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马克思主义文库 -> 威·爱·伯·杜波依斯 -> 《黑色火焰》第三部:有色人种的世界(1961)
第四章 亚洲的有色人
当然,这一切使孟沙急切地想上俄国去观光一下,革命的一切希望和恐惧全围绕着那片不可思议的国土在回旋。他打算从那儿再往前走,到亚洲去看一看。他最初起程的时候,心里就曾经想去俄国,但是朋友们,以及他在美国、英国和法国遇见的人全劝他说,这样一次旅行也许不太恰当;俄国正很混乱,谁也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情形。因此他便放弃了这个主意。但是他这就要上亚洲去,而上亚洲去的最快的路程便是由横贯西伯利亚的铁路穿过俄国。他认为由地中海绕过去,未免无聊,费用也太大。因此他想着也许可以在俄国待上一个月,然后再继续前进。
结果,他发觉这办法办不到。为了一个他想象不出的原因,他在俄国停留一下的要求遭到了拒绝。俄国国际旅行社工作中遭遇到的种种困难,他完全不知道;西方正开始强加在这个奋斗中的国家身上的许多新压力,他也不知道。因此,他能采用的最好的办法便是,从莫斯科直到中国的东北去,路上不作稽留。他最后便决定这么办了。在启程往东方去的时候,他写信回国说道:
现在是一九三六年十月。我正在俄国,这儿正进行着组织生活的实验;不问成败利钝,这是全世界最伟大的一次实验。自从发现美洲和法国革命以来,没有一件事是跟这一样重要的。然而这个实验正在史无前例的敌视中进行着;在人们通常只用来对待犯罪行为、颓废堕落和亵渎神明的那种刻骨的痛恨和互相攻讦中进行着。
他走近蒙古时,又写道:
我们正驶近蒙古,已经到了布利亚特州。细长的枞树挺拔地耸立着,树梢和枝条给白雪压得弯了下来。西伯利亚夜晚的孤寂笼罩着我们。我们沿着一条一半结了冰的河流驶下黑山的一条山路。突然,眼前的景物换了一番气象。一所新建的大工厂在夜色里闪闪发光。大堆的木材排列在河岸上。有条电灯闪亮的大道说明了建筑现代化道路的开端。铁轨向两边广阔地岔开,不久使出现了一个现代化的火车场。接着,我们驶进了新命名不久的维露丁斯克。这儿完全是军人世界。车站上全是军人,月台上也站满了。一列停着不动的火车上也挤满了军人。他们还紧紧裹着拖到脚后跟的长大衣,走来走去。有些带着步枪,有些背着背包。现在,一切都很清楚。这是抵抗日本威胁的一个边防军集结地。
在我们的东方往东一万哩外,有一片国土,凄凉寂寞,尘土飞扬,在过去暗淡的岁月中留下了一页历史。从那儿兴起了蒙古的游牧民族,从亚洲冲到德国和意大利,改变了现代世界的历史。他们是褐黄色皮肤的人,宽脸扁鼻,生着蓬乱、笔直的黑头发。一九三六年十一月的今天,他们——他们或许有二千五百万人——正在我的四周,在内外蒙古和中国的东三省。
这是一个新世界。我的肤色一点儿也不显得特别。除了在饭馆里和餐车上当服务员的金发碧眼的俄罗斯白种女郞外,这个世界里的人全是淡黄色、黄色或是褐色皮肤的。列车出发往东驶去。我坐在一辆美国制的普尔门卧车里。列车员不属于熟练这一行的我自己的那个种族;我倒很想向他提供几点意见。路基比在西伯利亚的好。战争老在我们附近徘徊。他们很早便把窗帘拉下。我原想朝外看看,但是幸亏我先看到了张贴着的那些布告:“在海克和阿古诺之间,旅客不得朝窗外观望,违者将受到严厉的处罚。”我并没有朝外看。
