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让·饶勒斯

必要的修正

〔法〕让·饶勒斯

(1901年8月3日)



  我不知道北部省的工人阶级从最近的选举中,特别是从里尔市的选举中将得出怎样的结论。的确,北部省的工人阶级为了进行宣传和展开斗争作出了很大的努力,并且在全省范围内都表现出旺盛的精力,在今后的战斗中,他们仍会有这样的表现。的确,里尔的激进党人尽管在第一轮选举中遭到了猛烈攻击,但是,他们在第二轮选举中促成或容许教权派反动势力取得胜利的行为,仍是不可原谅的。总之,对社会主义者来说,斗争到处都是艰苦的。他们到处都遭到过去那种固执的传统和现在的自私力量的反对。就社会党的各个支派来说,就它们所采取的各种方法来说,有胜利,也有失败。
  但是,确实,在里尔和北部地区,很不幸出现了将使法国工人党遭到失败的思想上的矛盾。法国工人党对于社会运动有两种完全相对立的看法。从这两种相对立的看法出发,产生了两种相反的策略。里尔的法国工人党在很短的时间内先后釆取了两种策略:可是,因为这两种策略是互不相容的,很显然,这两种策略就互相抵消,使里尔的工人党陷于瘫痪。
  一方面,法国工人党以马克思的确表示反对的最狭隘的意义上来解释阶级斗争。它宣称:除了纯粹的无产阶级以外,所有其他社会力量都只是反动的一帮。它表面上似乎对有产阶级的各种不同阶层和各种不同政党不加区分。它总是对反动派、温和派、激进社会党人同等看待,把他们混为一谈。它断言:工人群众对于教权派和甚至极左翼的民主派都用不着采取任何不同的态度。而且正是因为激进的民主派可以提出一些社会进步的口号,更容易取得人民的信任,它甚至以最激烈的语言来攻击他们。这就是法国工人党的思想的一个方面,这就是它的一种策略。在里尔第一轮投票选举中,就是这种思想和策略在起作用。
  但是,还有另一种思想和另一种策略。尽管表面上保持毫不调和的阶级观点,北部省的社会主义工人,即法国工人党党员,从根本上看都是共和派,是反对教权的人。他们知道共和制是一种人民的力量,是取得进步的条件,至少在法国是这样。他们也感到共和制是社会主义的开始,并且是集体主义的政治形式。他们是民主派,他们极其重视政治权利的平等、普选权、人民在市议会、省议会和国会中可能取得的一部分主权。最后,他们希望取消教会的政治权力、社会特权和预算补助。他们希望从所有的公共机构中、教育部门中、救济机构中排除教会的势力,使教会降为一种私人的团体,直到文化的发展、非宗教的公共教育的影响和被压迫人民社会地位的提高逐渐消灭在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中同样根深蒂固的习惯和信仰。
  因为他们是共和派,是民主派,是反对教权的人,他们同那些愿意维护共和制、发展民主、反对教权特权的非社会主义政党有着重大的共同利益。因此,他们必须对拥护共和制、拥护民主制、维护自由思想的政党和反对共和制、反对民主制、反对自由思想的政党加以区别。这就是工人党的第二种社会观点。当它在激进党人的协助下取得里尔市政选举的胜利的时候,它已经以自己的行动肯定了这种观点。在第二轮投票选举中,它又肯定了这种观点,当时它以和制的名义号召在第一轮投票选举中处于少数的激进党人投票支持它。在波尔多,法国工人党谈到“共和派的团结”。在里尔,在第二轮投票选举中它号召真正的共和派投它的票。但是这种团结究竟意味着什么呢?他们是依据什么权利发出这种号召呢?
  如果阶级斗争的含义就是法国工人党有时解释的那种意思,如果除了社会主义的无产阶级以外,其他一切阶层都是同样反动和黑暗的,那么,社会主义者和资产阶级的民主共和派之间还能有什么联系纽带呢?不久以前你们还说,在无产阶级和其他一切政党之间,存在着绝对的和完全一模一样的对立,既然如此,突然一下又肯定应该“团结”。这又是什么意思呢?团结意味着有需要维护的共同利益。“共和派的团结”意味着共和制是值得由工人阶级和资产阶级这两个阶级的民主派来保卫的。这样,你们时而划出一道不可逾越的和使人目眩的鸿沟,时而又在这条鸿沟上搭上一座桥梁。在这些互相矛盾的行动中一个政党的全部活力就会逐渐消失。
  我提出过这样的问题:法国工人党在第二轮投票选举中号召共和派的激进党人投它的票是依据什么原则呢?在工人党宣布这些共和派激进党人是和同一个敌人的队伍混杂在一起分辨不清的以后,它又怎么能突然从这种混乱状态中把他们识别出来呢?它能以什么名义号召他们投它的票呢?它对他们说:“你们是共和派,是民主派,我们也是共和派,也是民主派,你们应该投我们的票。”但是,资产阶级的激进党人和共和派只有不考虑阶级对抗,才能投社会主义者的票。他们只有脱离反动集团才能够投社会主义者的票。他们只有宣布,作为资产阶级的共和派投票支持社会主义的共和派比投票支持资产阶级的非共和派对他们自己更为有利,他们才有可能投社会主义者的票。因此,向他们提出号召的社会主义者是假定资产阶级的群众是能够分化的。因此,他们假定至少在一部分资产阶级共和派中阶级对抗不管是多么强烈都可能被团结的力量、共和派和民主派的团结所战胜。如果说在第二轮投票选举中法国工人政党发出的号召有任何意义的话,其意义就在于此。而这种意义是与第一轮投票选举时的那种毫不调和的方式是绝对不相容的。
