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职工运动简史
(1939.5)
中国资本主义的发展，是近百年来的事，是由于以下三方面发展起来的：
第一，欧美列强侵入中国，输入商品，运走原料，引起中国水陆交通的发展，同时输入资本，直接在华开办工厂，促进中国工业的发展。
第二，中国政府与外国作战失败，为了富国强兵，首先开办了军事工业，促进了中国国家资本的发展。
第三，列强在华开办工厂，刺激了中国的一些大官僚、军阀、买办商人兴办一些轻工业，促进了民族工业的发展。
欧战后，中国有了许多铁路，几百个纱厂、丝厂；还有矿山、面粉公司、印刷工业、水电工业、重工业等。这时中国的资本主义有了一个很大的发展，同时中国的产业无产者也在大量产生，那时据统计大约有二百万之多。产业中心是上海、天津、青岛、汉口等地。这些是无产阶级的大本营。
中国的工人有一特点，那便是中国工人一产生，即比资产阶级的力量强大，这是各国所没有的。记得中共刚创立时，我们曾讨论过这个问题，结论还是这样。中国的工人阶级是强大的，这不仅表现在政治上，而且表现在行动上。
第一，我们先来看一看中国资本主义发展的特点：
（一）中国的资本主义是在帝国主义侵略中国的情况下发展的。虽然中国的民族资本家已经发展到帝国主义的反对方面去了，但他还带着官僚主义的习气；虽然它同时也发展到封建势力的反对方面去了，但他本身仍带有封建的意味。所以中国的资本主义又是依赖封建与帝国主义而发展的，它倘若对帝国主义无利，则帝国主义不会让他发展。所以中国的民族工业，是在适合于帝国主义的利益下发展起来的。
（二）洋货输入，破坏了中国的手工业。农村破产，手工业者与农民就跑到城市的工厂而变为近代的工人。这与外国不同。外国是本国工业的发展。外国资本家因为封建主义的农奴制束缚了资本主义的发展，不准农奴自由地到城市里去做工，而资本家的工厂离开了大批的工人就不行，所以他们便必须反对它，他们要闹资产阶级的革命。而中国呢？工业是外国进来的，破产了的手工业者及农民太多了，到城市里去反而找不到工作，因此走投无路的手工业者及农民，便成为中国特有的无业流民，流民的头子拿起了枪杆就成了军阀。同时造成了劳动市场的竞争，竞争的结果是工资降低了，生活更加痛苦。
（三）帝国主义勾结了中国的封建势力。开头是破坏，如鸦片战争，打破了中国的闭关自守，接着是传教，学外国语等。但破坏到一定程度，则不仅不破坏，而且勾结，其目的在镇压中国的革命势力。
（四）由于中国许多军阀、官僚、政客的存在，使中国的资产阶级不能得到彻底的解放，这样便造成了它对革命的不彻底性。
以上这些特点，完全是由于中国半殖民地半封建的结果得来的。
第二，中国工人阶级的贫穷化。全世界工资最低要算中国，就是技术很高的工人，每月也不过三四十元。工作时间很长，普通总在九小时以上，甚或有二十小时以上者，工人的生命与生活根本没有保障。中国工人生活这样苦的原因，也在于中国的社会性质是半封建半殖民地，中国工人受着三重压迫。中国工人已受了近百年的压迫，工人组织很少，工人的社会地位很低，政治上更没有自由，完全是一种所谓“下层人”。
第三，中国工人在上述痛苦的受压迫的环境下，便产生了自发的斗争，我们叫做工人原始的斗争。我记得安源、唐山、汉阳等这些地方的工业，在几十年以前便有过很大的罢工斗争了。
第四，那时不但有原始的斗争，而且有原始的组织，如帮口、行会等。另外基督教在工人中也有组织，如俱乐部等。后来也有许多挂空头招牌的工会。无政府党在中国也有工人的组织，如湖南的劳工会，广州的理发工会、茶居工会等。
由此可见，在中共未产生前，中国工人就有许多斗争和组织。中共产生后，才有中国革命的职工运动。
