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无论是法国人〔他写道〕还是德国人,抑或英国人,都不能单独赢得消灭资本主义的光荣。如果法国——
可能如此——发出〔革命的〕信号,但斗争的结局将决定于……德国;而只要英国还掌握在资产阶级手中,那么即便法国和德国都不能保证最终赢得胜利。无产阶级的解放只能是国际的事件。如果你们想把它变成只是法国人的事件,那你们就会使它成为做不到的事了。法国单独领导过资产阶级革命——虽然由于其他国家的糊涂与怯懦,这是不可避免的——,你们知道这导致了什么后果?导致了拿破仑的出现,导致了征战,导致了神圣同盟的侵略。希望法国在将来也要起这样的作用,那就是歪曲国际无产阶级运动……甚至使法国成为取笑的对象,因为在你们国界之外,人们对这样的装模作样是嘲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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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所以不厌其详地引述这些经典马克思主义的典型文字,是因为在我看来,它们为理解布尔什维主义以及俄国革命与世界之间的关系提供了一条线索。恩格斯表述了一种传统的精髓之所在,而布尔什维克正是在这种传统之中成长起来的;即便“革命的中心”已经从西欧移到了俄国,他们仍然将建立社会主义视为一种国际进程而非单纯俄国的“事件”。在他们看来,自己的胜利是世界革命或至少一场欧洲社会主义激变的序幕。事后看来,他们错误地预计,即将发生一场国际革命。但事后的认识未必比一种大胆的(即便部分错误的)历史先见更为清楚明白地看待这些事件。布尔什维克是从这样的前提出发的:1914年的灾难开创了整个世界战争与革命的纪元和资本主义衰落的纪元。这一前提在历史上是正确的。其后数十年间实际上充满了一场革命与反革命的大竞赛。1918年,革命推翻了霍亨索伦家族和哈布斯堡家族的帝国,在柏林、维也纳、慕尼黑、布达佩斯和华沙短暂地建立了工人代表委员会。而且即便在德国、奥地利、匈牙利和其他国家的革命失败之后,资本主义制度也没有恢复自己旧时的稳定。它从危机踉踉跄跄地走向危机,直到1929年世界范围的萧条把它带到了毁灭的边缘。起初,有产阶级为了拯救自己的支配地位,答应进行数代社会主义者在俄国革命前徒然为之斗争的经济和政治改革。后来,法西斯主义和纳粹主义作为资本主义的救星而粉墨登场。殖民地的动荡和1925-27年中国大革命扩大并加深了危机。而在整个处于第三帝国的阴影之下的欧洲,内战摇撼着奥地利和西班牙,法国则经历了人民阵线时期暴风骤雨般的阶级斗争。所有这些表明,间战期的数十年有着多么巨大的革命潜力。第二次世界大战再次表明了这种社会制度的危机和瓦解。在纳粹占领下的欧洲,人们之所以战斗,不只是为了自己国家的独立;许多被占国内战肆虐。在法国、意大利和希腊,战争的革命后果不过一种历史记录。来自上层的革命则改变了东欧。自拿破仑战争以来,欧洲从未经历过这样的社会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