·热斯马尔在蒙托隆街的一个餐馆里共餐[13],这位前议会议长表示他终于满意地看到突然产生的制度的对照力量已发展为另一种推动力量,他相信戴高乐会求援于军队。热斯马尔确信有产生新的政治形式的趋势,孟戴斯对这一点是兴奋的,但他看到生产领域已被社会动荡搅得一团糟,使他担忧自己处理经济问题的经验问题。他说:“法国还不知道,它正在向退化为不发达国家的危险境地迅跑。”热斯马尔却回答:“您看,人类关系已在车间里改变。”在民主现实主义者和激进的持不同政见者之间,对话是困难的,但他们还是有谅解和尊重。热斯马尔同样见了密特朗。密特朗保持着作演讲的有力语言:“在大街上,我们都是职业政治运动员,我们都受到了我们所能理解的谴责。”年青的工会主席热斯马尔注意地听着,他知道密特朗在学生中口碑不好,而且密特朗也在实施与孟戴斯同样的计划。明显地,如果对话深入,在政府候选人方面密特朗和孟戴斯会有协商的余地。使学生不满的温和主义者们只知道革命不能长久地沉溺于纯粹的理想中,必须有一个政治出路。孟戴斯可能是个过渡办法。
  格勒内尔谈判的那个星期天,孟戴斯赴统一社会党的领导人之一弗朗西斯·卡恩的家庭晚会,实际上是在那里召开会议,因为已得知学生们还要示威的消息:在知名人士雅克·莫诺和姆格尔·马蒂的帮助下,学生与巴黎警察局长格里莫和有关警官穆里斯·舒曼进行了谈判,允许他们在一个封闭的地方示威[14],就是在沙莱蒂体育场,这里既远离中心区又接近拉丁区。
  在卡恩家里还有法国民主工人工会的代表,全国高等教育工会的代表戈南和埃德蒙·梅尔以及全国学生联合会的副主席雅克·索瓦热奥。他们现在的议程是危机的“政治解决办法”。索瓦热奥第一个发言:
  “有人向我们提出有魔力的人物,有魔力的人物密特朗,有魔力的人物孟戴斯;必须向全体居民提议而不是向另一个政府提议,但所组成的政府应该是对企业的劳动者有效的政权。应该由人民来决定。一旦人民组织起来,问题就能得到解决。”
  “这话不实际。”一个工会干部说。
  大家争论着,孟戴斯保持缄默,显然缺乏勇气,因为缺乏现实的气氛[15]。过了一会他说:
  “政权正在分崩离析。法国人不再由议员来代表他们内心的意愿。形势是革命的,为了寻找出路,必须筹备一个完全是左派的政府,包括巴黎公社式的战士和共产党人。假若需要我与戴高乐派政权作战,我将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为解决危机进行尝试。”
  学生们对谁接班的问题是否一致,索瓦热奥一点也不想知道,他对孟戴斯说:“开诚布公地说,你惟一可能为国民效劳的机会是在革命的形势下。”
  大家散会,没有找到任何解决办法。民主工人工会代表戈南对索瓦热奥说:“您本来是同意推举孟戴斯执政,并完全同意他承担艰难的使命。”[16]
  同一天,全国学生联合会和法国民主工人工会同样进行了争论。索瓦热奥和厄尔贡认为必须保持运动的主动性,甚至不管在某个暴动的夜里如何重新跌落。乔治·蓬皮杜在上周六发表了声明,但第二天仍然发生骚乱。一切新的集会都在被禁止之列,格里莫虽然知道一切命令都不起作用。但学生领袖们没有发动更不得人心的活动,因为他们已感觉到24日的夜战有损他们的声誉。后来他们曾说:“自24日以后,我们就在终结。”[17]从那以后,学生领袖们有了新的考虑,即在封闭的场所集会,孟戴斯上午参与协商了这件事。学生领袖们与经济国务秘书罗朗·农热塞协商,农热塞支持这种想法[18],格里莫也赞同,但他将防备学生用这种方法反对将军,于是,才有后面的沙莱蒂体育场大集会,一个克制冲动,没有失去控制的和平的大集会,一个虽然没有改变世界,但起码改变了法国的大集会。总工会同学生领袖们联系想加入这个集会,遭到拒绝;总工会中一些人将自己组织一些近卫队以集中想干的工人与“冒险主义者们”再联合。总工会的这些人稍后将形成左派主张的队伍以及“第二左派”队伍,因而才有后来的让蒂利门的偶然形势,找到与孟戴斯重新联合的道路。格勒内尔和复工并不是革命者聚会的场合,沙莱蒂体育场就这样成了孟戴斯主义[19]者聚会的场所。扩音器里讲得很清楚,这将是前议会议长的第一次大的公开行动。面对畸形政权,孟戴斯显得颇得民心,因为由这个人接班是理所当然的事,惟有他有能力控制这种谁都在躲避的形势。