中共的产生对于中国工人运动有极大的关系。中共开始成立时，工人党员还很少，大部分是学生、知识分子与大学教授。因为那时要了解马克思主义，如果没有很好的文化程度，是不行的。所以中共一成立便开始领导中国工人运动，为中国工人阶级解放事业而斗争，中共成立时，就建立“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用这样一个机关来组织与教育中国工人，这个书记部也就是后来的“工会”，因为当时不知道用工会这个名词。“劳动组合”是从日语中学来的，“书记部”即是秘书处的意思，“劳动组合书记部”也便是工会的秘书处，用以指导全国工人运动。书记部有全国总部（在上海），各地如广州、长沙、汉口、北平等地有它的分部，那时的总负责人是张国焘。开始在各地设立工人学校、工人俱乐部，平汉路的长辛店、郑州、汉口的江岸，粤汉路的徐家棚，上海、安源、广州等地都有。另外还出版有工人的报刊，在上海、北平出版的《劳动周刊》、《工人周刊》。还开办了一些工人子弟学校。那时我们多半当教员，后来因为我们与工人接近日多，进一步办工人俱乐部。这俱乐部多半是由工头参加办的，并在官所立了案，这样，就取得了很大的成绩。这便是中共开始到工人中去的情形。
一九二二年正式的中国工人运动开始，一月间香港海员大罢工。中国的海员，老早便有带着行会性质的工会组织，因为海员是跑外国的，常与外国工人接近，所以他们首先懂得工会组织，首先在香港组织中华海员工业联合总会。一九二二年初他们便提出要求增加工资，遭到英国资本家的拒绝。于是他们一齐上岸实行罢工，使得许多船只停泊在香港，开不出去，当时参加罢工的有一万多人。后来码头工人受了影响，也参加了，增加了罢工的力量。当地的英帝国主义遂行镇压，香港工人便毅然离港到省，而帝国主义在沙田地方阻止工人到广州去，开枪打死工人。于是工人情绪更高，同时引起商人罢市，一致反英帝国主义，一共罢了五十多天，结果完全胜利。工人回港，在英人给工会重新挂起牌子后才复工。罢工时，全国工人一致援助香港海员大罢工，京汉路的工人把旗子插在火车头上从汉口开到北平。
一九二二年五月一日，第一次全国劳动大会在广州开幕，到会者近二百人。除香港代表占多数外，全国各地代表有三十多人，这三十多人代表着很多地方的工人。会议通过要求八小时工作制，发表了一篇宣言，并指定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为全国工人团体的通讯处，第一次劳动大会推动了全国工人运动的开展。
同年八月间，平汉路长辛店的工人也罢工，提出了二十二个条件。但路局不接受。结果平汉路北段停了三天车，终于完全得到了胜利──工人每人增加工资三元，每年年底发一个月饷等（这是以后工人年饷规章的来源）。
平汉路罢工胜利以后，接着又有许多铁路工人的罢工得到了胜利。另如汉阳铁厂、安源煤矿、大冶铁矿也都接连罢工，而且也都有胜利。只有唐山的五矿罢工，碰到英资本家，结果虽然也胜利地加了工资，但工会却被取消，这真是碰了钉子。后来全国各城市也罢起工来了，在劳动组合书记部领导下广泛的开展了全国的工人运动，半年之内（一九二二年秋到一九二三年春）各地大小罢工据统计有九十六次之多，参加人数有二十七万多人。不仅罢工，而且各地的工会也纷纷成立了，所有工人都加入了工会。那时中国的主要铁路、矿山以及城市工厂都有了工会的组织，还有许多工会的联合会（如湖北的工团联合会、湖南的工团联合会、汉冶萍总工会等）。平汉路在北平召开了所属铁路工会的代表大会，并成立了全国铁路总工会筹备会。那时，有一个不好的特点，就是不准职员加入工会，这是错误的。工会的会长多半是劳动组合书记部的工作同志，但后来反对学生当会长，我们就当秘书长。
中国职工运动的大浪潮，从香港海员大罢工起，一直到一九二三年的“二七”才止。这时还有一个中国工人劳动立法的运动。劳动组合书记部发起了订立劳动法律草案，以保障工人在法律上的地位，起草后在全国各报纸杂志上发表。书记部为了这事，请了国会六十多个议员的客，内中有三十多个议员是同情我们的，后来因“二七”的失败，这问题也就没有结果了。
