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马克思 -> 传记·回忆·评论 -> 马克思的女儿们——未发表的信札(1979)

1882年


  马克思在妻子逝世之后,遵照医生的嘱咐,在杜西的陪同下前往威特岛的文特诺尔疗养,他们在那里一直呆到1882年1月16日。这不是一次愉快的旅行。天气恶劣。杜西的病第二次严重复发,长期照料两个病人所承受的劳累,母亲的死所引起的悲伤,再加上她越来越急于尽早“干点事情”,这些都是她发病的原因。
  在这封信中,爱琳娜比任何一个医生都更好地分析了她自己的健康状况,以及医治她的抑郁症所需要的药物。

47.
爱琳娜致燕妮

  1882年1月8日于威特岛文特诺尔,
  圣博尼费斯花园1号



我最亲爱的迪:
  非常感谢你给我写来的令人愉快的长信。不过我们非常担心那只箱子[1]!要是遗失,那实在太糟糕了。
  自从我们到这里以来,天气一直十分恶劣,这儿比伦敦还冷,除两天之外,每天阴雨连绵。我们听说整个南海岸和西南海岸都是这样。这对爸爸来说是很讨厌的,因为他几乎不能出门。如果天气总是不转晴,他说我们回伦敦算了。关于住处,我们的运气很好,我们有两个大房间,又暖和又通风,还有一间又宽敞又漂亮的客厅,我们的房子正好在悬崖脚下(也就是说很避风),而且能俯瞰大海和山丘。我们的房东和蔼可亲,又是个好厨师,各方面照顾得很周全,而我们只付两个畿尼!给你举一个例子来说明她对我们的关心吧,我根本不用提醒,早晚应在爸爸的房间里生火,而这件事就象时钟那样准时地办到了。多莉·梅特兰星期五晚间来到这里(她明天一早走),她的到来说起来话长着哩。我得对你说,爸爸来文特诺尔后,总的来说身体好多了,而我抵达这里之后却真的病了。上星期我给布莱克小姐和雷德福先生写信(他即将翻译出版海涅的作品,他想把译作献给爸爸,并就翻译征求我的意见),我在信中顺便说了一句:我感到身体非常不舒服,懒于写信,什么也不想干,并说我不知道是否能有气力照料爸爸,我非常害怕抑郁症全面发作,以前已经发生过一次。我的朋友们好象对此十分忧虑(他们真是我的好朋友,迪,以后见到你时再详谈,写起来太长了),布莱克小姐想立即动身来看我,必要的话,留下来与我呆在一起,但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她有要事在身,离不开伦敦。于是雷德福先急忙到多莉家,又去看望海伦,请她到文特诺尔来(我想,这一定使海伦惊慌)。当然海伦不能扔开家不管,所以雷德福先生急忙把可怜的多莉派来了。这是十分愚蠢的,因为即使我实在需要有人帮忙,多莉也帮不了忙。以上说明多莉是怎么到这儿来的(她来这儿实在是出于好心)。她明天就要回到她的学生们那儿去了。我为此被搞得非常不愉快。自然,我感激克莱米[2]、雷德福先生和多莉,但我宁愿他们不要管我,因为这只能使爸爸担忧,使他生气,对我也没有一点儿好处。我写信告诉别人我病了,但是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他,为此他很气恼。这是颇为痛苦的事,因为我之所以什么也没有说(我真的病了,这无论如何是十分难受的),当然为的是不使爸爸担忧啊!此外,我从不抱怨,也不愿向爸爸诉苦,因为他会严厉训斥我,好象我“乐意”生病让家里养活似的,要不然他会焦虑不安,而这是我最担心的事。爸爸也罢,医生们也罢,任何别的什么人也罢,他们都不理解,给我造成痛苦的是精神上的忧虑。爸爸对我说要“休息”,“等恢复体力”后再找事做,但他不晓得“休息”正是我最不应做的事,要是我已有某个既定的计划和工作,而不是没完没了地等待,我肯定能恢复体力。