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就快过去,人们
从度假地回来,晒得黑溜溜,
手指起了泡,钱包里尽是相片,
还带回海关没发现的法国酒,
有了足够的精力去再等
那一年一度的大狂欢,
记忆中还闪烁着一片片的阳光,
像枯萎了的鸢尾花环。
于是出纳员打字员回到办公室,
工人收拾好工具。
准备上八小时的班,下了班寻找
电影院和足球赌的乐趣,
或是聊天,或是抱个娘们,
不是自我夸耀,就是自我陶醉,
遮盖了怀疑,只见青烟上升,粽酒下沉,
剩下喝空了的啤酒杯。
多数人接受一切,生下来就给活儿套上,
习惯于逆来顺受,随遇而安,
有些人不让套上或者想套而套不上,
就祈祷有一个更好的天国出现,
像人们在议论里描绘的,或当作口号
用粉笔或油墨写在墙上板上的,
可能有一天会在人的身体里寻到寄托,
用新的法律和秩序博得他们的欢喜,
那时候有本事不愁使不上,精力
也不会集中于竞争和贪污,
不再在顺从中受剥削,更谈不上效忠
一个绝对无救的,疯狂的制度,
它让少数人用最高档的价格
过最高档的生活,而百分之九十九的人
从没参加过宴会,却要收拾碗碟,
把过去多少世代的油污洗干净。
现在诱惑者又在耳边低语:“你们一样
有奴隶主的思想,一样渴望
躺在不费力得到的高额利润上面,
把手一招,或把鞭子一扬,
就有仆人和女人赶紧前来服侍,
用他们的耻辱来树起你们的威严,
你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实行自由的世界,
而是在上层占个位置,享受奶油的尖端。”
我回答说:那也是习惯造成,
它使我以为一方胜利必有一方失败,
自由不过是对人下令的权利,为了
维护精华人物珍惜的世界,
精华人物只能是少数人。很难想象
在多数人有机会发展的世界里
怎样才能使知识生活不降低标准,
高雅趣味的宠物不至于灭迹。
这类忧虑应该打消了!没有理由认为
一旦给人们自由思想和生活的机会,
思想和生活的艺术一定会变得粗糙,
而不是会有补偿,超过所给多少倍!
于是我放松了,做起梦来,故意唱反调,
梦见自己变成匪徒,变成酋长,
高兴杀谁就杀谁,以世界为床,
剥掉女人的内衣,欺侮温顺者的好心肠。
这类幻想无疑同我的历史有关,
值得找精神病医生去分析,
但最好的疗效不在他那检查的巧手,
而在为将来而行动,在拳头,在意志,
在那些不沉溺于自我怜悯的人,
宁愿展开运动而不管运动在百年
或千年后会产生好或坏的影响,
只要他们的心真纯。
也许谁的心也不纯,总有复杂的动机,
还有自我欺骗,但最坏的欺骗
是轻声自语:“啊,上帝,我不成器,”
说完了就舒服躺着,朝里侧面。
但愿我能改掉习惯,眼光朝上朝外,
我的脚能跟我远大的眼光同步,
开始可能要跌跤,接着会随着大伙跋涉,
最后──随着时间和运气的到来──跳起了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