我们沿着一片辽阔的大平原朝前疾驶;寒风从北极直掠过来。这是一片荒凉不毛的土地;难得有人在孤寂的道路上困乏地前进。接着,整个儿景物仿佛受了魔法似的改变了。我们乘在比普尔门还好的日本车厢里驶出了北方沙漠的荒原,在一条碎石铺的完美的路基上很安逸地疾驶。车上的服务十分周到。我们驶离这个古老的国境和“土匪”——成吉思汗的现代继承人——出没的地方,来到了“新京”,一九三二年日本在中国东北扶植起来的那个“新国家”的“首都”。
我匆匆地往前走,上中国去。中国是从十世纪到二十世纪,从美国到日本,所有帝国主义阴谋诡计的目标。早晨,我到了大连这个巨大的海港。我的朋友递给我三卷惜别用的五彩紙带;我和十二三个其他的旅客按照日本的优美的风俗牵着一头,岸上的朋友们松开了另一头。最后,一条五颜六色纸带形成的长虹从船上连接到了岸上。这样,我告别了“满洲国”。
中国是不可思议的。这儿,一个从空旷的西方来的人第一次认识到,世界的人口实际上集中在哪儿。以前,从来没有哪一个国家这么打动过我。中国对一个只待上短短一星期的旅客,是难以理解的;我想就连对一个待上短短一年的旅客也是如此。当然,我有一套理论和解释,这使我所瞧见的和听到的那一大堆事情有了一种含糊的意义。我从来没有象现在这样了解,我怎样相信了摆在我面前的人类历史,而忽略了一个民族的全部意义。这一点我可知道了:任何人不把中国放在一个特别突出的地位上,而想来解释世界,都是徒劳无益的。也许,宇宙之谜将在中国获得解决;即使不是这样,那也决不会在世界上任何一个忽视了中国的地方。
我站在中国的长城上写下了这些。在我的脚下,过去了二十三个世纪。东北的紫色巉岩横卧在山谷那边;后边便是中国的黄褐色山岭。我花了七毛钱由四个人抬上长城,随后又抬下去。这儿,我站在被称作火星上可以望见的唯一的人类建筑物上。它不是土筑的围墙,也不是一堆鹅卵石。它胜过了那么多世纪捍卫着地中海文明、不容野蛮的日耳曼人摧残的君士坦丁那座坚强的棱堡。这是一种雕琢精细的石头城墙,匀匀整整地用不朽的胶泥堆砌起来,有二十呎到五十呎高,全长两千五百哩,是由一百万人用完整的砖石建造起来的。它默默地、不变地矗立了两千多年。这便是中国。
我跟一群中国各界的要人和商人谈了谈。我们谈了差不多三小时。我直截了当地讲话,告诉了他们我的当奴隶的祖先,我的教育和旅行,以及美国的黑人问题。接下来,我把话转到了他们身上,问道:“你们认为欧洲还能继续支配这个世界多久呢,或者也可以说,你们认为一个以亚洲和有色人种作为精神中心的世界,还得多久才能出现呢?世界大战以后,你们在政治上摆脱了欧洲的统治——至少是部分摆脱了,但是你们打算怎样摆脱掉欧洲资本的统治呢?你们的工人阶级正在怎样朝前进展?英国、法国和德国使你们蒙受的损害比日本使你们蒙受的大,你们为什么对日本比对欧洲还痛恨呢?”
孟沙想抢先拦住外国人对美国黑人问题通常会提出的那些询问和议论,以便尽可能从中国人嘴里多得出点儿有关中国的知识。他于是接着说道:
今天,我在你们市内的街道上瞧见了一件事,使我想到了美国。一个穿得很好、大约六岁的英国小孩儿跟他的保姆在外滩那儿走。他遇见了几个中国小孩儿,身个儿矮小,衣衫褴褛、十分肮脏。他挥了挥手吩咐他们走到人行道下边去;他们很恭顺地照办了,到路旁的沟里去走。一般说来,这儿的白人待中国人就象美国南部的白人待我们黑人一样。我听说只不过最近,中国人才可以走进你们市里最时髦的娱乐中心跑马厅去。白种的外国人管理着你们的都市,强迫你们的儿童进种族隔离的学校,而且通常总做得好象他们占有中国和中国人似的。你们为什么允许这种情况呢?