如果真需要我照料爸爸,譬如象他病重的时候那样,那我就不会有这样的感觉;他目前不是非需要我不可,眼看我找点工作的最后机会可能化为乌有,而我却呆在这里,这简直使我差不多要发疯了。我要是有点钱该多好啊!我便可以说,我先跟着维津夫人艰苦学习,然后再决定我能干什么(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冒失作出决定的)。我年纪已不小了,不能再浪费时间白等了。如果我不能很快动手,那就完全没有必要再试了。
  但是我没有钱(我的意思是说,甚至连付上课的钱也不够),这是很折磨人的。真的,燕妮,我想我干出点名堂。我不能想象维津夫人要是认为我没有某种成功的希望,她会那样对我说话并愿意大力推荐我。对她来说,大力推荐一个注定要失败的人是没有意义的。你知道得很清楚,我亲爱的,我丝毫不是爱虚荣的人。如果我有过失,不是因为我自信心太强,而是我信心不足。但在这件事上,我想我能成功。我经常发现我能够感动听众,而且能感动不同口味的观众,这是很关键的啊。(我多么愿意能在你面前演一演,并知道你对我演出的想法。)自然这一切使我很苦恼。我完全跟你一样,失眠得厉害,一想到这些,我就无法入睡。(我长期试过种种药物,关于这一点,你别对人家说,我不再想吃了。总之,这并不比喝酒更管用,而几乎跟喝酒同样危险。)自从到这里之后,我没有睡着过6个小时。你可以想象,甚至不用说别的,这就够伤身体的了。我真害怕完全垮下来,为了爸爸,这是我无论如何想避免的。我最害怕的事是看医生,他们不能也不愿明白,精神负担同任何一种身体上的疾病一样,也是一种疾病。
  我亲爱的迪,我对你说这一切,是因为我希望你理解。我多么害怕我亲爱的摩尔觉得我不快和不满,但我不能向他解释。
  我想已经对你说过,爸爸想先回伦敦再到别的地方去。问题只是在这里呆下去实在是可怕的,我不知道我们能到哪儿去。德文郡和威特岛对面的整个海岸,听说也同样寒冷和多雨。我对长途旅行提心吊胆,你要是看见爸爸经过仅仅几小时的旅行到达这里时那副筋疲力尽的样子,也会象我一样的。我有时想,是否让他先到你那儿去,但我又想巴黎不会比伦敦好多少。因为在伦敦,整个冬天天气极好,整个11月份不仅没有大雾,还出太阳哩!我们来到这里以前,天气一直晴朗。想起来叫人生气,这里冷得要命,我们穿着最暖和的衣服还瑟瑟发抖,而每天收到伦敦的来信总是说:“你们那边天气一定很好吧,因为甚至在这里天气也很晴朗!”没有运气,是吧?
  如果我们实在非留下不可,我已经告诉你,我还是要去伦敦参加这次独唱音乐会,而丝毫不必担心,因为爸爸在这儿能得到再好也没有的照料。
  现在,我亲爱的,我该结束这封没完没了的信(很自私的信),(多莉,要是人家5分钟不管她,她就抱怨开来)。我希望这封信不至于使你太讨厌。我感到极度疲惫。
  爸爸吻你们大家。来信多多给我们讲讲亲爱的孩子们,他们实在是我们最大的快乐,我们经常讲起他们。可怜的妈妈!她那么经常讲起他们!此刻我多么想念妈妈,想起来也怪,怎么再也见不着她了。琼尼还是那么惦记姥姥吗?
  再见吧,我亲爱的迪,原谅我讲了这一大堆话,你一定厌烦了吧。不过我希望你给我讲讲你的烦恼,因为我知道,唉!你的烦恼也少不了呀!

永远是你的 杜西





[1] 按习惯每逢圣诞节给孩子们寄礼物和糖果的箱子。

[2] 克利门蒂娜·布莱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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