一切都是可能的


  将军了解了沙莱蒂体育场集会协议的情况,对允许在封闭的地方集会大发雷霆,所有的部长也都惊叫起来,反应相当强烈!但戴高乐还是让了步,条件是必须在一个封闭的地方集会,参加者必须在集会之后立即散开。警察局长格里莫大喜过望[20],因为在前一天的协议中就有这样的措辞。总统的裁定带来了另一个巧思:陪伴伟大领袖戴高乐穿过荒漠的绝对忠实的秘书奥利弗·吉夏尔认为将军有潜在的活力。在他看来,沙莱蒂体育场的集会是孟戴斯的活动,密特朗一定在不远的地方坐立不安,再没有比老对手所激起的力量更旺盛的了。吉夏尔后来在回忆录里写道:“他们[21]一直还不觉得,他们是在为国效劳[22]!”正如米索夫和吉夏尔在星期六所理解的,尽管宿敌们产生影响的情形激起了将军的盛怒,却决定命运地卷走了将军的气馁,使他振作起来。在这种意义上,可以喊沙莱蒂万岁!
  18时,橄榄形体育场绿色的中央草坪上挤满了混杂的政治人群,颇为壮观。人们高喊:“工人政权!”“社会革命!”“我们继续战斗!”充满激情的幻想在跑道上白色的起终点之间涌动。运动场正好在大学城和克勒曼大道的国营飞机动力机研究制造公司(SNECMA)之间,这已经是一种由学生带来的起飞象征。三万多人拥向观礼台和用细煤渣铺的跑道,无政府主义者们在跑道上奔来奔去,少女们骑在男孩子们的肩上摇晃着红旗。一些职员、干部和一切感到新奇的居民也都来接受政治烈火的洗礼,他们将永远不会忘记。当工人代表团,弗兰的法国民主工人工会、南方飞机制造厂的工人以及里昂信贷银行的职员进场时,激起一阵阵喝彩。一些工会会员高喊:“塞吉辞职!”比扬古的工人在沙莱蒂煽动。[23]
  东道主全国学生联合会索瓦热奥首先致辞。同一时间,法国总工会主席塞吉在收音机里讲话,他宣布准备再与政府谈判。两个战略家继续对抗。索瓦热奥竞技状态良好:“我看到盗贼[24]已经大批地来了。”笑声顿时席卷全场,“国家暴力可以证明自己无罪。今天,我们不再相信它是有效的。政府已经寻找到了同盟者(笑声),现在政府又在寻找工人和学生的分裂。”法国民主工人工会纺织工业分会热情的领袖弗雷多·克鲁诺夫接替索瓦热奥发言,然后是穆里斯·拉比发言:“我们要求不谈判,这就是征服。”卷起一片欢呼。轮到安德烈·巴尔若内发言,就是刚辞去总工会经济顾问的职务,加入统一社会党,一夜成为有争议的英雄的那个人,体育场登时沸腾起来,巴尔若内斩钉截铁地说:“形势对我们来说是革命的,一切都是可能的!”当马尔索·皮韦尔的影子出现在主席台上时,人群狂喜,他讲道:“依靠行动委员会,一切都是可能的。发动同一组织的人组成同业行动委员会,你们将登上舞台。今天在这个体育场上点燃的火炬,不再会熄灭。”
  这时,孟戴斯来到离观礼台不远的地方,由他的秘书基耶日曼和和统一社会党总书记罗卡尔陪同着。为了鼓励大家,索瓦热奥于是转向前议会议长,邀请他上台讲话,孟戴斯拒绝并说: “不,这是工会集会[25]。”但索瓦热奥对这种习惯说法表示不满,他向这位集会的发起人明确说明与会者都是您孟戴斯的密使,需要您讲几句话,索瓦热奥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否出于有关的默契?他比统一社会党的长辈们更贴近运动,他认为这种僵局完全可能与政客们的某种收回十分相似,索瓦热奥明显地不满。此举留下许多说法,认为孟戴斯的行为过分固执,至少对他的朋友们,以至表现在大庭广众的台前。
  前议会议长的出场后来同样受到指责,因为陪同他的罗卡尔的统一社会党以整个左派的名义参与明争暗斗。左派从此更喜欢抓住沙莱蒂精神,即在那种现场下的组织形式,与革命的某种非形象的结构相类似的东西。对极左派来说,从此开始五月后十年革命幻想的长期历程:沙莱蒂变成一种空想的开端,一个革命前夕的傍晚,人民在造反的熔炉里熔融的幻觉和走向政治冒险的起飞跑道。对“第二左派”来说,同样是一个创始行动。对左派演说家们来说,如同看到了雄鹰在苍穹里展翅。一个人以锐利的目光全神注视着,他就是在左派的小世界里扮演了决定性角色的米歇尔·罗卡尔,统一社会党的总书记。在改良和革命之间,他在开端遥控着路线,后来被沙莱蒂集会背后的议论甚至搞得疲惫不堪,他表面上与学生领袖们一直保持着距离,是个很善于耍手腕的改良主义者,第二天他不得在公开的场合单独地作作样子,他同时引起了法共、左派分子们以及弗朗索瓦·密特朗的注意。
  达尼埃尔·科恩-本迪20年后说:“一切力量都汇集起来寻找政治出路,这是我们惟一的机会。而我们的机会,就是呼唤孟戴斯。”