在后来的岁月里,孟沙对于召集这次座谈会和提出这些问题感到十分惭愧,因为他终于认识到,自己对中国和她的历史多么缺乏知识。他从来就没有研究过或是读过中国史或是中国文学。在小学校里,中国是一个笑料,她的人民是“古怪”的。在大学里,他学到了些有关英国和法国国王的事,可是对于汉朝或是明朝的帝王却一点儿也不知道。在一九三六年的这个时刻,孟沙没有梦想到在中国演出的那出可怕的悲剧,也没有梦想到从福建绕到云南、四川和陕西的几千哩路的“长征”。孟沙从没有听说过的朱德,这时向未来的赤色首都延安进发,去和毛泽东会师。中国的农民,受到长期的奴役、掠夺和残杀,终于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一身鲜血和污泥,打算来统治一个世界了。然而孟沙对他们三千年生死存亡的历史和它在二十世纪里所达到的血腥的高峰,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还在上海问中国的几个要人,他们为什么要容忍西方的凌辱和统治,他们准很奇怪,不知他是傻子,还是间谍。
孟沙一点儿也没有听说过,西方从一八三九年后在中国干了些什么:譬如鸦片战争,英国靠了它富裕起来,中国却因此而沦为殖民地;又如所谓太平“叛乱”的中国那次起义,在这次“叛乱”里那个滛棍和杀人犯戈登开始了他的“圣徒般”的生涯,直到苏丹的黑人砍掉了他的脑袋才告结束;还有,用中国苦工来进行的奴隶买卖,它把便宜的劳工输送到美国去;以及一八九九年,“文明”世界联合起来,盗窃中国的财宝,瓜分中国的土地时,中国人在义和团的领导下进行的第二次愤怒的反抗。这一切对这位美国黑人说来,不是被歪曲了,便是完全不知道。当孟沙问到他们为什么向西方屈服的时候,大伙儿都不接口,这使他和一起吃饭的五位中国人同样感到局促。孟沙想起,当一些好心肠的外国人在大庭广众中殷勤而又直率地向他问这问那的时候,他也时常处在同样的窘境里。这天和他会面的有五个人——一个是中国小学校的主管人,一个是主要靠美国教会基金维持着的一所高等学校的校长,一个年轻的银行家,一个富裕的商人,以及一个政府官员。
小学校主管人首先说话。“先生,就某种意义讲,我们的确象您所说的那样,是我们自己国土上的外国人和被放逐的人。这一点我们无时无刻不感觉到。不过我们可没有苟且偷安地坐着,什么事也不干。啊,没有,欧洲决不能老占有亚洲,统治亚洲。我们已经用中国的教师建立起了一个良好的学校制度,经费非常充足。当然,学校还很不够,可是它们正在一天天增加。今天,我们已经参加了这个都市的管理,这在十年前是办不到的;公共场所排斥中国公民的事,也不再有啦。”
“但是,”商人说,“正象您揣测的那样,主要的困难是在工业方面。中国人很穷,非常穷,忍饥挨饿地大批拥到这个都市里来;外国资本可以轻而易举地出最低的工资就把事情办成啦。目前,还没有有效的措施来使穷人的收入高过饥饿的水平。我们所有的那些工会全不起作用;中国的雇主面临到外国的竞争,没法来提高工资。但是我们在动起来啦,我们的银行家这就可以告诉您。”
“我们,”银行家说,“终于自己发行了钞票,不再被迫使用英国的通货。这是一个开端。但是,当然罗,在工业被外国人垄断的情况下,这只是一个开端。外国人拥有工厂和船舶。不过我们的计划也在实行啦。在黄浦江下游近海的地方,我们在兴建一个新的工业中心;这个工业中心有一天会把现在以白人统治的上海为中心的世界贸易夺了回来。今儿下午,就请您去参观一下。”
