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参考图书·阶级斗争文献 -> 中国共产党左派反对派理论机关报《火花(Iskra)》(1931-1941) -> 第二卷第8期

在非洲战争前夜上的意大利状况

——莫索里尼在火山上行走

马尔丁



  从此已很显然,没有任何“妥协”可以避免莫索里尼在阿比西尼亚的战争。这岂是因为莫索里尼这个人物的乖癖或他比别国的政治家更少“和平”些么?实在说来,若人们从法律的观点上观察意大利在非洲的新的征讨,若人们要重视起因的口实,即所谓边境的冲突,侵犯意大利的国族及其他,那末莫索里尼在非洲的举动还不能算是疯狂的冒险。人们不为“旗帜”的荣誉,耗费数十万万,牺牲数百千兵士到海外四千八百公里之远。意大利的资产阶级,它完全看不起这个。实际是这样:若不是受内部状况的困难之推动,莫索里尼也许还要迟些走进这条道路。就是应该在这个状况中寻找意大利在阿比西尼亚新的远征之原因,而不是在华尔华尔冲突中或别的事情中。

  但是,当罗马公开宣布它要占领阿比西尼亚,为的是意大利“需要扩张”,这个看似粗暴的目的,只是用以欺骗众人,尤其是劳动群众,不过群众未必受骗。试看在四十年前,在克利斯比(Crispi)时代,人们说的是同样东西:“扩张的需要”“意大利的安全”。此后人们耗费了数十万万及牺牲了成千成万的人,以夺取非洲的土地(利比亚)。但是,意大利人居留在利比亚、爱里特利及索玛利的总数不过五万光景(而且这还是指一般的经商者),然而在战前,意国每年移民的数目是五十万,甚至一百万。人口的密度和劳力的众多在意大利确实是尖锐的问题,这些问题在战前曾在大陆的和大西洋的移民中找到相当的解决。现在一切门户都关闭了,人们可以说,出国的人数与回国的人数相等。(自一九三四年一月一日到十二月三十一日,出国者六八,四六一,回国者四九,八二七)。但是人们可用抢掳阿比西尼亚的战争为过剩的劳力开辟一条道路吗?这至少是法西斯报纸想这样说法以证明东非洲帝国主义的强盗战争之正当。但是,民众,我们将看到,不听从这个欺骗。

  然而意大利资产阶级的帝国主义的战争带上一个特殊的性质,应该加以考察。为着要做一个像莫索里尼现在所进行的战争,应该有巨量的资本(数百万万);为“安定”征服地并使之“殖民地化”,还应该有大量的准备资本。若人们注意到意大利的每年收入不到六百万万里尔,公债已达到一千五百二十万万里尔,国家预算的款额是逐渐增加的,从什么地方取得这些资本!这就需要借助于外国资本,如在过去诸战争中一样。所以意大利的资产阶级以“青年”的名义(实际上是为着它的“老年”的原因,因它在世界的瓜分中来得太晚),所要求的“扩张权”,只是允许入伙权,为外国资本打算做一个强盗战争。意大利的人民将只为这个非洲的抢掳行为充作肉炮。