第一，当时的政治情况：因为有了中国共产党，所以有了那样全国广泛的工人运动。中国共产党虽然还幼稚，但多少还有一点从外国得来的经验（从苏联、法国回来的同志）。而那时的资产阶级则是软弱的。那时中国的政府是曹锟、吴佩孚，广东有孙中山的革命政府，东北有张作霖的政府，三个政府，根本不统一。另一方面，帝国主义则有许多阻碍工人运动的经验。当时的资本家对工人运动开始时是同情的，一般的舆论，对工人运动都有相当的帮助。就是吴佩孚起初也赞成。当全国工运已经发展起来时，全国的局势便大不相同了，其结果是：
（一）直接损害了北洋军阀的统治，经济上政治上使得吴佩孚不得不转变为压迫工人。
（二）帝国主义在西欧就知道工人的厉害，所以它便逼迫中国政府、军阀镇压工人运动。
（三）原来中国的资本家是同情工人的，但这时他也与军阀勾结起来反对工人运动了。
（四）工人自己的幼稚、骄傲、轻敌，工人的领袖也要坐花车，由于这些原因，到“二七”以前形势变了，那便是要和帝国主义与资本家决斗了。我们当时没有看到这种情况，所以惨案发生了。
第二，二七惨案以前的情况：平汉路的工会要开成立大会。这个工会本来就成立了，但因总工会未成立，筹备了半年，在一九二三年（民国十二年）二月一日准备开一个扩大的成立大会，并要热闹一时。这事先是告诉过吴佩孚的。临时，吴佩孚却来一个命令不准开会，要开的话你们须改期。这时工会向全国的请柬已发出了，不能改期，于是便不管三七二十一，决定按原订日期开会。
第三，二月一日的情形：张国焘等几十个代表到了郑州，各工会的工人代表排队去会场，吴佩孚的警察出面阻止。工人与之交涉有二小时，不成，工人遂入会场开会。会开了不到十五分钟，门外军警包围会场，禁止开会，于是冲突发生了，会场大乱。这时吴佩孚要工人代表立即离开郑州，于是各代表回汉口，以后一切事情，听总工会的命令。总工会在汉口的江岸车站，即下了一道命令给各工会，二月四日平汉路全路总罢工，反对吴佩孚压迫工人，提出五条要求。劳动组合书记部同时发动全国总罢工，用以援助平汉路，用以抗议吴佩孚，要求工人的言论、出版、集会、结社、罢工等自由。
罢工以后，政府下令各地封闭工会，派军队占领工会，压迫工人上工，于是各地工人便与各地政府冲突起来，长辛店、郑州等地统统发生了逮捕工人和流血事件。中国有名的二七惨案，接而发生。他们召集各国领事，共同来压迫工会。林祥谦同志是汉口江岸分会的会长，他们强迫林祥谦下复工命令，但他至死不下。工人与警察互相冲突，死三十二人，伤二百余人，这是江岸的情形。到了晚上，军警到各工人的家里去强迫工人上工，总工会法律顾问施洋律师被捕，后被杀害。这时汉口的车仍坚持着未开出，但郑州的车却向南开到了江岸——罢工失败了！
二月九日，总工会发表宣言下令复工，认为罢工已没有坚持的必要，留余力为将来报仇之用。而全国各地罢工，仍在继续，但也各遭打击，遂使中国工运大衰。
第四，“二七”的影响：
（一）工运不能公开了，领袖被捕了，工人学校与俱乐部也都不能开办了，于是困难更多了，这是吴佩孚等军阀政府造成的结果。
（二）孙中山的广东政府反对二七惨案，同情工人运动。
（三）张作霖因反对吴佩孚而援助“二七”受难工人。
（四）影响到世界工人对中国工运的视听，各国都说中国的工人站起来了，共产国际特为此事发表宣言，说中国工人已走上世界的政治舞台了。
第五，“二七”后的工运：安源工会仍然存在，并且还有小莫斯科之称，在安源继续举行了罢工；湖南的工团联合会，仍然是保持的；广东的工运仍然在发展，并且这时（一九二四年初）全国铁路总工会也成立了，秘密地开了全国代表大会。
第六，一九二五年工运又开始复兴：有汉口烟厂的罢工，安源路矿的罢工等。冯玉祥占领了平、津，因他同情南方革命运动，允许工人运动自由，于是在北平、天津成立工会，有五万人。可是张作霖到了平、津便又垮台了。