“现在,”高等学校的校长说,“来谈谈日本吧。”
他大概感觉到孟沙也有西方人的那种偏见,袒护日本人,对最近发生的事一点儿也不知道。真的,就在那天早晨,孟沙瞧见一九三二年为了纪念在闸北被日本人杀害的中国人所树立的纪念碑的时候,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孙中山一生奋斗想为中国求得解放,而日本人却干了些什么来摧毁它。在他离开中国前,蒋介石穿着睡衣被逮住,被迫同意抗日。孟沙对被我们自己的史蒂威尔将军称作“一个贪婪顽固、忘思负义的小响尾蛇”的这个人,几乎什么也不知道,然而这个人却接受了我们三十亿美元的税款,成为我们在台湾的“盟友”。
大学校长接着说道:“日本人跟我们同种。我们把文明传给了他们;他们自己又加以发展。但是今天,他们看不起我们,因为我们成了他们好不容易才逃避了的西方侵略的受害者。靠了他们的实力,他们打算代替西方来统治我们。我们自己的亚洲同胞打算用比西洋鬼子更恶毒的手段来对付我们;我们这么痛恨他们,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他们边谈边吃完了饭菜和茶点。后来,这群人去参观了公立小学校的一些班级。当然,那儿没有一个白种孩子。最后,他们去到那个位于辽阔的长江口、离海不远的新建的计划中的城市那儿。大理石的市政府大厦富丽而空洞地耸立着;有街道和店铺,公共建筑物和公园,码头和仓库。除了人外,几乎样样都有。孟沙睁大了眼睛四下看看,心里感到很惊奇。人什么时候才会来呢?这个梦想什么时候才会实现呢?
然而,他也认识到旅行者一定得具备丰富的知识,要不他便瞧不见眼前的事实,也听不见耳边的声音。在他去英国前,他知道了英国的文化;他没见到法国以前,对法国就很了解。可是对于中国,他所知道的一点儿多半全是歪曲的。通过这片迷雾,他就连睁大了眼睛站定着也瞧不见什么。
在他逗留的最后几天里,有一天是在杭州度过的。这个可爱的城市里有小岛和宫殿般的庄园,有树木和葱翠的草地;有钱的中国人安安静静地在这儿休养。这跟他只不过瞥了一眼的另外那一个伟大的建筑物,那个骄傲的皇太后的富丽堂皇的宫殿,很奇妙地遥相呼应。那儿,那个千百万人的顽强的统治者把她的御手一挥,便把国家交给她去建立一支海军、保卫国家抵抗西方的款子挥霍掉了。她不但没有建立海军,反而造了一个有小桥、流水、山石、花卉、清泉和葡萄树,有紫檀和象牙,有精致的卧榻和雕像的神仙境地——只谈到“美”,绝口不提“军务”。
孟沙越过海峡,匆匆地赶到日本;西方的白人只对这一个有色人国家的才干、勤勉和军事力量感到惧怕。他以极大的好奇心注视着这个岛上的群山。他立刻感觉到一种差别。在中国,他受到了很周到的礼遇。然而他知道中国认为自己是白人世界的一部分,所以是作为那个世界的一部分筹划着自己的前途的。他刚踏上日本不久,立刻便感到自己是在一个有色人的国家里。这个国家痛恨白人世界,就象他自己不论怎样努力,仍然痛恨着那样。他受到了几乎象同胞那样的接待,于是又写信回国说道:
从来没有哪个国家,我自己的国家尤其没有,象日本这样欢迎过我。我给搀扶着走过了港口的管理人员,美国白人却被很有礼貌可是十分坚决地推在一旁,这使他们惊得目瞪口呆。我终于来到了一个能够不用白人帮助,决心不用白人帮助,而自己管理自己的有色人国家里。这是令人惊异的。日本人认为自己是有色人,不是白人。我从谈话和暗示中已经试探出了这一点。
