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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法国共产党的土地问题提纲

(1921年12月11日)



  关于刊载在1921年11月19日《农民呼声报》[169](《La Voix Paysanne》〉第95号上的署名“法国共产党中央(Le comité directeur)”的土地问题提纲,我可以发表的意见如下:
  我认为这个提纲的基本思想是完全正确的,是符合共产国际历次代表大会决定的精神的,而且表达得非常恰当。这些基本思想就是:(1)为了避免新的帝国主义战争,必须进行革命;(2)和平主义思想和威尔逊思想已破产;(3)在土地问题上必须制定一个向共产主义过渡的“过渡措施纲领”(un programme transitoire),以适应农民向农业社会化的自愿过渡,同时又能迅速改善大多数农村居民即雇佣工人和小农的状况;(4)立刻没收即无偿地(sans indemnité)剥夺未耕地(les terres arables en friche)和用移民、佃农或雇佣工人的劳动耕种的土地(les terres mis es en valeur par les colons,fermiersousalariés);(5)把这些土地交给现在耕种这些土地的全体劳动者,让他们按照新土地法的规定建立“生产合作社”(coopératives de production);(6)绝对保证“耕种自己土地的小私有者”(les petits propriétairesexploitant eux-mêmes)有永久(和继承)使用他们土地的权利;(7)必须保证农业“生产不中断和增产”(“continuité et augmentation de la production”);(8)必须采取一系列措施,不断地“对农民进行共产主义教育”(“education communiste de la classe paysanne”)。
  我完全同意提纲中的这些基本思想,对整个提纲只能提出下面几点意见:
  1.提纲的第一部分是谈“战争或革命”这个问题的。这里还谈到“最近发生的事件已经粉碎了和平主义思想和威尔逊思想”(“les événements des dernières années ont tué l’idéologie pacifiste et wilsonienne”),这是讲得十分正确的。
  要彻底打破这种和平主义的幻想,依我看,不仅应该一般地谈战争,而且应该专门谈1914—1918年的大战和现在酝酿着的,大概英法都会参加的美日战争的帝国主义性质。
  毫无疑问,只有无产阶级革命才能消灭而且一定能消灭一切战争。但是,以为无产阶级革命只要在一个国家——例如在法国取得胜利,就立刻会并且一定会消灭一切战争,那就是和平主义的幻想了。
  俄国的经验明显地驳倒了这种幻想。这一经验表明:只有通过革命才能退出帝国主义战争,俄国的工人和农民从自己的革命中获益极大,尽管各国资本家迫使他们进行了国内战争。反动战争,特别是帝国主义战争(从法国方面来说,1914—1918年的大战也是帝国主义战争,凡尔赛和约特别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是罪恶的、破坏性的;而革命战争,即捍卫被压迫阶级而反对资本家的战争,捍卫被极少数国家的帝国主义者压迫的各民族而反对压迫者的战争,捍卫社会主义革命而反对外国侵略的战争,则是合理的,正义的。法国工农群众对这一点认识得愈清楚,则法英等国资本家用战争来扑灭法国工农革命的必然尝试也就愈不能得逞,愈不能持久。在当今的欧洲,在苏维埃俄国已经战胜了援助邓尼金、高尔察克、弗兰格尔、尤登尼奇和皮尔苏茨基的一切资本主义国家之后,在凡尔赛和约放肆地无耻地摧残德国的时候,法国资本家为了反对胜利的法国社会主义革命而进行的国内战争只能是非常短促的,法国工农打赢这场战争要比俄国工农容易千百倍。但是分清帝国主义战争和革命战争是绝对必要的,前者是瓜分资本主义赃物的战争,是扼杀弱小民族的战争,而后者是抵御反革命资本家、挣脱资本家枷锁的战争。
