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左翼文化 -> 〔美〕约翰·贝拉米·福斯特《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2002)

译后记



  就在我刚刚完成福斯特《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一书的译稿时,我在报刊上看到了一组触目惊心的数字。2005年3月30日,来自全球95个国家的1360名科学家经过4年通力合作完成的“新千年生态系统评估”报告正式公布。报告警告说,由于人类活动的干预,三分之二支持地球生命系统运转的生态环境已被严重破坏,维持人类生存的一些重要自然资源也几近枯竭。我国生态恶化的形势亦十分严重。根据首届“环境与发展”中国论坛提供的数据,全国水土流失面积356万平方公里,每年新增1.5万平方公里;沙化土地174万平方公里,每年新增3436平方公里,森林资源总量不足,生态功能退化,90%以上的天然草原退化,每年新增退化草地200万公顷,一些北方河流水资源开发利用率超过国际生态警戒线,流域生态功能严重失调,10—15%的髙等植物物种处于濒危状态,物种流失严重。

  蓦然回首,就在人类沉浸于经济发展带来的丰富物质享受之吋,曾经色彩纷呈的地球已变得满目疮痍:青山绿水黯然失色、飞鸟走兽岌岌可危。人类在危及其他物种生存的同时,也在悄然地毁灭着自己。这便是“新千年生态系统评估”报告为我们描述的一幅活生生的现实,它犹如一声惊雷,震醒了人类经济飞跃发展的梦想。然而在反省这种“创造性破坏”的同时,我们不禁要问:谁该为人类的疯狂负责?答案也许不止一个,诸多答案的观点也许莫衷一是,但福斯特的《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至少给了我们一个分析问题的视角。他认为,资本主义经济学以及以此为基础建立起来的经济体制作为目前资源配置的支配性原则,对生态环境的破坏难辞其咎。

  福斯特在《生态危机与资本主义》中直接介入到当代政治经济领域对资本主义制度和生态环境的争论,对上世纪最后10年间西方发达国家特别是美国对环境危机采取的经济措施进行了系统批判,深刻分析和阐释了诸如资本主义与生态相悖的本质原因、生态与人类自由的辩证关系以及可持续发展的内涵等重大问题,并在这一过程中也触及到濒危的斑点鸮、向第三世界出口有害废料和全球变暖等一些具体问题。在他看来,当前全球性生态危机在很大程度上是资本主义经济学的“原罪”,是目前经济体制无法克服的痼疾。而要想克服这种危机,继续保持人类进步,就必须从根本上变革现行的社会与经济体制,对自然和生态采取和谐并可持续发展的态度。

  福斯特尤其精辟地分析了资本主义制度下市场经济和传统经济学原则导致全球生态危机的必然性。他认为,市场经济是人类文明史上所使用过的最有力的工具。作为一种制度,它分配资源、劳动力、资本和税收,决定社会物品的生产、流通和消费。由于经济学对经济行为的诠解如此精辟,对资源的配置的决定如此有效,以至于经济学家甚至政策决策者早已把它当成不言自明的真理,任由亚当·斯密所说的“看不见的手”不断催化和指引人类对物质繁荣的执著追求。但经济学不可能成为纯粹意义上的科学,特别是资本主义的传统经济学,其视角的偏颇必然造成社会与经济发展的许多误区。比如在微观经济领域,传统经济学的一条金科玉律是“资本效益的最大化”,也就是说一个理性经济人在经济决策时考虑的核心是自身的经济效益,是通过有效成本效益分析来判断和安排经济计划。但这种"个体理性”往往忽略许多重要因素,特别是对一些“公共物品”的使用,如空气、河流、森林、海洋等,在理性经济人的成本核算中这些自然资源几乎是免费的。于是将自然资源视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市场风气造成了资源的滥用、浪费甚至是破坏。“个体理性”将不可避免地带来“集体非理性”,生态环境在这种体制下不断恶化,自然资源在这种重压下日益枯竭,“公地的悲剧”在世界各地屡屡上演。面对如此残忍肆意的破坏,资本主义经济学仅仅用“外部性”的托词轻描淡写地进行开脱,在公共资源配置上的低效率也只是将“市场失灵”作为虚弱无力的借口。由于缺乏对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的应有尊重,传统经济学正在不知不觉地将人类引领到自然的对立面,为自身的灭亡挖掘着坟墓。

  在宏观经济领域,传统经济学的影响也不容忽视。福斯特认为,在资本主义体制下,几乎所有关系国计民生的经济政策都会或多或少地受到现行经济原则的影响。正如凯恩斯所言:“无论经济学家和政治学家的思想观点正确与否,他们都要比普通人更加有力。一些有识之士认为,他们自己不受任何经济学家的影响,然而他们却往往无形中成为一些已故经济学家的忠实追随者。”经济学是一门以价格为核心的社会学科,在经济核算中需要仔细计量能够计价并进行买卖的商品,比如食品、衣物、劳动和金钱本身的价值等。然而这种精确计算却往往忽略那些无法用价格衡量的物品,诸如新鲜的空气、清洁的水源、美丽的风景、茂密的森林和多样的生物。在经济核算缺乏自然因素的情况下,决策者追求经济增长的行为就会有悖于自然资源的合理使用和生态环境的有力保护。于是,大肆砍伐森林、疯狂挖掘矿山、过度海洋捕捞等破坏自然和谐的行为在经济核算中被粉饰为有功之举,其原因仅仅是它们增加了经济总量。这种不计生态与环境后果的发展模式既是资本主义经济制度的痼疾,也是导致全球生态危机的罪魁。

  福斯特认为,在更长远的经济增长层面,资本主义经济学也一如既往地忽视了自然因素。经济增长是宏观经济学十分重要的研究领域,它关注的不是短期经济行为,而是经济的长期均衡增长,它指引的是人类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经济与社会发展的方向。但是,由于传统经济理论忽略了自然因素和生态环境的特殊性,长期经济规划也注定成为短期行为。所以,经济学家对长期经济均衡发展的关注也只能聚焦在资本、人口和技术上,而生态环境仅仅作为限制因素加以考虑。

  总之,人们长期对经济增长的重视和对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的忽视,不仅导致了经济发展的误区,也让人类在遭遇资源瓶颈和生态危机时缺少可持续发展的理论支持。福斯特在本书中的某些观点也许有失偏颇,但至少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分析问题的视角,使我们在深刻反思经济增长和生态危机的关系时,能够透过表象挖掘更深层次的原因,探索更新的发展道路。如果该书能为我国经济的可持续发展和构建和谐社会发挥一点点启迪作用,也就不枉我们译介此书的一番苦心了。

耿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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