一九二五年五月一日，第二次全国劳动大会在广州开幕，到全国各地代表二百多人，这是中国工人更重大的一个会议。这次会议的结果：（1）成立了中华全国总工会；（2）通过加入赤色职工国际（当时赤色职工国际派代表参加了这个会议）；（3）恰巧当时广东召集全省性的农民代表会议，于是通过了工农联合案；（4）通过总工会的章程，以及执委名单等。这个会准备了工运新浪潮的到来，对于大革命起了推动的作用（当时加入工会的会员有五十多万人）。
第七，总结“二七”经验教训：
（一）“二七”以前到“二七”，是中国工人阶级从自在的阶级走到自为的阶级，为自已的解放而斗争。
（二）使工人运动与共产主义密切地结合起来，共产主义离开了工人运动是空洞的共产主义，工人运动脱离了共产主义则工人得不到解放。
（三）从此时起，中国的工人阶级已经组织成为独立的力量，走上了政治舞台，在反帝反封建的斗争中，站在最前线。
（四）工人运动在“二七”以前形成了中国反帝反封建统一战线的基础，倘若国民党看不见共产党的力量，是不会与我们合作的。
（五）这个运动深刻地教育了中国工人，提高了中国工人的政治觉悟，组织了全国工人的总的机关。
但有它的缺点：
（一）当时的会员多，但共产党员却很少（工人共产党员）。中共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时，党员不过九百多人，周围的群众却有几十万人。
（二）当时拒绝了小职员加入工会。
（三）那时的工会工作缺乏经验，工人领袖轻敌骄傲。
第一，五卅运动开始了中国的大革命。五卅运动的产生是由于：
（一）帝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加紧了，工厂关门，工人失业，这样同时也增加了中国资产阶级对帝国主义的反对。
（二）北洋军阀曹锟、吴佩孚倒台，张作霖入关，段琪瑞执政，使得当时的中国政治上更加分裂。孙中山北上死于北平，于是掀起全国民众对于国民革命的高潮，乃有轰轰烈烈的大革命。
（三）第一次国共合作成功，这对于中国大革命是一个极大的原因。
（四）全国工运的复兴，所以有五卅运动。
第二，五卅惨案。惨案以前，上海日本纱厂在一九二五年春有过一次罢工运动的胜利。胜利后，还组织了工会。但帝国主义经过数月的准备，挑拨第二次工人罢工，以便于他的镇压。工人中计，在第二次罢工中完全失败，于是进行抵制。工人顾正红因顽强抵制而遭枪杀，罢工因此便更加坚持下去了，并且还动员各种力量来反对日本帝国主义的压迫。但日本帝国主义当时已与其它帝国主义商量好，一致反对工人，于是工人便处在一种最困难的环境下。那时，我们用一切方法去动员群众，拿被打伤者的血衣及被打死的工人照片，到各学校去做鼓动工作，结果各学校、工厂都决定，五月卅日这一天动员群众上街，召集群众开会，号召上海市各界起来援助工人。学生的一支宣传队走到南京路，英国巡捕施行逮捕，结果大家包围巡捕房，巡捕房下令开枪，打死了许多中国人。当时我们提出的口号是要求工人罢工自由，要为顾正红伸冤，反对交易所等，这便是南京路的五卅惨案。
五卅惨案是与二七惨案不同的。五卅是工运复兴、大革命开展的信号。象“二七”那样的惨案应避免，而五卅是不可避免的。虽然在五卅有许多中国人牺牲了，但运动不但未被压下去，反而掀起了中国的大革命。当时帝国主义不准中国的报纸披露关于五卅的消息，但中国的报界开了一次会议，第二天关于五卅惨案的消息便传布全国了。同时在青岛的纱厂，亦有反对张宗昌罢工运动，所以五卅既是反日亦是反英的。
