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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五卷
6月25日
斗争愈来愈紧张,愈来愈残酷,愈来愈猛烈。资产阶级愈是看到用残酷的手段不能立刻达到目的,它在战斗中以及在夜间巡逻和露营时愈是感到疲倦,它最后胜利的时刻愈是接近,它就愈加疯狂地向起义者进攻。
资产阶级宣布工人不仅是需要加以征服的敌人,而且是需要加以消灭的
社会敌人
。它散布这样一种谬论:工人(实际上是资产阶级自己迫使他们起义的)只想抢劫掠夺、杀人放火,工人是一群强盗,因此应当象屠杀野兽一样杀掉他们。可是,占领了城市的大部分达3天之久的起义者却表现得非常高尚。如果他们也采用以卡芬雅克为首的资产者及其走狗所采用的那种残酷手段,巴黎就会变成废墟,而起义者也许会取得胜利。
从起义的一切详细报道中可以看出,资产阶级在这次斗争中表现得多么野蛮。霰弹、榴弹和燃烧弹就不必说了;据证实,
在大多数被攻占的街垒上,对战败者毫不留情
。资产者把落到他们手里的人统统杀掉了。24日晚上,在天文台街,有50多名被俘的起义者不经任何审讯就被枪决了。“比利时独立报”(这是一家资产阶级报纸)的一个记者这样写道:“这是一场歼灭战。”在所有的街垒上,人们都深信起义者将毫无例外地被就地杀死。当拉罗什雅克兰在国民议会中说,必须设法消除这种想法的时候,资产者甚至不让他说完就大吵大嚷,使得议长不得不戴起帽子宣布休会。后来,当塞纳尔先生(见下面关于议会的会议报道)本人想说几句关于仁慈和调解的伪善的话时,又大吵大嚷起来。关于宽恕之类的话,资产者连听都不愿意听。即使炮击会使他们损失一部分财产,他们也在所不惜,决心要把秩序的敌人,把强盗、暴徒、纵火者和共产主义者一下子消灭干净。
但是他们根本没有表现出资产阶级报纸所极力吹嘘的那种英雄气概。从今天关于国民议会的会议[91]报道中可以看出:起义一开始,国民自卫军就吓坏了;尽管各种各样倾向的报纸在报道时夸大其词,但从中可以看出,在起义的第一天,国民自卫军出来应战的人数很少,在第二天和第三天,卡芬雅克不得不把国民自卫军人员从床上拉起来,由一名上等兵和四名普通兵押着去作战。资产者虽然对起义的工人切齿痛恨,但仍然克制不了他们天生的怯懦。
相反地,工人却无比英勇地作战。虽然他们的损失愈来愈难以补偿,他们被敌人的优势力量逼得节节败退,但是他们丝毫也不感到疲倦。25日早晨,他们一定已经看出,胜利的机会肯定已不在他们方面。新的军队不断从各地大量地开来;大批国民自卫军从郊区和其他较远的城市向巴黎集结。参加25日战斗的常备军比平时的卫戍部队员额还要多4万人。此外,别动队又出动了2万到25000人;此外,还有巴黎和其他城市的国民自卫军以及几千共和国近卫军。25日,进攻起义者的武装力量的总数不下15万到20万人。工人的战士也许还不到这个数量的1/4;此外,工人缺少弹药,没有任何军事领导,没有一门能用的大炮。但是他们不声不响地、奋不顾身地同兵力占强大优势的敌人作战。士兵接连不断地向被重炮打开的街垒上的缺口冲去;但是工人不声不响地迎击他们;工人到处都是战到最后一个人,街垒才落到资产者手中。在蒙马特尔,起义者向居民宣布:不是他们消灭我们,就是我们消灭他们,我们绝不后退;愿上帝保佑我们胜利,否则我们就要把蒙马特尔全部烧掉。这个没有付诸实施的威胁当然被描写成为“卑鄙的计划”,可是卡芬雅克的榴弹和燃烧弹却被认为是“值得大为赞扬的成功的军事措施”!
