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凡里·沃格洛·阿赫默特

今天是十月一日，星期三。
今天，五千年历史的古老中国开始了它的新生命的第四个年头。
在歌声欢腾里，在今天的北京城，
谁也不能站在这儿不动心啊！
人们，从七岁到七十岁，都涌到了街头。
他们穿着蓝布衣服。
在北京，阳光照耀在古塔上，
白鸽飞翔在朱檐间。

阿赫默特，我和李昌成[1]谈着话，在斯大林和毛泽东的巨像下。
他是个湖南的农民，
雪白的长髯飘拂在胸前，
额上的皱纹好像中国的书法。
他对我说：
　“我从前没有地，
　　　现在有了。
　我从前没有牛，
　　现在有了。
　我从前不被当作人，
　　现在是个人了。
　大家说，我们会有更好的日子过。
　　这话不会假啊，
　　　我们一定会这样。

　“我
　　李昌成，
　为了不让那穷得精光的日子再来，
　为了不让那已经得到的，重新丢掉，
　为了我们的更加美好的将来，
　我把一个儿子送去上学，
　　　把另一个送去朝鲜……”
这就是李昌成的儿子去朝鲜的原因，
　　可是，阿赫默特，你呢？
北京，光彩焕发，阳光普照。
朝鲜在下雨吗？
你是不是拖着一支枪，
　　在泥泞地里爬？
硝烟蒙住了你的灰色的眼睛，
血管爆起在你的额上，
阿赫默特，你跑去杀害谁呢？

你远隔重洋，背弃了祖国，
　背弃了家庭。
今年，他们再也上不起税了。
黄牛死了，
你的姪子被迫离开家园。
阿赫默特，你远隔重洋，背弃了祖国，
　背弃了你的故乡，
你跑去杀害谁呢？
今年，他们为了向地主阿里汗要土地，
　立刻和宪兵起了冲突，
你同村的杜生[2]被他们枪杀了，
你的老娘也受了伤，
许多人给拖进了牢监，
阿赫默特，你跑去杀害谁呢？

你看看自己的双手吧，
从这双手里，他们抢去了犁耙。
这双手，过去，在夜晚的时光，
　在点燃着的松明的火光里，
　掰开桌上的农家的面包。
这双手，过去常常以同样的爱去抚摩
　你的黄牛的脸庞，
　你的小女儿爱希的双颊。
这双手，在地主面前，
　由于无可奈何和愤怒，
　　常常搔着你的头皮。
这双手，当行人走过村边，
　常常指点他们方向，
　　给他们水喝。

当你在最悲伤，
　最疲劳，
　　最困懒的时候，
它们仿佛不是你的，
　依旧继续自个儿思索和劳动。
可是，现在，它们——你的双手
　却浸在鲜血里，一直齐到手腕。
阿赫默特，你跑去杀害谁呢？

你去到的那个国家，
　曾经出现过另一种军队。
那是从辽阔的北方来的，
他们像许多果树一样，
　在那片土地上，
　　撒下了无数幸福的种子。
他们不求报答。

当他们要回到自己祖国去的时候，
　人们用这些话向他们致敬：
　　“兄弟们，
　　　要是我们不能如愿地
　　　　用语言来表达
　　　　　我们对你们的感激，
　　　　　　请原谅吧！
我们忘不了你们，兄弟们，
　记忆将永存在工厂烟囱的烟里，
　记忆将永存在庄稼的金黄波浪里，
　记忆将永存在我们微笑的眼睛里。”
阿赫默特啊，你有过这样的经验吧，
　在明媚的春天的早上
　当你一脚跨出屋门，
　一个令人惊讶的愉快的世界突然出现在眼前。
北朝鲜人民所看见的自己的国家就是这样，
　每天这样，
　　无论黄昏，早晨，
　　　还是在夜晚的时光。

自由来到了人间。
农民分到了土地。

铁路，
　银，
　　金，
　　　煤，
　　　　矿沙，
平原上的雨，
山野里的风，
　街道，
　　云，
　　　太阳，
幼稚园，医院，学校，工厂，
　都属于人民。
他们是多么幸福啊！
阿赫默特，你跑去干什么呢？
这片土地上所实现的，
　也就是你所希望的事啊！
难道你要去斩杀你自己的希望吗？

朝鲜在下雨吗？
孩子的家给你烧光了，
孩子是不是扑在死去的母亲身上，
　在雨里哭泣呢？
还是，你连看都不看他一眼呢？
难道你已经看惯了这些吗？
你是不是和美国兵一起到仁川的？
你有没有看见被剥光了农服的人
　用汽油烧死？
你是不是也用日本刀砍人的头？
你是不是在沙里院，
　也把人用头发吊在树上，
　　然后枪毙他？
你是不是也强奸了孕妇，
　　然后杀死她？

我知道有这样的事：
　他们照了一张孩子的照片，
　他的眼珠已经被剜掉，
　当做纪念品。

我知道有这样的事：
　他们把武玛苏[3]钉在墙上，
　　钉子穿过他的前额，额上盖一张纸。
他是个工人，十一个孩子的父亲。
那张钉在他额上的纸
　就是他的劳动英雄的奖状。

今天还有谁不知道吗？
　你烧了他们的庄稼！
　　你毁灭了他们的城市！
你自己也变成了最廉价的制造死亡的工具，
阿赫默特，你比他们的满身疫菌的老鼠还要下贱啊！

朝鲜在下雨吗？
总有一天会停的。
要不是你自己退出，
就是被赶下海去。
阿赫默特，你不要说：
　“倒霉啊，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快投降吧！

如果你还有一点儿爱你的家，
　爱你的村子，
　　爱你的祖国的心，
　　　　　　　　　就投降吧！

如果你要算账，阿赫默特，
　要和那出卖你的家，
　　　　　你的村子，
　　　　　你的国家给羊贩子的人们算账，
　　　　　　　　　就投降吧！

如果你在填满儿童尸体的坑里，
还没忘记自己是个人，
　　　　　　就投降吧！

我们土耳其人是勇敢的。
如果你还有一丝儿勇气，
　　　　　　就投降吧！

投降！为了你的母亲，
投降！为了你的土耳其同胞，
阿赫默特，我的兄弟
你向你的兄弟们投降吧！

拿瑞姆·希克梅特
一九五二年十月于北京

[1] 译音，作者所遇到的一个中国农民。——译者。
[2] 译音，土耳其人名——译者。
[3] 译音，朝鲜劳动英雄名。——译者。

（袁水拍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