第三，五卅以后的情形。五卅以后，上海所有工厂，英国的、日本的，统统都起来罢工了，一共罢下了二十五万人。不但是工人，连工程师、洋行银行的职员、领事馆内的雇工，也都罢了工。这便是所谓五卅后的上海总罢工。后来不但商人罢市，学生也罢了课，商人和学生一致跑到各商会和总商会去请愿，要求总罢市，于是召集各店家、学校的代表齐集总商会，向当时的总商会长虞洽卿提要求，结果上海统统罢工、罢市、罢课。同时，封锁租界，不许粮食及小菜运到里边去。继续不断地与英国巡捕发生冲突。工商学组织了一个联合会，由此会提出十七条要求，主要的是政治上的要求，如收回租界等，也包括有工商学各界的要求。此外，学生组织了学生联合总会，工人组织了上海总工会。运动自上海发生后，全国都响应，跟着起来罢工，如平津、广州、武汉等地工厂也罢了工，大中小学校也都罢了课，各地都发生工人、学生的游行示威。各处举行了援助上海工人罢工的大募捐，工人得到了一笔数目很大的钱，差不多有几千万。那时已是冯玉祥在北平把宣统皇帝赶出故宫之后，开放皇宫参观的票价收入，也拿出来捐给工人，皇宫门口还大书这样的标语，“英国人、日本人和狗不准进此皇宫”。各地汇款集于上海总商会，后来总商会想吞没这笔钱。
罢工、罢市、罢课坚持了很久，后来总商会想妥协。它单独提出了十三条，而且把各地捐给工人的钱组织了一个济安会，不肯把钱完全拿出来交给总工会去发放。后来它竟要求工人开工，但英、日工厂的工人不开工。罢工坚持了二个来月，中国的资本家到后来简直要破坏这次罢工，他们与英帝国主义勾结起来了。英国使馆组织了调查团，说巡捕开枪打人属实，彼方深觉遗憾，愿以七万余元作为赔偿。同时帝国主义勾结了中国的军阀张作霖，开兵到上海，上海工人走入更困难的地步。后来英人宣布戒严令，封闭了上海总工会。
第四，省港大罢工。香港、广州原来便有很多工会组织，但不统一。在上海五卅惨案的影响下，各工会派代表开会要求大家联合起来，为反对日本帝国主义而罢工。罢工之后，广东所有的空房子，统统分给罢工的工人住宿，就叫做罢工寄宿舍。在广州一个租界叫做沙面的地方，首先罢起工来，以致影响广州、香港两地的工人罢起工来，这样就叫做省港大罢工。罢工时选举了一个代表大会，由代表大会产生罢工委员会，这个委员会规模很大，单工作人员就有几百人，另外还有几千个有武装的工人纠察队。由于封锁香港，便使香港成了死港、臭港了。此外，罢委会内还设立了一个裁判所，如有违犯罢工纪律的，要受罢委会的审判和制裁。省港大罢工几乎坚持一年之久，幸有当时的国民政府及孙中山的帮助，有宋子文可以借钱。由省港罢工而准备了后来的北伐。为使问题解决，曾由国民政府去信香港总督，叫他们派代表来谈，但也未成。后来只得罢工解散，但罢委会仍然存在，一直到国共分家以后，由于国民党的反动，才把罢工委员会解散。
我们在省港大罢工中，可以看出如下的优点：
（一）有代表大会，这是一个集中的指挥机关。
（二）发动了全国反帝运动，并且使中国人了解了在未反对帝国主义之前，首先应反对军阀，这是北伐胜利的一个主要前提。
（三）锻炼了中国的工人，同时全国各地的工人也组织起来了。
一九二六年五月一日，第三次全国劳动大会在广州开幕，到会代表四、五百人，代表工人一百二十多万人。大会通过了职工运动总策略等决议案。在北伐前夕，全体代表到国民政府要求誓师北伐，同时大会确实地准备了北伐，并组织了全国职工运动来响应北伐。
广州的国民政府在一九二六年七月开始北伐。北伐是胜利的，一直打到了长沙、九江、南京、武汉、郑州。军事的进行是一帆风顺，无所不克。在北伐中，全中国的工人或参加了，或援助了，比如到处都有工人的铁道队。上海主要是工人起来占领的。铁路工人见北伐军来则不给军阀开车，电信工人也不给他们发电报，全国工人给了北伐很多的帮助，所以说北伐的胜利并不完全靠军事。
工人在北伐中组织了自己的工会，改良了自己的待遇。后来计算，湖南总工会有四十多万人，湖北总工会有六十多万人，江西也有，这时的工人运动是大大地发展了，到处订条件加工资，生活改善了。工会除了广大的工人参加外，还有自己的武装纠察队。儿童有劳动儿童团的组织。汉口、九江的工人收回了英租界（庐山也收回了），把英国军警从陆上赶到船上，后来虽组织有共同董事会，但租界是收回了。动员新兵，慰劳军队，自己的武装纠察来维持秩序，这时工人做了很多的事情。但是当时工人太“左”了，太幼稚了，要求提得过高了，拿剪刀上街剪行人的长衣，总工会高于一切，后来被那些反动者故意借此挑拨，连总工会的命令也不听了。