[1] 同乔治·塞吉:《法国总工会的五月》,巴黎·朱利世尔版,1972年。

[2] 由阿德里安·当塞特印制传单。

[3] 旧法郎为新法郎面额的100倍。——译者

[4] 见皮埃尔·维昂松-蓬特:《戴高乐共和国史》(巴黎·法亚尔出版社,1971年)对这次集会进行了详细的记叙。他利用了集会现场的全部录音。

[5] 1792年8月10日,巴黎民众集会,推翻君主制,国王被“停职”。——译者。

[6] 法国大革命后,拿破仑时代前夕的法国著名将军,一个农民的儿子,拿破仑就是依靠他的军队登上历史舞台的。——译者

[7] 1815年2月,拿破仑从流放地厄尔巴岛归来,巴黎万人空巷,欢迎拿破仑。——译者

[8] 1873年3月18日,巴黎公社战士占领市政厅。28日,20万人在市政厅广场集会,宣布巴黎公社成立,市政厅阳台成为集会主席台。——译者

[9] 与作者的谈话。

[10] 工人国际法国支部,即法国旧社会党的总书记吉伊·摩勒,在社会民主左翼联盟内。——译者

[11] 社会民主党左翼联盟内的重要领袖之一,激进党负责人之一。——译者

[12] 与作者的谈话。

[13] 见亨利·阿蒙、帕特里克·罗特曼:《一代人》第一卷《梦幻年代》,巴黎·瑟伊版,1987年。

[14] 见让·拉库蒂尔:《皮埃尔·孟戴斯·弗朗斯》,巴黎·瑟伊版,1981年。

[15] 见亨利·阿蒙、帕特里克·罗特曼:《一代人》第一卷《梦幻年代》,巴黎·瑟伊版,1987年。

[16] 见阿兰·佩莱:《皮埃尔·孟戴斯·弗朗斯和1968年5月事件》巴黎政治学院高等教育文凭论文,1969年。

[17] 见亨利·阿蒙、帕特里克·罗特曼:《一代人》第一卷《梦幻年代》,巴黎·瑟伊版,1987年。

[18] 见让·拉库蒂尔:《皮埃尔·孟戴斯·弗朗斯》,巴黎·瑟伊版,1981年。

[19] 总而言之,孟戴斯主义的宗旨是使法国适应现代世界,有大国气派,富有民族色彩并卓有效能。——译者

[20] 见穆里斯·格里莫:《五月使你愉快》,巴黎·斯托克版,1977年。

[21] 指孟戴斯和密特朗。——译者

[22] 奥利维耶·吉夏尔:《我的将军》,巴黎·格拉塞版,1980年。

[23] 除健在者的证词外,所有发起人都对沙莱蒂体育场集会都有叙述。巴克曼和里乌的记叙最为生动,还有阿蒙和罗特曼的记叙。

[24] 指法国总工会主席塞吉等人盗取运动果实。——译者

[25] 见让·拉库蒂尔:《皮埃尔·孟戴斯·弗朗斯》,巴黎·瑟伊版,1981年。




上一篇 回目录 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