  但是不管人们找到或找不到必须的外国资本,来定期实行意大利资产阶级所计划好的对阿比西尼亚的占领(这只是强盗间一个利益分配的问题),问题的归结是在这里:罗马所决定要实行的强盗战争,与其说“扩张的需要”之结果,毋宁说是要逃脱法西斯制度所坑陷的一个可怕的危机之企图。这个危机就是意大利整个资本主义的危机。对阿国的新军役就是为避免革命的一个新企图。我们来细心看一看这里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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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已经说过,意大利资产阶级在世界的瓜分中来得太晚。意大利国家的统一是在北方工业资产阶级冲动之下成于一八七〇年。因为它的本身的重量是太弱的,工业资产阶级只能用“威权的”,甚至反动的方法,来巩固它的优越,即民族生活中政治的和经济的监督。克利斯比时代(一八八七—一八九六),是第一次进攻阿比西尼亚时代。意大利此时在城市和乡村还是完全混乱的:南方的贫苦农民和北方的新兴工业的工人暴动反对国家。克利斯比是资产阶级“有手腕”的人。他用“铁血的手腕”压制一切暴动的企图。但是,阿都亚战役来了(一八九六年三月一日)。两个意大利的将领,四千六百意大利的兵士和军官都在战场上被杀。其余的都被俘掳,黑人莫列尼里克(Menelik)打败了青年意大利帝国主义的军队。克利斯比滚蛋了。再经过五年,资产阶级设法用恐怖的手段来支配。在屠杀叙西利农民运动(一八九三年)以后,人们就来压迫米兰(一八九六)。但是,到一九〇〇年头上,项伯尔第一被无政府党人卜尼奈(Brenei)杀害了。一个新的时期开始。资本主义是在充分的旺盛中。从一九〇〇到一九一〇年,这是社会改良主义兴盛时期。“革命”是走进立法的道路中。但是不能有多久。由改良主义与蕊约里底联合所代表的工人与资产者的联合丧失它的实际效用。工农群众又来一次反抗政府。革命的潮流加强起来,发展起来。这是“革命的”莫索里尼时期。“红色礼拜”(一九一四年六月)是以莫索里尼为暴动运动的领导者。以这样的领袖为领导,运动只有失败。它确实是失败了。最后就是欧战。从一九一五—一九一八年,意大利参加了屠杀。在一九一七年,曾有过哥白来托(Coporetto)和丢林(Turin)的暴动反对战争。革命并未死亡。所谓“胜利”掩盖了充满动摇的意大利。北方和南方的群众又暴动起来反对政府。因为领导的错误,革命又一次失败。法西斯主义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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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西斯主义以经济和财政的危机归咎于工人的罢工,以赋税太重,物价过高,农民困苦□归咎于工人。但是法西斯主义执政已十三年了,它做了什么呢?它把工人的工资降到比战前更低的程度;它发展了生产机关?但它由此增加了生产能力和消费能力之间的不平衡。人民的普遍穷困,致令消费力更加收缩。它废除了罢工,但生产中的紊乱此时只有增加。试以一九二九年(即开始新近的危机之年)为考察点。生产在一九三四年底降到百分之七十,在许多工业部门中特别是在纺织业中,机器的活动降到其出产能力的百分之四十。虽然采用每周的十小时,失业仍未消除。在本年六月底,虽有为阿比西尼亚的动员和工作,失业仍不在少数。

  若人们再来考察乡村,突列维斯(Trevise)农业技士协会的领导机关(法西斯的)所通过的一个决议便足以说明法西斯主义所给予农民的是什么:

  “(一)从农业的见地看,生产活动中一个明显的退步,在最近数年特别厉害,并从经营规模的缩小、耕地使用的减少、生产的低劣及家畜贫乏诸事上表现明显;(二)从经济的见地看,一方面,佃农和半作农及另一方面土地所有人之贫困的增加和债务的加重,当收成之年亦无利可得;(三)从耕作的见地看,佃农家庭的劳力和土地的面积不相称,及家庭数和备有的土地不平衡,竟使许多家庭没有土地。”

  上述的证据足使我们概括地看到农业的意大利之真实的状况及巨大的穷困。农民因为有一小块土地及骇怕“布尔塞维克主义”,曾经在一九二一年胀大了法西斯主义的队伍,但自莫索里尼掌握政权以后,便到处被压倒了。他的小块土地被剥去了,今日他只能乞讨他的生活。在小商人和小生产者方面,今日亦是完全破产了。这样法西斯主义便失了它的社会的支柱。但是对法西斯主义最忧虑的问题是青年的问题。

  生长于法西斯主义环境中的青年,要求生活权。娱乐、体育、法西斯纪念节都不能填满肚子。青年从外面活动回到屋里来时,没有面包和香烟,这个青年便被推到向太阳要求他的位置,不自觉地做阶级斗争。腐朽和烦闷达到了这样的程度,竟使莫索里尼和他的臣仆,必须在演说中涉到“制度”、“资本主义”、“这资本主义已过了它的时代”。但是,假如莫索里尼口头上的反资本主义只是巧语,那末青年们便不停止于形式,而要求实行。还有更重要的事,即在法西斯主义队伍里,虽强暴地压迫一切阶级的精神,反资本主义的倾向仍是时时增加。在流放所他们又与青年中老马克思主义者相遇,这后者又向他们解释真正的反资本主义。一个新精神散布在法西斯“监狱”中。毕了业而无工作的青年,青年工人及青年农民,受面包问题的驱策,常在法西斯主义还只是一个威吓的资本主义国家中,他们有形成后备队以扩张法西斯队伍之危险,然而在意大利,法西斯主义统治已十三年,他们只能在革命的道路中找到他的烦闷和不满的消遣地。战争的解决表现在这个烦闷的鼓噪的青年上为革命的要求之解渴剂。因此意大利的资产阶级是双方的有利要扶助意阿战争:(一)因为这个战争有一个获利之可能;(二)因为这个战争供给一个“保险机”,以便把那在意大利重新紧张的革命势力脱卸到非洲去。