  基于上述考虑,我认为把提纲中关于“战争或革命”问题的那一段话大致改成下面这样会更正确些:
  最近几年所发生的事件,揭穿了和平主义思想和威尔逊思想完全是谎言和骗局。必须彻底粉碎这种谎言。1914—1918年的大战,不仅从德国方面来说,而且从法国方面来说,都是帝国主义的、掠夺性的、反动的战争;比布列斯特-里托夫斯克和约更野蛮更卑鄙的凡尔赛和约特别清楚地证明了这一点。在美国同日本(或者同英国)之间酝酿着的、在资本主义存在的条件下不可避免的新战争,必然会把资本主义的法国也卷进去,因为法国已陷进我们这个帝国主义时代的一切帝国主义罪行、兽行和卑鄙勾当里去了。要么是一场或几场“保卫”法帝国主义的新战争,要么是社会主义革命,除此以外,法国工农没有其他选择的余地。反革命资本家提到国内战争(即他们强加给苏维埃俄国的国内战争)如何艰苦,这是吓不倒法国工农的。当法国封建主扼杀18世纪法国大革命的时候,法国工农曾对他们进行了合理的、正义的革命战争。今后,当法国资本家变成流亡者而组织外力来侵犯社会主义的法兰西共和国的时候,法国工农也一定会对他们进行同样合理的、正义的革命战争。法国工农一定会比较容易地击溃本国的剥削者,因为被卑鄙的凡尔赛和约弄得残破不堪、苦难深重、相互敌视的整个欧洲会直接间接地站在他们一边。
  2.我认为提纲的第二部分有两个论断不正确。一个是:“法国即将到来的革命(cette revolution que nous devons faire)……在某种程度上将是一场为时过早的革命”(sera en quelque sorte une revolution avant terme)。另一个是:
  “马克思主义理论家所说的财产集中在农业中并没有按常规那样进行”(La concentration de la propriété annoncée par les théoriciens du marxisme ne s’est pas produite avec régularité dans l’agriculture)。
  这是不正确的。这不是马克思的观点,不是马克思主义的观点,而是那些在1914年把第二国际弄到可耻的破产地步的冒牌“马克思主义”“理论家”的观点。这是那些从1914年起就投靠“自己”国家的资产阶级的假马克思主义者的观点。对于这些假马克思主义者,不是别人而正是茹尔·盖得在很久以前就巧妙地讽刺过。他在反对米勒兰时写道,将来的米勒兰们在瓜分资本主义赃物的未来战争中将站在“自己”国家的资本家方面。
  马克思对农业集中过程的形式并没有持简单化的片面的看法。《资本论》第3卷就是一个证据。恩格斯在上一世纪90年代反对当时法国土地纲领的一篇文章[注:见《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2卷第563—587页。——编者注]也是一个证据。马克思并没有认为只有在最后一个农民也被剥夺的条件下无产阶级革命才是“适时的”。让海德门、列诺得尔、王德威尔得、休特古姆之流和屠拉梯、塞拉蒂这帮先生去这样解释马克思的观点吧。
  我奉劝删去这两个不正确的、不必要的、败坏法国共产党人声誉的论断。没有必要用这两个论断来证明他们在实践上和理论上都很重要和正确的基本思想:在小农经济的条件下,直接实行(l’application immédiate)完整的共产主义是极其错误的(决不只是在法国如此,在有小农经济的一切国家都是如此)。
  与其提出这两个不正确的论断,不如详细谈谈为什么法国农民在战时发的财不能长久保持,为什么这些农民在战时挣的钱贬值,为什么大银行对法国工人和农民的压榨都在加重,表现在哪些方面,如此等等。
  3.提纲接着说,根据战前统计,法国有570万个农户(exploitations rurales);其中土地在10公顷以下的小农户有485万,在10公顷以上的农户有85万。提纲说,这些数字说明法国的土地分配多么不均。提纲说:“但是这些数字并没有给人以准确的概念(“mais ils (ces chiffres)ne fournissent aucune précision”……):自耕农耕种的土地面积和作为资本主义利润源泉的土地面积的比例关系如何”(……“sur le rapport qui existe entre l’étendue des terres travaillées par leurs propriétaires et des terres source de profit capitaliste”)。