25日早晨,起义者占领了下列几个阵地:克洛-圣拉查尔,圣安东和坦普尔郊区,马勒和圣安东市区。
克洛-圣拉查尔(前修道院领地)是一块很大的土地,一部分已经盖好了房屋,一部分正在建筑房屋、计划修筑街道等等。北火车站就在这个区域的中央。这个区有许多分散的没有次序的建筑物,此外还堆放着大量建筑材料;起义者在这里筑起了一个坚固的堡垒,它的中心是建筑中的路易-菲力浦医院。他们还构筑了一批巨大的街垒,据目击者谈,这些街垒是无法攻破的。街垒后面是被起义者所切断和占领的城墙。他们的工事从这里一直延伸到罗什舒阿尔街或者到城关区。蒙马特尔的各个关卡设有坚固的工事,蒙马特尔完全为起义者占领。40门大炮对这些工事轰击了两天,但还是没有把它们摧毁。
25日,40门大炮又对这些工事轰击了一整天;最后,在下午6点钟,罗什舒阿尔街上的两个街垒被攻下,不久,克洛-圣拉查尔也被占领了。
在坦普尔林荫路上,别动队在上午10点钟攻占了几幢房屋,起义者曾经从这里向进攻的敌人射击。“秩序的维护者”差不多已推进到菲伊·杜·卡尔佛尔林荫路。坦普尔郊区的起义者则被迫步步后退,圣马丁运河有些地方被攻占;比较宽阔的、笔直的大街从运河和林荫路方面受到猛烈的炮击。战斗非常激烈。工人很清楚地知道,敌人在向他们阵地的正中央进攻。他们奋勇抵抗。他们甚至又重新夺回了以前失去的一些街垒。但是,经过长时间的斗争后,他们被兵力和武器占优势的敌人打败了。街垒被逐一攻占;天黑时,不仅坦普尔郊区被攻占,而且敌人还沿着林荫路和运河前进,占领了通向圣安东郊区的各个要冲和这个郊区的几道街垒。
在市政厅附近,杜维维耶将军缓慢地但是顽强地前进。他从沿河的街道过来,由两翼包围了圣安东街的街垒,同时用重炮轰击圣路易岛和以前的鲁维叶岛[92]。这里也发生了非常激烈的战斗,但详情不明。只有消息说,在4点钟,第九区政府及其邻近的街道被占领,在圣安东街,街垒一一被猛攻夺下,通向圣路易岛的要冲达米埃特桥也被占领。天黑时,这个区域的起义者被击退,通向巴士底狱广场的各个要冲都失陷了。
这样看来,除圣安东郊区以外,城内各区的起义者都被驱逐出来了。圣安东郊区是他们最坚固的阵地。这里是巴黎各次起义的真正策源地。通向这个郊区的许多要冲都构筑有很巧妙的工事。街垒彼此形成三角形,这样可以相互掩护,此外还有从房屋里射出的交叉火力来支援。因此,这些街垒就成了进攻者的巨大障碍。要攻取这些街垒,需要有很大的牺牲。
资产者,或者确切些说,他们的走狗的营地就扎在这些工事的前面。这一天,国民自卫军几乎没有行动。有所行动的主要是常备军和别动队;国民自卫军占领着平静无事的和早已被攻占的市区。
共和国近卫军和别动队的行为简直坏透了。经过改编和清洗的共和国近卫军非常残酷地镇压工人,他们以镇压工人为共和国市近卫军争得了声名。
主要从巴黎流氓无产阶级中召募来的别动队,由于薪俸优厚,在短期内就成了每次都替当权者卖命的御用军。被组织起来的流氓无产阶级反对未组织起来的劳动无产阶级。果然不出所料,象那不勒斯的流浪汉供斐迪南驱使一样
[注:见本卷第22页。——编者注]
,巴黎的流氓无产阶级甘愿供资产阶级驱使。只有由
真正的
工人组成的那部分别动队转到起义者方面来了。
目前在巴黎发生的这一切给人留下了多么卑鄙龌龊的印象!现在的别动队的成员都是不久以前的乞丐、浪人、无赖、顽童和小偷,这帮人在三四月间被每个资产者看作一群不能容忍的、惯于为非作歹的盗贼,而现在却大受宠爱,备受赞扬,得到大量的赏赐,因为这些具有无比胆量的“青年英雄”,这些“巴黎的姑娘”以非凡的勇敢精神爬上街垒等等;因为这些在二月里糊里糊涂地在街垒上作战的人们,现在又糊里糊涂地向无产者射击,象从前射击士兵一样;因为他们被收买了并且同意以一天30苏的代价去屠杀自己的弟兄!赞美这些卖身的流氓吧,因为他们为了一天30苏的代价竟枪杀最优秀最革命的巴黎工人!
工人在战斗中表现出来的那种英勇精神真是令人惊叹。三四万工人整整坚持了3天,来对付8万多士兵和10万国民自卫军,对付霰弹、榴弹和燃烧弹,对付那些不惜采用阿尔及利亚作战方法的将军们的“宝贵的”军事经验!工人被击溃了,并且大部分被残酷地消灭了。这次阵亡的战士不会受到象七月革命和二月革命的牺牲者所受到的那种尊敬;但是历史将给他们以特殊的地位,把他们看作是无产阶级第一次决战的牺牲者。
弗·恩格斯写于1848年6月28日
载于1848年6月29日“新莱茵报”第29号
原文是德文
俄文译自“新莱茵报”
俄译文第一次发表于“布尔什维克”杂志1940年第14期
注释:
[91]指法国国民议会1848年6月25日的会议,关于这次会议的报告发表在6月29日的“新莱茵报”上。——第148页。
[92]鲁维叶岛与塞纳河右岸之间有一条小支流,1844年该岛与陆地相联,在莫尔兰林荫路和亨利四世沿河街之间形成一块陆地。——第150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