日本是什么情形呢?我承认我是有点儿偏袒它的。不过我正在竭力对它作出公正的判断。首先,它是有色人种。我半生待在里边的那个金发碧眼的世界已经不见了。日本人的头发是乌黑的,一千个人里只有一个是浅褐色的。皮肤由白色到浅黄,由浅黄到黄褐色都有。说句笑话,要是我在日本突然醒来,我准会以为自己是待在新奥尔良或是查尔斯顿的黑白混血儿当中哩。
然而日本人最特出的地方倒不是在体格方面,而是在精种方面。在一个目前被白人统治着的世界里,他们是独立自主、自给自足的有色人。他们既不害怕白人,也没有暗地里羡慕。不给白人做什么或是做成了什么,日本人总相信他们能做得更好。
以前,对英国的恐惧推动着日本向前。英国统治了中国和印度、澳大利亚和新西兰。要不是由于上帝慈悲和日本人民警惕,她也会占有日本的。日俄战争时和日俄战争后,英国有一阵子认识到日本人的实力和本领,跟她以平等国的地位签订了一个盟约。后来,除了因为美国、南非和澳大利亚的种族偏见这一没有明说出的理由外,英国在一九二一年竟然无缘无故地取消了这个盟约,不愿意把自己的命运跟黄种人联系在一起。
日本发现自己进退两难。她便在种族相同、文化相近的基础上去和中国恢复亲善,但是得到了战争和抵制日货的后果,结下了难以想象的深仇大恨。日本只看见中国奉承西方,用人力车拖着白人四处跑;她一点儿也没有意识到,在一千年的屈辱之下,中国还有一种百折不挠的力量。欧洲人暗地里和公开地鼓励这些有色民族分裂,这对他们直接有利。虽然事实上德国也瞧不起黄种人,而意大利的双手又正沾满了黑非洲的鲜血,但是日本除了设法去跟德国和意大利结盟外,似乎没有别的办法了。
日本也存在着贫穷,也存在着压迫;它没有民主的自由。但是在现代世界上,没有别的国家比日本文盲更少的,这从报纸的一百万份、三百万份,甚至五百万份的销数上便可以证明啦。日本工人并不快乐,不过他们并不是痛心疾首地不满,因为他们和最上层的日本人同类同族。那些人会指导他们,保护他们。他们也就会服从。
在我看来,这个时代的悲剧是,日本过于迅速、过于精明地学会了西方的方式,从亚洲转向欧洲。她具有很好的文化,优美的艺术,以及一种在制造方面和适用方面都很奇妙的工业技术。日本的民族是一个很有力的社会组织;她的艺术表现是无可比拟的。她原可以把亚洲和世界带进一个新纪元去。但是她的刚愎自用的领导人偏要把西方的帝国主义运用了来统治东方,拿西方的孳孳谋利代替了东方的理想主义。假如她成功了,那么她也许当真会把她的文化传播开去,建立起一个有着精神自由的共荣圈来。这也许可能!
在一九三六年即将消逝的日子里,巍峨、银白的富士山还隐藏在云雾中,孟沙到了横滨,登上了海船。他往东航行,直驶向日落处去,根据自己的思想,并且通过其他人们的思想和行为,再来认识认识美国。他航行了十天。最后,在圣诞节他到了一个阳光如雨、四时花开的难以想象的地方,叫作夏威夷。
一九三七年元旦,他站在现实的而又神话般的加里福尼亚土地上,眼前便是苦行说法、百鸟听经的圣·法兰西斯的城市。他抬起眼来望着金门那面的群山,抬起眼睛,又垂下眼睛;短短的两年,倏忽的两年;突然间,他瞧见全世界又燃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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