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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告日本政府与国民书
江亢虎
（1931年10月）
亢虎少从中岛裁之氏游学贵国，获交大隈重信伯、伊泽修二先生，远藤隆吉、嘉纳治五郎、市村瓒次郎诸博士。比在北洋幕府及京师大学，又与青木将军、立花将军、服部宇之吉、岩谷珍藏、冈田朝太郎、坂本健次郎诸教授同事。并因政治、经济改革主张，曾与幸德秋水、宫崎民藏、片山潜、堺利彦诸君往还。尝见甲午、庚子两役，我国虽败，毫无怨尤，反师法贵国，凡军、警、教育、实业，均自动聘用贵国顾问。何其盛也！ 其后贵国当轴外交失策，野心暴露，所有好感与利权，转以强迫要求而失之。至于近年，提出二十一条，出兵济南，谋杀张作霖，煽动韩侨暴乱，更借口莫须有之事，占领满蒙，屠戮良懦，倒行逆施，于斯而极。虽曰此少数军阀所为，非政府主持，尤非国民公意，然而国民不能监督政府，政府不能控制军阀，始则纵容，继则庇护，胜则享成，败则诿过，成何国家？ 成何政体？ 况侵略主义，久为教育政策，深入国民心理，诚不解早闻孔孟仁义之道、夙奉佛陀慈悲之教如贵国者，何以中风狂走，失其故步，甘蹈德意志帝国覆辙而不悟也？ 贵国徒见中国常受外族侵陵吞并，而不思其末路结局如何。蛮夷戎狄，久已消化。蒙古人则流窜穷漠，一蹶不振。满洲人则革命以后，不能自保其身家。贵国今日所蹂躏之南满、东蒙，即向者侵陵吞并我国之民族之发祥地也。又况现代形势与古迥殊，外则全球交通，列强环伺，贵国当知众怒难犯，如螳臂之当车，内则民族主义勃兴，国家思想普及，贵国当知困兽犹斗，虽蜂虿而有毒。加以世界经济不景气，共产革命大宣传，贵国又当知鹬蚌相持，渔人得利，干戈一动，萧墙可忧。即使侥幸一时全胜，而不义之战，无名之师，举无数有用青年，供不名誉之牺牲，所谓
糜烂其民，率土地而食人肉，其不仁不智之甚者矣！ 图当前之快意，结九死之冤仇，怨毒相寻，报复不已，兴言及此，能勿寒心。自事变爆发以来，我国群情愤激，或主倾兵决战，或吁国联制裁，智识界领袖，则驰电呼号欧美学者声援。亢虎独念同州同种同文关系，又念贵国固多佛教信徒、儒门弟子，与西洋物质建国，根本不同，追惟生平师友交情，专函直陈所见，希冀贵国亦有主持公理转移舆论之人，出而倡道正义和平运动。万一天心悔祸，人穷反本，悬崖勒马，放下屠刀，抛弃武力政策，实行亲善主义，专务发展文化与经济，不复觊觎领土与主权，则我国地大物博，门户开放，商品销路，殖民尾闾，尽有容纳之可能，并无冲突之必要。但贵国若不迅撤驻兵，立返侵地，而徒责我之抵制贵国货，排斥贵国人，是犹畏影而疾行，抱薪以救火也。东亚黄种，见轻外洋，惟我两国，实为唇齿，相亲则两利，相斗必俱伤。贵国骛近攻而忽远交，见小利而忘大害，非惟两国之不幸，实启全世界之争端。夫国运如循环，极盛之下，难乎为继。人命在呼吸，积不善者必有余殃。顾前而不顾后，诗人所以刺老马也。知存而不知亡，《大易》所以戒亢龙也。亢虎一介书生，因政见不行，去国而就坎拿大大学汉学主任教授，此书系以国民资格个人名义发言，托由贵国德川公使代达，既非团体代表，亦与职务无关。谨并声明，统希公鉴。
感谢 刘彦游 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