上海工人三次暴动。国民革命军打到上海，工人起来响应，发动了几十万人的大罢工，进行暴动，第一次、第二次都没有胜利，到第三次才算得到胜利。后来选举了上海人民的市政府。当时蒋介石来电要上海市政府的人员暂缓就职，而他们不听命令，照常就职。上海工人的暴动取得了胜利。
国共在上海、南京等地很快分裂了，而汉口却没有分裂。武汉的政府还有劳工部，苏兆征同志为劳工部长，工作很少罢了。一九二七年，在汉口开了第四次全国劳动大会。当时在总工会领导下的会员有二百八九十万人，会开得很久，赤色职工国际的罗佐夫斯基、法国工会的代表、今天美国共产党的书记白劳德等也来参加我们的会。接着在汉口举行太平洋劳动大会。中国工人运动发展到这时，不但有了全国的总组织，而且与国际上联起来了，并且占着领导的地位。当时在农会组织下的农民有一千万。工农联合在有些具体问题上并未得到适当的解决, 有的地方甚至农民进城把工会打了。
五卅运动、省港大罢工时，发生了沙基惨案。一九二五年六月二十三日, 广州罢工工人举行游行示威，商人及黄埔军校学生等都参加了，这个示威的队伍经过沙面租界对岸的沙基时，英、法帝国主义的军队向示威队伍开枪，打死和重伤的有二百多人。但罢工仍旧继续下去。北伐胜利以后，大大发展了全国的职工运动。
首先说一下大革命经过的情形。那时革命是一直胜利的，首先表现在军事上。在广州出发的一共有六个军，后来有很多的军队加入了革命军，北至郑州，东至江西、上海，同时群众运动亦有很大的发展，尤其是工人和农民的运动大为发达。
失败的主要原因是革命内部发生了分裂。资产阶级由于工农运动的发展而反对工农，于是帝国主义乘此时机进行挑拨离间，使得国共分裂，大革命因此失败。
大革命的失败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有他的必然失败原因存在。一方面是强大的帝国主义联合一致地来反对中国的革命；另一方面是封建军阀勾结帝国主义来反对革命。当革命未发展时，资产阶级也反帝反封建，但当工农起来危及资产阶级本身利益的存在时，他们便开始反动了。
具体的事实表现在：封闭职工会、限制职工运动的发展。一九二六年三月二十日, 在广州有一部分军队包围了俄国顾问的房子，缴了工人纠察队的枪，于是有许多同志退出国民党的中央党部，但革命队伍内部尚未完全破裂。北伐至武汉之后，在迁移广州政府的问题上，有人主张政府迁到汉口，另外一部分人主张迁到南昌，结果主张迁到南昌的人很少，但后边这部分人便没有去汉口，而去了南昌。武汉政府成立之后，革命的内部发生分裂，汉口与南昌的行动不一致，国民政府命令行不通。以后便发生上海的“四一二”事变，大批逮捕与屠杀工人领袖，解散上海市政府。四月十五日，广东也发生了事变，李济深在广州也实行了清党，将罢工委员会包围，缴纠察队的械，屠杀和逮捕了许多工人的领袖，共产党人被杀的近千人之多。在武汉政府统治下，长沙发生马日事变（五月二十一日），团长许克祥用兵包围了湖南农民协会、总工会，逮捕和屠杀工人纠察队。他虽只有一团人，但因当时我们对群众组织得不够，共产党内又有机会主义，使湖南工农运动遭受损失。马日事变后，武汉政府发生了很大的动摇，尤其是负责人汪精卫接连不断地反对工农和共产党。另一部分人坚持孙中山的三大政策，但不能阻止反革命的力量，结果反革命的力量没有得到工农革命的阻止而更加扩大。一部分革命的力量遂离开了武汉，去南昌发动起义, 冀挽救革命。当时孙夫人宋庆龄女士发表宣言，坚持三大政策。后来南昌起义军去广东汕头地区，继续作战，失败了。
这便是大革命失败的经过情形。大革命失败是当时共产党内部的右倾机会主义领导的错误的结果。
南昌起义是对的，坚持革命的方针是对的，但挽救已来不及，同时也犯了去广东汕头地区的错误，不然留在南昌附近也是很好的。