  然而资本主义本身并不停止对这个解决的忧虑。这个解决最后将走到哪里去?不会生出与它所想的结果之相反的结果么?利益是资本家的命根。现在弄到意大利的资本家,经过十三年的法西斯主义,充满着对他的金钱的忧虑。他应该给他的金钱以法西斯主义、和平及投放的安全么?可是他自觉他所竖起来并送到政权上去的法西斯主义付价太贵了。法西斯主义张大狮子口,什么它还没有吞尽?一切投资的形式都在金钱备有者中发生恐怖。通货膨胀和贬值的威吓已使一切在国家名义的投资成为苟且不安的。由于一个遗产税的恐怖,人们避免对不动产的投资。同样课股票税及使证券成为名义的之危险,使这种事业的投资发生迟疑。另外意大利投资的利润率是很低的。意大利资本家心理状态一个极有意思的表征,人们可从这个事实中看到:从一九二八到一九三四年,意大利银行的准备金一二,一〇六百万里尔降到五,八三二百万。这即是说,当阻止现金和存款外溢的苛刻条例(规定资本移转的条例;禁止以银行纸票和支票输出现金,商业支付方法之严格的垄断,等等)还未采取时,约有七十万里尔就逃到外国去了。国家证劵之普遍的跌价亦是有意义的。

  由此就应该相信资产阶级对它的法西斯的“代理人”撤回它的信任么?无疑的,一个革命的危机之展开不能不在所有者阶级中有一个这样骇人的表现。然而我们现在还距此甚远。资产阶级没有忘记一九一九—一九二〇年,它害怕无产阶级革命,然而它亦开始对法西斯主义不满,这个法西斯主义对它值价太贵,并已觉得太耗费。这些就是在时局发展中应该计及的一个表征。

  在现时,资产阶级和法西斯主义仍互相坚固地结合着。无论如何,战争对他是开展一个道路。但是这个道路能够加速大难之到来。这个未来的可能性虽说不是绝对的,但它表现为很可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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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假定莫索里尼做出一个胜利的战争,而这个战争又是最短的(从九月到三月),结果亦只能是意大利帝国主义的灾害。已经开始的里尔的滑降将采取一个混乱的步武。即使人们在工业中为战争而充分工作;即使农民收到他的生产品的百分之百的价格,里尔之日益增加的贬値,因为弥补战争的耗费之需要而增加通货膨胀,将终于创造一种状况与一九一九—二〇年意大利的状况和一九二三年德国状况相接近。在十三年的法西斯主义中已大大扣除了的工人的工资、职员的薪俸,将完全不能与激烈的物价上腾相抗衡(战争的动作尚未开始,果品和蔬菜的价格已增到百分之百了)。农民在交换他的生产品中,亦将收到一天跌似一天的货币。其后,为抢掳阿比西尼亚的士地,应该以苛刻的条例加在意大利的全民族上,受法西斯主义保护的,甚至躲藏在法西斯主义中的剥削仍不少获利。在商店之前将形成上一次战争之有名的好看的泥巴。罢工将复兴起来。现在它已经复兴了。

  但是战争将不是短期的,亦不是很简单的。阿比西尼亚曾经打败过克利斯比的军队,不会不对莫索里尼的军队做一个坚强的反抗。若人们注意到在一个以骡马为最好的转运方法的地方打仗,人们就可知道像意大利反阿比西尼亚的一个战争是如何的艰难。因此可预知意阿战争之经济的、财政的、政治的、社会的反响,在意大利内部将是千倍的危殆和尖刻。

  若人们注念到对莫索里尼的动员之初步的反动,就可预知人民对阿掳掠战争的反抗到动作开始时将变成更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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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法西斯的报纸努力叫人相信在意大利有拥护战争的热情。请看下面意大利通信,写在一个移民的报纸上(Avautil),一九三五年七月十三日,便可见群众对战下的心理:

  “热情缺乏一个绝对的一致,被召入伍者在动员的中心区倒还没有一般的采取反叛的形式,但单个的情形是有的。例如在福尔里(莫索里尼的出生地)妇女们努力阻止后备队的出发,逃亡者甚多,不过很容易被抓回;亦有若干对国家权力实行暴烈的反抗。在加格利亚利(莫索里尼曾亲自在此做过一次演说),一个后备队自杀了,因为人们不允许他看他的有病的妻子。此外人们用种种方法做抗拒入伍的理由。”
  “许多逃脱的事亦产生于南替洛尔;但是,这里有一个强盛的希特勒的运动,因之在这个区域中所发生的是特别值得注意的。”
  “被召入伍的后备队——兵士和军官——当他们在开始向东非出发时,表现更明显的反叛的表征。”
  “意大利军队中新状况的一个明显的标记就是军官和士兵间礼貌的轻忽!!在志愿兵中纪律的废弛是充满着。这些军队之混乱的成分(其中混含着各种年龄不同和体格各异的分子)使军队和义勇兵之间的对峙更尖锐。”
  “法西斯的民兵已由他的犯纪和放荡的姿势在人民中招致很大的反感。”
  “另外人们已开始创造惊骇的事态。在非洲的队伍之健康状况传出许多夸张的风闻。人们不相信官家的消息。实际上这些消息所宣布的因病死亡的人数是少于实在数。”

  “这些心理状态使法西斯主义忧心,用尽一切方法压制不利的消息和风闻。禁止揭载有关于对阿战事所引起的不幸事件。”例如在丢林,人们立即从一个商店门前撤退这样的字条:“为死在阿比西尼亚的儿子而停业”。死亡的通报现在都是简略的和隐意的:“人们告知你们的儿子(或你们的丈夫)已死在……,另有嘱咐不可公布这个消息。”

  若法西斯主义现在就害怕若干在非洲病死的消息之公布,一旦动作开始,大批的死亡发生时,将如之何呢?应该相信阿比西尼亚人亦知道杀人。在一八九六年阿都亚之役,他们已证明这个。在过去由“德谟克拉西”所做的战争中,所谓“自由”的报纸还有这个比法西斯主义占便宜的地方:它还可以欺骗那些对它的谎言还未失却信仰的读者。如今法西斯的报纸是“可疑的”:人民不读它,亦不相信它。这就是法西斯主义在战争中的一个巨大的劣点。一个为着镇静人民的消息反在人民中引起惊慌和扰攘。为估量意大利群众现实状态之很有意义的就是:对法西斯制度不信任的心理;不满意的情绪一直到用强烈的爆发表现出来。

  到这种心理状态成为普遍的积极的时候,它就要转变为一个真正革命的心理状态。法西斯的势力主要的是建立在受暴力和恐怖摧残了的群众之惰性的态度上。现在法西斯主义自己又由对阿战争给群众以可能性:恢复他们久已失去了的互通声气的关系及同时感觉并要求同样的事情:推翻法西斯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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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所缺少的是准备,指示并引导那些在法西斯主义和资本主义之战争的解决以外寻找另一个出路,一个自己的出路,即革命的出路之群众,这就是一个有组织的先锋队。

  无产阶级的党——一九二一年在利务尔纳创立的共产党——受法西斯主义的反动和史大林主义的创伤已差不多等于零。社会党——丢拉底的老党——变成在外国的一个小的教派。在移民中,史大林党和社会党两个小团体,因受法国情形的影响,成立一个“行动统一”的协定。但是这个协定对意大利的群众是没有什么实在的重要。一个有组织的先锋队之缺少,共产党之政治的和组织的消灭,无疑的是表现意大利状况之最弱的方面。这样的状况,另一方面亦是不能与其余的国际状况分开的。

  意大利的马克思主义者的任务在今日是一个双方的而不是唯一的任务:为创造意大利的和国际的无产阶级革命党而斗争。

  为帮助意大利群众战胜法西斯主义,应该尽我们的一切力量使意大利的帝国主义在阿比西尼亚失败。这固关系于意大利国内群众组织起来积极地反对战争,但这亦关系于国际无产阶级的协助。并且多部分关系于这个协助。

  没有希特勒在德国的胜利,莫索里尼不会能进行今日的战争。今日在伦敦、巴黎、莫斯科,一个工人的政策,一个革命的政策,还更能给意大利的群众以巨大的协助,以改善他们世界革命的队伍。但是不要空从两个死亡了的国际(第二和第三)等候这个协助。应该立即号召这些国家的工人阶级。这只有以第四国际的名义,我们才能够并且应该做这个。从这个事实将在意大利工人的心中开展一条道路。无须指明,在意阿战争爆发时,对法西斯的帝国主义的意大利组织一个国际的怠工之唯一的发动者是落在布尔塞维克—列宁派身上。今日列宁旗号就是:第四国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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