  第一,在法国(也和其他任何一个资本主义国家一样),自耕农耕种的土地也是“资本主义利润的源泉”。在法国共产党的提纲中如果谈谈这种利润的不同形式,那要比说什么财产集中在农业中没有“按常规那样”(“avec régularité”)进行,在理论上会更正确,在实践中会更有益。
  第二,说法国的土地统计很糟,比德国、美国、瑞士和丹麦都差,说它没有准确地指明实行资本主义经营的土地面积,这个评价是公正的。提纲接着指出,使用雇佣工人的农场的土地有时不到10公顷,而自耕农农场的土地有时却“在二三十公顷以上”(“des fermes de 20,30 hectares et au-dessus”),这一点也是说得对的。
  关于实行资本主义经营的土地面积,即使根据法国的土地统计,也可以得到虽不十分准确但毕竟相近的概念。我手头没有孔佩尔-莫雷尔的著作,也没有其他材料,但是我记得,法国统计是把拥有40公顷以上土地的农户列了出来的。把这些材料引出来,让法国小农更清楚地看到法国的资本家和地主从工人和小农手中夺走了多少土地,会大有裨益的。在土地问题提纲中,可以(而且我认为也应该)用法国土地统计中的数字(和孔佩尔-莫雷尔的数字——当时他还是一个社会党人,没有替资本家及其掠夺性战争(1914—1918年)和掠夺性凡尔赛和约辩护)使人更清楚地看到,法国农村居民中有多么大的一个多数会从无产阶级革命中立刻得到很大的好处。
  4.提纲中有几段谈到必须提高农产品的产量,谈到新式机械(des machines modernes)的意义,其中特别谈到脱粒机(les batteuses)和机动犁(les charrues à tracteur)等机械。我最后一点意见就是关于这几段的。
  提纲中谈的这一切都是绝对正确的,而且从实践说也是必要的。不过我觉得不应该停留在十分普通的资本主义技术的范围内。应该更进一步。应该稍微谈谈法国有计划地完全地实行全国电气化的必要性,谈谈如果不推翻资产阶级政权,如果无产阶级不取得政权,就绝对不可能实行有利于工人和农民的全国电气化。在法国的文献中有不少说明电气化对法国的意义的材料。我只知道,在根据我国政府的要求而编制的俄国电气化计划中只用用了一小部分这样的材料,而战争结束后法国解决电气化问题的技术准备已经有了很大的进展。
  依我看,无论从理论的角度说,或者从实践和宣传的角度说,提纲中都绝对应该谈到(至于共产党的出版物,那更应该多谈)下面几个问题:现代的先进技术迫切要求全国(和许多邻国)按照统一的计划实行电气化;这在目前是完全可以办到的;实行电气化,受益最大的是农业,特别是农民;只要存在资本主义和生产资料私有制,那么全国和许多国家的电气化,第一,不可能迅速而有计划地进行,第二,不可能给工人和农民带来好处。在资本主义制度下实行电气化,必然会加强大银行对工人也对农民的压榨。不是哪一个“狭隘的马克思主义者”,而是现时正以爱国主义者身分向资本家摇尾乞怜的利西斯(lysis)本人,早在战前就已证明,法国实际上是一个金融寡头的国家。
  法国具有实行电气化的优越条件。在法国无产阶级取得胜利的情况下,不用考虑大地主和资本家的私有制而有计划地实行电气化,特别是小农会从中得到巨大的好处。在存在着资本家政权的情况下,电气化必然不会有计划地迅速实行,即使实行了,也只会使农民重新遭到盘剥,使农民遭到“金融寡头”的掠夺而重新沦为奴隶。
  这就是我对于总的说来我认为完全正确的法国土地提纲所能提出的几点意见。

尼·列宁
  1921年12月11日

载于1922年《共产国际》杂志第20期
译自《列宁全集》俄文第5版第44卷第274—281页



  注释:

  [169]《农民呼声报》(《La Voix Paysanne》)是法国劳动农民中央联合会机关报(周刊),1920—1937年由法国共产党在巴黎出版。——3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