右倾机会主义错误，特别是表现在理论上，让步是不能维持统一战线的。
总结大革命失败的经验教训：
第一，当时的反革命力量很强大。反革命特别是表现在帝国主义的力量上，帝国主义各国——英、美、法、德、日等，联合一致反对中国的革命。当时是欧战以后，世界资本主义相对稳定的时候，这就给了中国革命以极大的困难。那时国际情形比今天坏得多，今天中国的民族革命利用帝国主义的矛盾，而那时的帝国主义则一致帮助反革命，那时反革命用一切方法，特别是利用英、日帝国主义来破坏中国的统一战线, 挑拨国共分裂，再用武力来威胁中国的革命，英、法、日等国开了许多兵到中国来。英帝国主义的兵舰向四川万县开炮，美、英帝国主义的兵舰向南京开炮，这即所谓万县惨案和南京惨案。
第二，中国资产阶级的反革命。工农运动发展了，再加帝国主义的威迫利诱，致使当时的资产阶级由革命到叛变。
第三，右倾机会主义陈独秀领导的错误。虽然有上述二个原因存在，但共产党若领导正确亦不至于失败到那样的程度。
当时对那些猖狂的反革命势力，我们抱不抵抗主义，没有组织工农力量，只顾让步，结果把最后的根据地让出去也不行。右倾机会主义不主张工人有枪，说什么如果有了，国民党要对我们不满意的。
第四，忽视武装群众的重要性，当时的工农运动虽然很广泛，但没有广泛地武装群众。在国民革命军中的许多共产党员，也没有争取武装力量到革命方面来。那时若有几十万群众武装起来的话，不至于失败到那样田地。
当时的工人运动有很大的成绩，不但组织了广大工人，而且在实践斗争中教育了工人，改善了工人的生活，提高了工人的社会地位，发动了广大工人参加国民革命，这是成绩。但在工人运动中也有缺点，没有充分武装群众，忽略对工人的教育工作，工人中的行会思想还相当浓厚。另一方面，工会还有不少行动代替了政府，可是当时的工会又忽视参加国民政府及以下的各级政府机关，没有把握住群众的意志。再就是当时工人提出的经济要求过高，而且过左，工会本身还有许多缺点，如民主不够，组织不严密，一般不要职员参加工会等。当时职工运动的这些缺点，也是造成大革命失败的原因之一。
主要的还是共产党政治上的缺点和错误。
南昌暴动之后，还有一个广州暴动，结束了大革命的高潮。广州暴动后，苏维埃的旗帜即飘扬在中国。
一九二七年十二月十一日，是广州工人暴动纪念日。这个暴动是秘密准备起来的，那时的国民革命军第四军教导团团长叶剑英，领导他所属的一团人，配合广东的工人暴动。起义胜利了三天，组织了工农苏维埃政府。反革命向广州进攻，结果起义失败。于是全国便进入了反动时期，革命的高潮结束，低潮来了。革命的职工运动，也叫赤色职工运动。与赤色职工运动对立的有一种黄色工会，这便是职工运动的分裂，两派经过了多年的斗争。大革命失败后，全国许多工人的组织并未瓦解，仍然存在，而且有许多干部在活动，全国工人群众对赤色职工组织的信仰仍然很高。国民党为了要消灭工人运动，建立了他们的黄色工会。于是赤色工会转入秘密状态，国民党则大肆整理工会。当时的赤色工会应该利用黄色工会来争取自己的利益，可是却错误地与黄色工会对立起来，拒绝加入黄色工会，这是根本不对的。同时，工人学校、俱乐部也应公开组织，不应用秘密的组织形式，但当时却有这样错误的方针。
一九二九年在上海开了第五次全国劳动代表大会，代表大会通过决议案，有项英同志的报告。在此时国民党颁布了工厂法和工会法，有许多条文是反对工人运动的，但也有一些是对工人有利的。当时国民党颁布这些法令，也是工人斗争的结果。国民党当时虽然反动，但多少还顾及到工人的利益，所以后来凭此条文而发生了许多公开的罢工。当时我们应该利用工厂法，但我们那时的领导却是不正确的。反对国民党的工厂法，要实行苏维埃的劳动法，这是不正确的。
国民党反动统治时期，工人进行了许多罢工、包围工厂等斗争，这些斗争都是在赤色工会领导之下的，然而那时有很多错误，主要的是组织上的错误。