  我再说一次,尽管有这种矛盾,然而里尔的激进党人的态度仍然是不可原谅的,因为激进党人本身表现出一种最大的矛盾,他们肯定共和制,以后却因为对选举运动中所受到的一些微不足道的凌辱抱怨在心而背弃了共和制。
  但是,我说,法国工人党这些自相矛盾的观点的破坏作用将日趋严重。我说,如果法国工人党在策略上前后不一,如果它在两个星期的时间内依据绝对不可调和的理论,宣布资产阶级民主派和教权派之间没有任何差别,然后马上又号召民主派起来反对教权派,如果它时而加紧阶级斗争达到宗派主义最厉害的毫不调和的程度,时而放松阶级斗争达到提出共和派的团结这样一种缓和的概念的程度,那么,工人阶级就将会从一个失败走向另一个失败。
  但是,还有另一种方法上的矛盾,它会阻止无产阶级取得任何进展,采取任何行动。
  工人阶级希望进行一些改良,我指的是,不久即将进行的和当前要进行的改良。工人阶级为了要活下去,为了不致被沉重的负担压垮,为了能以更稳定的步伐向未来前进,需要这些改良。它需要有救济法;它的劳动力需要得到保护;它需要有法律把每天的劳动时间限制在人力所能忍受的程度。它需要提高准许童工进厂工作的年龄,使儿童能受到较高的文化教育。它需要使劳动视察机构更切实地控制在无产阶级本身行动之下。它需要加强工会的社会力量和法定权力,需要工会越来越成为工人阶级的理所当然的代表。它需要建立疾病社会保险、老年人社会保险、残疾人社会保险和失业社会保险制度。它需要作为阶级逐步取得经济权力和所有权。如果资本主义的公用事业、矿业、铁路实行国有化,如果能争取到使这些大企业中的工会和国家合作来管理和监督这些新的公共企业,对于工人将非常有利。如果工会代表能成为掌握大商业、大工业的6000个公司(民法上普通公司和商业公司)的董事会当然成员,对它会很有利。如果要求并争取到使得在任何企业中都有一部分股票依法保留给工人的组织,对工人阶级将是有利的,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使无产阶级逐渐渗入资本主义势力的核心中去,并且使新的社会依靠马克思所说的“革命演变”的不可抗拒的力量摆脱旧社会而产生出来。
  在各方面都展现了工人阶级能够而且应该争取到的改良,都展现了工人阶级应该而且能够采取的途径。而且法国工人政党不是不了解这个情况。它一点也不忽视这个情况。所以它为了无产阶级的当前利益,愿意管理市政,即使说管理现今社会的一部分。在最近的竞选运动中,这个党的议员回顾他们的工作活动的时候,——的确,他们的工作是值得赞扬的,工作做得很细致,同时又富有热情——他们提出了多少例证说明在行政需要的面前,“阶级斗争”已经退居次要地位。开辟的街道可以作为例证,这些街道使所有公民,包括资产阶级和业主都享受到更多的空气,有益于所有人的健康,并且使房地产增加了价值。还有那些同私人道路业主签订的把这些道路转为市有道路的合同,这种合同对城市是有利的,它扩大了城市的产业,对于业主也有利,它解除了业主关于照明、维修和清洁的负担。人们感情激动地谈到“我们亲爱的城市”,也可以作为例证,这不再是劳动者的忧郁和严酷的城市在同一座城墙之内同资本家的享乐和华丽的城市之间互相冲突,而是一个整体的城市。这个城市的共同发展有利于互相对抗的阶级。因此,法国工人党是关心改良的,它希望无产阶级行动起来,希望社会主义发挥创造性,即使是在现今社会中,即使釆取行动会形成各种混乱的连带关系,会产生各种难以确定的责任。
  但是,怎样实现这个改良的纲领呢?它只能够通过社会党和工人阶级对全国人民不断增长的影响才能实现。那么,这种影响的标志是什么呢?这就是全国大多数人或多或少自发接受居少数的社会主义者先后提出来的改良。但是,如果预先宣布,除了社会主义者以外,全国只是一个顽固不化的敌对集团,以同样的方式拒绝和以同样的火力谴责那些一贯反对改良的资产阶级阶层和那些可能逐渐接受这些改良的阶层,这就等于是在一切改良还处于萌芽状态时,就把它扼杀掉;这就是宣布,在全国革命时刻到来之前,有益的种子决不会被土壤接纳,而会完全被喜欢抢劫的飞鸟所吞食;这就等于粉碎无产阶级的希望;这就是让无产阶级背负今天的沉重负担,直到那个靠不住的突如其来的解放时刻来临。这就等于宣布自己所预告的和要求的改良都是不可能实现的。
  这又是一种可怕的矛盾。

(译自《饶勒斯全集》第6卷,1933年巴黎
法文版第289—293页,佚名译)





感谢 秋越 录入及校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