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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备竞赛是“和平的保障”吗？[1]
〔法〕让·饶勒斯
（1905年10月27日）
我不想猜测，人类还需要多长时间才能摆脱武装和平的野蛮状态并在各国之间确立相互保障体系。但是，当这一天最终到来的时候，人们在阅读目前各国政府之间交换的华丽辞藻，以及这些言辞在因循守旧和麻木不仁的人们中间没有引起惊恐不安时，不可能不感到惊讶。仅仅两天前，西班牙国王在致法兰西共和国总统的正式贺词时平静地说：“您正确地指出，各国人民之间的和平作为人类进步最高目的现在建立在武装力量的最稳固的基础上；每个国家的军事力量越是强大，世界和平就越是可靠。”这个令人吃惊的提法突出地表现了我们文明根本上的荒谬和本质上的怪诞。似乎各国政府首脑自己宣布，各国人民希望和平，人类进步要求和平。但是，大家都渴望的和平只有把普遍武装进行到最大限度才能得到保障。让各国人民花费数十亿金钱用厚厚的装甲把自己包围起来并在四周插上刺刀！让各国的预算不堪军事拨款的重压而濒于崩溃——这是和平的条件。人类竟然会产生出这样的想法：只有把剑和步枪发给每一个人，才可能保持大家都希望的和平。各国人民爱好和平的天才所发明的唯一办法是把维持军事机器的开支永远无法承受的重担压到自己身上。假如有一个外星人能够从天空中观察到地球上武器的闪光、马路上行驶的远程大炮轰隆声、试验场上的炮弹爆炸声，他无疑会认为，地球上所有的人都只想互相攻击。但是，假如他又听到各国政府首脑互相交换的言辞以及大家一再重复的对和平的赞美，他大概会说：“多么虚伪！”或者“多么丧失理智！”我们可以从中选择。
与此同时，各国变得越来越爱好和平，不，越来越扩充自己的军备。英国的和平爱好者得出结论，只有通过加强军队，才能维护和平。德国对和平的热爱如此巨大，以至于准备把自己的海军力量扩充一倍。根据最近来自意大利的电讯，意大利为了证明自己对战争的厌恶，打算把自己的陆军和海军力量扩大一倍。至于法国，它对和平的热爱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热烈，因为国务活动家出乎意料地建议它增加军事和海军拨款，为的是更好地保护和平。德拉内松先生则用两种手段拯救和平：用自己的文章和书。[2]他在文章中主张改建和完善我们的要塞和炮兵，这大约需要6亿法郞，从这个数目之大可以判断，我们的和平愿望有多大。他在书中证明，我们再也不能满足于“小舰队”、防御性的舰队。我们迫切需要大型装甲巡洋舰，“巨无霸装甲巡洋舰”。它们将在世界上所有的大海和大洋上证明我们与日俱增的对和平的热爱。但是，当欧洲大国的军事预赛又增加了20亿，而无产者被迫弯腰为资本谋取利润，交出自己为应付生病或失业之需而储存下来的最后一个铜板，以便为戴着麦穗编织的头冠的、温和的和平女神建造一建由大炮和战利品组成的规模宏大的祭坛，在这种情况下，明天的和平将得到何等可靠的保障！难道你们要指责这是新的敲诈吗？朋友们！要知道这是为了和平！为了使你们不致在战场上血流成河，我们从你们孱弱的、疲劳不堪的身体里一滴一滴地压榨出鲜血。和平现在是一种时髦。只是我们为了和平必须增加庞大的军事预算。和平多么美好！这位吞噬人民血肉的乳母多么美好！为了准备战争给予冶金工厂源源不断的订货单——这是老的花招！不对！不对！这样做是为了保卫和平。一艘又一艘装甲巡洋舰，一个又一个预算，一个又一个10亿——这是为这位仁慈的女神准备的多么舒适的安息地啊！
但是，怎么能不赞同德拉内松先生的论据呢？法国没有牢固的边界；它没有难以攻克的要塞；它没有重型大炮；它什么也没有，确实什么也没有。而德国能够在24小时内把强大的前卫部队动员起来，自由地长驱直入并打击不设防的祖国心脏。
皮卡尔上校肯定地说，德拉内松先生错了！但是谁会怀疑前海军部长轻率地想要散布惊恐情绪呢？然而有一件事我无法理解。假如德拉内松先生说的是实话，假如我们的确如他所说的那样缺乏自卫能力，那么，这个灾难早就存在。我不认为德拉内松先生想把这一切只归咎于孔布内阁。德拉内松先生连续三年在瓦尔德克-卢梭内阁中任职，也负责国防，为什么他过去没有敲起警钟？显然，那时他对和平的爱好还不太够，后来他满怀着对和平的狂热，只有用新的10亿军备拨款才能使这种狂热得到满足。这不算太多，如果考虑到他显示出来的高尚热情，还可以期待更多一些。
（译自《饶勒斯文选》1959年巴黎法文版第140—144页，李兴耕译）
[1] 载于1905年10月27日《人道报》。——编者注
[2] 德拉内松（De Lanessan 1843—1919）——前法国驻印度支那总督，法国众议院激进党议员，《世纪报》政治编辑。——编者注
感谢 秋越 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