那时国民党组织的工会（所谓黄色工会），也有几十万会员，它的特点是：
（一）为了压迫工人运动。
（二）方针是劳资合作，反对阶级斗争。
（三）工会直接受国民党领导。国民党可以直接干涉工会的内部生活，取消工会的独立性，使之成为官办的附属组织。
（四）不许工人有全国性的组织。
（五）不许工厂学徒、职员、不熟练的工人加入工会，其目的是在分裂工人运动。
反动统治时期的托派，也是用一切方法来破坏工人运动。
反动统治时期还有两次罢工，一次是一九三一年上海纱厂工人的大罢工。这是上海所有日本纱厂工人的大罢工，组织了工人的武装，鼓动兵士，结果推动了“一•二八”的抗战，并且还坚持了这个抗战。另一次是一九三四年唐山工人大罢工，结果也是胜利的。
在江西、四川、湘鄂赣、鄂豫皖等苏区，工人都有工会的组织，主要的是农村雇农工会。在苏区里，被组织起来的工人，大约有四十多万人。组织种类有雇农工会、手工业工会、苦力工会、国家企业工会等，并且有它的组织系统——中华全国总工会苏区中央执行局、省工会、乡工会、农村支部等。关于农村工会的会员问题，很难确定，我们正确的解决办法是：全部或主要的以出卖劳动力来维持生活的人，可以加入工会；一年做工六七月以上者，可以加入工会，但那种自制自卖的人不能加入工会。苏维埃政府颁布了工会法。
关于抗战后的工运，张浩同志以后可以报告，比我详细，这里只说一点：
今天最重要的问题，是用各种方法组织工人；其次是工人运动的统一问题。今天工人运动的方针，是参加抗战，援助抗战。只有参加抗战各部门的工作，工人的地位才能提高。在参加抗战中要保护工人自己的利益，在可能、适当的范围内，要改善工人的生活。现在全国已经没有什么工会的组织，职工应有一个工人的团体，恢复中华全国总工会。虽然召开全国第六次劳动代表大会还嫌太早，但我们至少要召集一次全国性的会议。
从中国工人阶级历年的斗争，我们可以证明如下的一些事：
（一）证明工人能够与共产党共同奋斗，只有与共产党共同奋斗，才能得到工人阶级自己的解放。中国共产党是中国工人阶级自己的政党，共产党与工人阶级，是有不可分离的关系的。
（二）证明中国工人阶级自从形成自为阶级以后，在走上政治舞台以后，在反帝反封建的斗争中，总是站在最前线，而且还站在领导地位。
（三）证明中国工人阶级参加了国民革命以后，使得中国的革命更加有力，更加彻底，而且特别带着群众性，能够使革命得着胜利。相反，工人阶级如果离开了革命，或某一政党离开了工人阶级后，则革命不能胜利，该政党也必无生气。
（四）中国工人阶级在革命最困难时，仍然能够坚持不屈。
（五）中国工人阶级在反帝反封建中有它自己广大的同盟者，── 农民与小资产阶级，而这些同盟者，今天亦正在工人阶级的领导之下，是中国革命的最大保证。
（六）证明中国的工人运动如若发展，则政治上的民主自由对于工人阶级的解放是特别重要的。有些落后的工人常常忽略了这一点，只知道加工钱，我们的工人阶级必须继续努力争取与利用这些民主自由。
（七）证明工厂、机关里的小职员，以及学校里的教职员，也是工钱劳动者，他们也是工人阶级的组成部分，我们应该允许他们加入工会，我们应与他们联合起来，对于职员的反对是不应该的。
（八）在中国工人阶级中，有比较浓厚的行会性与流氓性，在职工运动中，应该教育他们，要号召他们以暂时的利益服从于长远的利益。这个纠正，主要的是采取说服教育的方针。
（九）证明中国的工人阶级必须成为一个独立的力量，然后才能领导农民、小资产阶级，才能够战胜敌人，完成自己的阶级任务。
现在中国的工人阶级，是有了自己的独立的政党了，但是还不够，我们还要组织独立的工会。
工人不但要加工钱，而且要解放全人类，达到共产主义社会的世界！要看深远！要做切实的工作！我们的前途是光明的！最后的胜利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